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登徒子
但是比起這身衣裳,這女子本身卻有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氣質。
她有一頭烏黑的長發,散散的披在肩上,隻在頭上戴了粉色的步搖和珠玉的耳墜,略帶英氣的彎眉下一雙墨色澄空的眸子,仿佛將黑夜的整片星辰都裝了進去,若說是天上的仙子,卻比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更多了一份眼波流轉的生動和狡黠活潑的可愛。
原本還覺得兩個女子都是絕色,可是仔細一看,卻覺得旁邊那名年紀尚小的到底多了份稚嫩,又少了份氣質,不過穿著上卻比那名絕色女子顏色豔麗活潑,不過料子比之家中的女仆是好不了多少的。
也許是越看越覺得舍不得離開視線,徐盼甚至立刻就想撲過去同那女子說話,他想問問她,你是誰家的女子,可曾婚配。
他甚至想直接跑過去問她可有心上人了,這一連串的問題都盤踞在他的腦海中,大有不吐不快的感覺,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出去驚擾了這位姑娘。
容玉和春曉剛從老夫人那裏出來,一大早上,老夫人便差人將她叫了過去。
原以為是老夫人不舒服,過去後才知道,竟是大夫複診後對老夫人身體狀況大感吃驚,這才懇請老夫人將她給請了過去,在和大夫說了自己的辦法後,大夫居然將容玉稱作奇女子,這句話倒是惹得老夫人開懷大笑。
可是大夫秉承了傳統醫學的嚴謹,所以還是肯請容玉將原理告知讓他回去做做研究,容玉倒也不是小氣之人,便爽快的告訴了大夫,這才脫了身,可是她沒有告訴大夫的是,這些實驗她早做過了,否則也不敢給徐家老夫人亂用。
兩人出了福壽院也無處可去,便一路進了這邊的園子,正隨意說了幾句話,卻聽見旁邊的草叢裏有幾聲異動,容玉原本並沒有注意,春曉卻留了個心眼,可是誰也沒想到這裏居然藏著兩個人,還是這府中的少爺,隻以為是什麽小動物。
春曉到底孩子心性,單純的以為會不會是隻小兔子,卻不料容玉笑著道,“你貓兒還沒玩夠,居然還想招惹兔子?
“老夫人的貓兒又不粘我,它好像隻喜歡小姐您,我有什麽法子,就算用小魚討好也是懶得理的,我找誰說理去,說著也不聽勸阻,竟貓著腰走到剛才動著的草叢裏撥開草團子,可是一抬眼,卻剛好將視線撞進了一雙同樣瞪大了的眼睛裏去。
春曉愣了愣,可是下一刻,卻忽然扯著嗓子尖聲喊了起來,“啊——登徒子!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諾大的徐府裏哪來的登徒子,容玉覺得春曉這是有點神經過敏,可是話還沒有說出來,卻見草叢裏果真鑽出來兩個年輕男子,為首的那位錦衣華服,想來是位公子,而他身後跟著的,不言而喻,就是他的小跟班了。
“咳咳,在下徐盼,是這府中之人,不小心驚擾了二位姑娘,真是萬分羞愧,原本還想著有一個華麗麗的出場,可是沒成想,被這姑娘跟前的侍女以這樣的姿態發現,徐盼臉上是又羞又窘,覺得丟臉極了。
徐盼,難道是章氏的那位寶貝兒子?
容玉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想法收進去,福了福身子,輕聲道,“原是三公子啊,驚擾了,卻並不將自己的名字報上去。
春曉見了也立刻行了個禮。
知道自己家小姐沒有熱絡的意思,所以無論是語氣裏還是表情上都是淡淡的,春曉身為下人卻不敢這麽出格,隻是既然小姐的態度在哪裏擺著她便也隻是福了福身子。
雖說眼前這位高大男子是府中尚未見麵的三公子,可此刻躲在草叢間裏偷窺,這怎麽看都不像個文雅之人的作為,又想起這位三公子是習武出身,春曉想起以前在容府也見過一些武將出身的官員,她便隨即了然,她知道但凡習武之人都有些粗鄙,所以難怪他今日會做出這種偷窺的事情。
而且一想到老爺當初就是被這個人的名字給騙了,害的小姐嫁入徐家,春曉便對這個三公子有了一種本能的排斥。
“是在下驚擾了姑娘才是,方才沒有嚇到姑娘吧,徐盼看著眼前女子驚豔的眉眼和淡淡的神色,他心裏一怔,不禁癡癡望了過去。
容玉看了一眼徐盼的麵龐,略略垂了垂眼眸,毫不掩飾眼神中的疏離,隻是卻淡淡笑了起來,“是我家丫頭先擾了公子捉蛐蛐的興致,倒還望公子莫要介意。
捉蛐蛐?
徐盼的臉抽了抽,自己看上去有那麽不務正業嗎,不過人家也沒有別的意思,徐盼笑著看著容玉,“不知道姑娘這是去哪裏?
徐盼原是想問這姑娘是哪房的親眷,但這樣問怕意圖太過明顯,便委婉的這樣問道,他想著知道她去哪裏,便約莫著能猜出她是誰家親眷。
徐盼一向大不咧咧,但在今日這事上倒是突然生了一絲緊細,所以旁人還沒有多餘想法,他倒先臉熱了起來。
“菡萏院,容玉也不打算瞞著,既然遲早要認識,亂撒這些謊純屬無聊之舉。
居然是去菡萏院的,莫非是和大房的二嫂有關係,徐盼不敢亂問,隻好在心裏胡猜。
菡萏院那邊此刻住著的無非是大小姐和新來的二嫂,蕙之姐和二哥的親人是一樣的,他們的親戚他也基本都見過,所以這個陌生的女子想來就該是那位未曾謀麵的二嫂的親眷了,可是他記憶中這位二嫂似乎並無姊妹。
難不成是二哥的人?
想到這裏,徐盼的臉忽的白了起來,若真是如此,讓人知曉自己對二哥的人動了心思豈不惹了大禍,可是他看著眼前女子的神態,這般從容大方,便隻是靜靜的立著也仿佛池裏的一朵出水芙蓉,端的是無邊風雅和天然的氣韻。
若是這樣的女子都甘願給那無能的二哥做了側房,徐盼才覺得要哭暈了。
自以為想通的徐盼對著容玉拱了拱手,雖然想做出一番翩翩佳公子的氣度,可到底還差了些火候,拿不住分寸,“不知道姑娘是否是從鹹城過來的?
“公子所言不差,容玉淡淡答道,她雖然對這個徐盼沒什麽厭惡感,但是一想到章氏的為人和自己嫁入徐家的那個謊言,便覺得渾身很不自在,便想要立刻走開,“三公子,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好容易遇到天仙似得一個人,徐盼心裏極是傾慕,哪裏會讓她這麽容易就離開,他見容玉說完就果真邁腳走開,心裏生怕這一別就再也見不到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個閃身就擋在了容玉的麵前。
看著容玉一瞬間驚訝的臉,他忽然想到章氏和老夫人要給他相親的事情,他心中一動,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更加活躍起來。
“三公子這是何意?容玉還沒有出聲,她身後的春曉卻先急了。
一聽這話,徐盼也知道自己這是唐突了美人,麵上立刻緊張了起來,“對不起,我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可是他的行為裏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隻是在下對姑娘一見傾心,所以——徐盼冒然來問,“姑娘可否告知徐盼你的府邸何處?
徐盼覺得臉上有些熱,他從來都沒有對一個姑娘有過這般執念,可是眼前這姑娘卻偏讓他一見傾心,他覺得大約此生再也不會有另一個女子會讓他這般著迷了。
“你——還說你不是登徒子,你這般作為又是……
春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容玉打斷,春曉的脾氣再也沒有比容玉更清楚的人了,她要是發起脾氣可是潑辣的很呢!
容玉自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麽不妥的事情,更沒有說過什麽輕浮的話,可是卻偏偏招惹了這位章氏的寶貝兒子,她覺得有點不妙,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隻是這種感覺卻並不令人欣喜。
容玉素來沒有想同誰暗度陳倉的打算,也沒有做出牆紅杏的愛好,是以徐盼這麽一說,原本還覺得無所謂的她立刻抬眸看了一眼徐盼。
徐盼的心狠狠跳了幾下,心中一喜,卻不料容玉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瞬間臉色難看起來。
容玉淡淡道,“三公子抬愛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被美人拒絕,並不是件丟人的事,怕的是美人無意,花落旁家。
聽了容玉的話,徐盼一麵覺得這是女子特有的矜持讓她不可能這麽快答應自己,一麵又在心中盤桓想到,這件事情需盡早通知母親,讓她給自己做主。
徐盼對容玉是動了真心思的,所以見她不樂意,尤其是那雙清亮幽深的眸中含著疏離和冷淡,讓他不自覺地害怕起來,這一害怕便讓他慌了神,連忙執起容玉的手就要發誓。
容玉幾乎是瞬間就將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身子也向後退了一步,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她原不過是將徐盼的話當做兒戲,打算不理便是,可這個徐盼卻蹬鼻子上臉竟動起手來,這會便再也不能給他半分好臉色了。
徐盼臉色一白,再向上前一步卻被春曉護在身後。
容玉冷冷一笑,盯著徐盼的視線裏也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就連聲音裏也泛著冷意,“剛才我家丫頭喚三公子作登徒子我還覺得很不禮貌,可是到了這會才發現這話一點也不假。
“可是我徐某傾慕姑娘是一點不假,這顆心可比照日月,徐盼急了,他不怕被當做登徒子,他怕這姑娘拒絕了他,“適才是我孟浪了,可是我的心教我這樣,我對姑娘是真心的,難道這也不可以,我錯了嗎?
“公子的確錯了,你的感情是什麽樣子與我何幹,我不過是路過此地罷了,若公子非要曲解,豈不是連這路都成了錯誤,容玉著實有些厭煩,她平生最討厭旁的人計較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可是若攤到自己頭上,她卻是半分也受不住的,何況還是這種事情,在她看來著實可笑。
“公子不覺得可笑嗎,你我素昧平生,公子居然都可以這樣子說,那豈不是每一個姑娘在公子眼裏都可以強占了去?
“不,不是的,我……
“哎呀,我說誰呢,原來是玉兒啊,旁邊忽然插進來一道聲音,容玉轉頭一看,正是趙氏從旁邊一條小道上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是趙氏的女兒徐安安。
徐安安不等母親發話,便從趙氏身後竄到了容玉跟前,眨巴著黑黑的大眼睛看著容玉和她對麵的徐盼。
“三哥哥——小朋友的聲音軟軟糯糯,很是好聽。
徐盼臉上的尷尬還沒有完全退去,這會被突然冒出來的趙氏和小妹妹看見自己的模樣,瞬間臉就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