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影
勁風卷起漫漫黃沙，將視線一起染黃，太陽掛在頭頂，晃的人頭暈，顧惜湛提著劍，一步一步慢慢前行，天地間空蕩蕩的仿佛隻剩下了她與這茫茫大漠。
微微眯起眼，舔了舔幹裂的唇，辨認了一下方向，繼續走向遠方。
她已經在沙漠中獨行了半月有餘，因為沙漠上空有禁製，無法禦劍而行，隻能老老實實地步行。而且這裏的沙子都帶著淡淡靈力，少的時候沒什麽，可一旦遇上沙塵暴，鋪天蓋地的沙子席卷而來，也讓人有點吃不消。迄今為止，顧惜湛遇上了四五次大大小小的沙塵暴，繞是她肉體強悍，也不免有點疲憊了。
太過相似的風景，讓人容易迷失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黃色中。當顧惜湛再一次停下來辨別方向時，一聲悠長的狼嘯響起，從身旁的沙丘後竄出一隻白狼，攜著沙塵向她撲過來。
顧惜湛並未拔劍，直接合著劍鞘劈向白狼，眼看劍氣就要擊中它，突然，“鏘！”，另一柄劍從旁邊插進來，擋住了她的攻擊，白狼乘機就地一滾，躲了過去，幾縷長毛隨之輕輕落下。
顧惜湛看了看被劍氣削去的狼毛，收回劍，不再動作。
“沙沙”，一名女子慢慢走出來，隻見她身著暗紋碎花衣，墨色長發被一朵紅蓮鬆鬆綰在腦後，修長白皙的手中撐著把暗紅油紙傘，腰間別著一弓一劍。她並未看向顧惜湛，而是俯下身，有點心疼地撫摸著白狼被削去的長毛，責怪道：“真是笨蛋。”
半晌，仿佛剛剛想起身旁還有人，女子抬起頭，妖嬈一笑：“天機閣薑琳。”眼角一筆上挑的朱砂，隨著她的笑容愈加勾人心魄。
顧惜湛神色平淡，“淩霄劍派顧惜湛。”雖不動聲色，心中卻有些戒備，這段日子她從未遇到過任何活物，不知不覺間竟然有些懈怠了。
“原來是顧道友，我觀之你我二人有些緣分，不如同行可好？”
“可。”天機閣擅長推演卜卦，雖不在七宗之列，卻也是聲名遠揚。她剛才那一劍雖然有些匆忙，卻也用了六分實力，竟被這個女子輕鬆接下，看來她也不是什麽泛泛之輩。
天才之間，更容易惺惺相惜。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空氣微微扭曲，如水紋般擴散開來，沙子卻如同靜止了般一動不動。忽然，有一處沙丘晃了晃，沙粒傾瀉下去，一隻土黃色的大蜥蜴露出了身影，它左右張望了一下，低下頭，快速向遠處爬去。
“嗡……”雪亮的劍氣一閃而過，一柄劍出現在它的麵前，閃著寒光，擋住了它的去路。
大蜥蜴急忙停下來，卻因為身體太過笨重，差點撞在劍鋒上。“嘶嘶——”它顯然被激怒了，吐著信子，抬起前爪狠狠踏下，三道沙牆衝向顧惜湛。
顧惜湛身影一晃，劍鋒微轉，“哢嚓——”沙牆上出現一道裂痕，裂痕很快就如同蛛網般布滿了整麵牆，沙粒“撲梭梭”地落下來，不一會沙牆便分崩離析了，重新化作了一堆沙土。
“嗷！”蜥蜴雙眼泛紅，全身蒙上一層黃撲撲的靈光，長滿鱗片的粗壯尾部向她掃來，幾縷紫芒繞上顧惜湛的手指，她雙手微動，紫芒變成千萬縷細絲纏上蜥蜴的尾巴，手腕一轉，細絲狠狠地勒入皮肉之中，“劈裏啪啦”的聲音傳來，血液還未流出便被跳動的細小雷光烤幹了。
蜥蜴顯然痛極，它晃著腦袋，瘋狂地甩動尾巴，一隻利爪向顧惜湛抓來。
驀地，一隻冰藍箭矢擦過她的鬢發，洞穿了蜥蜴的利爪，顧惜湛不在意的拂去發上沾到的冰渣子，眼睛盯著不停痛嚎掙紮地蜥蜴。
“嗬……”一聲輕笑，薑琳從她身旁翩然而去，輕飄飄地落在蜥蜴背上上，舉起手中弓，用弦勒住它的脖頸，素白的手慢慢握緊，鮮血淋漓染紅了弓弦……
就在顧惜湛以為一切已成定局時，她忽然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周圍太過安靜了，除了她們之外，一切都仿佛被定格了一樣，就連空氣都停留在扭曲的瞬間。
她猛然抬起頭，隻見東北方的沙洲上出現絲絲黑氣，天色越來越暗，鉛灰色的陰影籠罩了天空，仿佛活物般向她們壓過來。
陰影翻滾著，一寸寸地侵襲著這方天地，有無數模糊的影子藏身其中，“嗚嗚嗚——嗚——”，尖銳刺耳地嘯聲傳來，一股迫壓感突然降臨，好似被人狠狠地敲打著胸口，周身靈力一滯，鈍痛慢慢傳遞到全身。
仿佛被這嘯聲刺激到了，大蜥蜴不顧勒在脖上的弓弦，拚命掙紮起來。薑琳收回長弓，轉身跳下來，她剛剛落地，大蜥蜴便迫不及待地向遠方狂奔而去，甚至沒有多看她們一眼，殷紅的血灑了一地。
對視一眼，兩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修士可感應天地，修為越高預感越靈，她們此時均能感到強烈的不安。薑琳取出一個潔白的羅盤，雙手不停推演，手指晃動間隻剩下道道殘影，顧惜湛右手握劍，牢牢盯著暗影，周身劍氣吞吐不定。
“咳，咳”薑琳的麵色越來越凝重，嘴角出現縷縷紅絲，雙手的動作卻越來越快，白狼在她周圍轉來轉去，從喉嚨中發出“嗚嗚”地聲音。驀地，她身形一晃，一縷紅痕蜿蜒而下，滴落在羅盤上。
“嘭！”羅盤突然破裂開來，一條裂痕貫穿了整個羅盤，血滲入其中，紅的觸目驚心，薑琳萎靡下來，雙手不住發抖，她輕輕拍了拍嗚咽的白狼以示安慰，勉力指著西南方，“那邊。”隻有那裏，才有一線生機。
和她同行許久，也有了不少默契，顧惜湛頷首，最後看了一眼陰影，俯身背起薑琳，淡聲提醒道：“抓好。”便施展身法奔向西南。
一道白光落在薑琳身前，她抱住縮小的白狼，眼睛卻死死盯著前方，不時出聲提醒顧惜湛。許是察覺到了她們的意圖，陰影翻滾地越來越厲害，侵蝕的時候速度也越來越快，嘯聲愈加尖銳刺耳，仿佛要將鼓膜刺破。
對這一切顧惜湛都置之不理，她隨著薑琳地提示不停變換方向，時間慢慢推移，她隻覺得周身靈力不斷減少，丹田開始幹涸，經脈傳來陣陣刺痛，速度不由慢了下來。
現在哪怕立刻吃丹藥，等它發揮作用也需要時間，她不由自嘲——還是，大意了。旋即便毫不猶豫地燃燒壽元，速度一下子又提了上來……
又調整了一次方向，傳過沙塵，終於看到一個破敗的石屋，不用薑琳提醒，顧惜湛便衝向它，當她們終於踏入石屋時，周身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兩人的臉色蒼白如雪，眼神卻亮的驚人，終於暫時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