第三十九章 夢境2
男孩回到房內,仔細的關好了門,開始處理身上的傷口,顧惜湛打量著這個房間——缺了條腿的圓凳,咯吱作響的木床,破了個大洞的櫃子,居然還用著油燈,一個修仙家族的孩子,過的還不如個凡人,真是,夠可憐的。
“吃飯了!”,男孩愣了愣,穿好衣服,跑過去打開門,一個高大的男子走進來,掃視了一遍,嘲諷的勾起嘴角,看了看低頭不語的男孩,陰陽怪氣的說:“呦,看來十七少爺過的不錯嘛,來,多吃點,出去可別說我們x家虧待了你。”,顧惜湛抿緊唇,看來,她不但看不清人,所有的重要信息也都聽不到。
“當!”,一個缺了口的瓷碗被他重重的放在桌上,灰塵被震的飛起來,有不少落在了飯中,男孩仿佛沒有看到,淡淡說道:“多謝趙管家。x家對我有大恩,怎敢心懷不滿?”
趙管家冷冷一哼,卻又像是心存顧忌,什麽都沒有說,一拂袖轉身離去,男孩捏緊了雙拳,許久才輕輕鬆開。
顧惜湛暗暗搖頭,到底年紀小,說話還不周全。又掃了眼那碗飯,黑乎乎的菜,有些發黴的飯粒,不由皺起眉,小孩子吃這個,真的可以?
十七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飯,他從床底下翻出一柄小小的木劍,吹了燈,抱著劍和衣而睡。
等著月上枝頭,他有了動作,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拿著木劍跑了出去。隻是看了一眼,顧惜湛又重新闔上眼,他去幹什麽,她毫不關心。
小孩子的惡毒往往比大人來的更直接,她已經記不清這是十七第幾次挨打了,次數多到她都有點厭煩了,心下一動,一股氣流擊中了帶頭的小胖子,小胖子隻覺得身上一麻,周身靈力失去了控製,到底年幼,沒多少見識,他竟慌亂起來,一時不慎,掉入了一旁的池塘。
“救,救命啊!”,落水聲,求救聲,哭鬧聲……現場亂成一片,十七站在一旁,愕然地看著這場鬧劇,顧惜湛則漠然地看著他們。
小胖子是家主的親兒子,他落了水染了病,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承受家主的怒火,最後,十七作為“罪魁禍首”,挨了板子,被送去跪祠堂。
三月的夜晚還有些涼,看著他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顧惜湛第一次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出了一口氣,承受後果的卻是十七。從祠堂出來,十七終是受不了寒氣,大病了一場,那段時間,家主無端經脈刺痛,連修煉都做不到。
等十七可以下床的時候,他每夜又開始偷偷溜出去,這次,顧惜湛也跟來了,在一處荒廢的小院裏,發現了他。他在練劍,小小年紀,拿著木劍卻已有了少許氣勢。
但是顧惜湛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下盤虛浮,招式粗陋,簡直是侮辱了劍,在他又一次出手時,她終於忍不住,一道氣流將他的手向右打了半分。
十七愣住了,拿著劍不知所措的四下張望,卻沒有發現人影,找了許久,他終於放棄了,看著木劍,沉默了許久,終於重新出劍——已然右偏半分。
顧惜湛眼中浮現出驚訝與滿意,沒想到他居然領悟了自己的意思,還毫不猶豫的相信了,那她也不介意指導他。
歲月如梭,轉眼十七便到了測靈根的年齡,比起他的興奮與緊張,顧惜湛則是毫不擔心,雖然看不出到底是什麽靈根,但她能肯定他有靈根,而且還不差。
果然,測試當日,當十七把手放在測靈石上,眾人一片嘩然,家主更是激動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撫掌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兒子。”
聽到這句話,她終於把目光從一片模糊的測靈石上移開,有點漠然的看著喜出望外的男人,原來是家主的兒子,她還以為十七無父無母呢。
自從測了靈根,十七的地位水漲船高,往日瞧不起他的人,有不少轉頭來巴結他,他卻沉默依舊,對誰都不冷不淡,又一個人在他這碰了釘子,出去後,終於忍不住啐了一口,狠狠罵道:“我呸,不就是個爐/鼎生的孽障,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顧惜湛眉頭動了動,原來他母親是家主的爐/鼎,怪不得呢。十七顯然也聽到了,他看著門,一言不發,卻暗暗捏緊了拳頭。
又過了一段時間,顧惜湛終於看見了他的母親,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進門就帶來了一股香風。她坐下來,握著十七的手敘舊,咋咋呼呼地說個沒完,可是從頭到尾也沒聽到十七吭一聲,不由得有些泄氣。天色漸晚,女人終於決定離開,她最後說:“你別怪娘親當初帶你回來,你好歹是家主的親生兒子,他心裏也會憐惜你幾分,給你個庇護,總比躲在小地方強,我與家主,都是愛你的。”
微微瞪大了眼睛,顧惜湛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女人,她居然指望這個趨炎附勢的家族能給一個爐/鼎的兒子提供庇護?而且,從五歲到十二歲,她陪在十七身旁已八年有餘,如果真的愛他,之前為何不來看他?
十七顯然也能想到這些,女人走後,他靜靜地坐在桌旁,昏黃的光照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孤單。顧惜湛歎息了一下,指尖出現一道氣流,打的木劍動了動。
心情不好,那就打一架好了。
十七有點錯愕,卻馬上拿起劍,向外走去。
這麽多年過去,顧惜湛也不是毫無長進,當初隻能吹吹灰塵的氣流,早已凝成了一柄半尺小劍。十七看不到她,加之練劍的時日尚短,哪怕顧惜湛有意讓他,他也很快敗下陣來。
十七汗如雨下,跪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突然笑起來,“謝謝。”
顧惜湛不為所動,“砰!”,一個小土坑出現在他身邊,示意他再來。咬咬牙,十七握著劍重新站起來。
“大少爺,那個賤小子居然敢給您臉色看,您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省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昔年的小胖子早已長大,卻還是胖的出奇,他眯縫著本就不大的眼睛,獰笑了下,兩頰的肥肉抖了幾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跟班,說:“你還真當他是個少爺了,不過是個……”,像是怕說漏了嘴,舌頭一繞,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吞了進去,可能覺得不過癮,又加了句,“等著看吧,他囂張不了幾天了。”
夜裏,顧惜湛突然睜開眼,看著窗外,有人來了。十七依舊在打坐,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垂眸沉思片刻,她雙手掐訣,一道靈光射入十七眉心,她的身形也隨之淡了幾分。
好歹相識一場,她給十七留了點東西,不過她倒是希望這玩意永遠不會派上用場。最後看了一遍這個房間,顧惜湛頭也不回的離開,她該走了。
密室中,兩人靜靜坐著,桌上的靈茶已經有點涼了,卻沒有人在意。終於,一個灰衣人開口道:“人怎麽樣了?”
“回上使,好吃好喝的供著,絕對沒問題。”
“我帶來的功法呢?”
“已經讓他修煉了,按照他的資質,不出十五年必定築基。”
上使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吩咐道:“你讓人仔細著點,尤其那一身皮肉,千萬別傷到留疤。”,掏出個玉瓶給他,“這是冰肌膏。”
老祖抖著手接過來,雙眼死死盯著玉瓶,居然是冰肌膏,這麽一瓶起碼能賣出五個上品靈石,果然是大宗,出手真大方。
看著他貪婪的樣子,上使有點不屑,嘲諷一笑,“這是真人專門為他準備的,你可別鬼迷心竅,不然真人那裏——”,他拉長了語調,意味深長的說。
“不敢不敢,上使說笑了。”,聽到真人二字,老祖狠狠地抖了下,立刻誠惶誠恐的解釋道。
“如此甚好。”
“那……”
“放心好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結金丹。”
顧惜湛冷冷的看著相視大笑的兩人,她的神魂早已突破至金丹初期,在場的兩人根本發現不了她。
結金丹麽?這位真人給的承諾,真是搔到了老祖癢處。雖然他們沒有說名字,但她下意識覺得,和十七脫不了關係。
身為老祖不能庇護後代,反而把族人當成可以交易的物品,他這輩子成就也就這樣了。
至於十七,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她在此地呆了十年,必須離開了。
她幫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