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難以想象的貧窮
這草房子每間不夠十二平方。一家四口就住一間草房,另一間草房子裏麵養了三頭豬,再多就容不下了。住人的草房子內塞了兩個雙層老鐵架床。兩床之間是入門的小空間,小得隻容兩個人擦身而過。做飯的家雜都堆在門口。吃飯連個飯桌也沒有。各人隻能打飯菜端著碗,或蹲牆根或站著或坐在地上吃飯。獨孤蘭看看實在進不了這一家的門,隻好招呼她們就在門口站著聊起來。
鄭勝英是山後一村子嫁到林樟村的,婚後生下兩個女孩,丈夫因雙親早亡,家庭一直過得很貧窮。本來娶了鄭勝英後,家庭正在慢慢向好的方向變化,沒想到一陣大風大雨,讓這個本就貧窮的家庭再次墜入萬丈深淵。
六年前的一天夜裏,襲擊了芹花縣,全縣損失特別嚴重。倒損房屋幾千間。大小水庫四個決堤。農作物隻有二成多收獲。就在這一次大災中,鄭勝英家唯一的破舊瓦房轟然倒地。家裏一切家雜都被打爛。鄭勝英的丈夫正好被房子的大梁柱打中頭部,當場沒救。鄭勝英和兩個孩子、婆婆幸存下來。萬幸的就是她們四個人沒受傷。
災後,村裏隻好在這魚塘邊幫助搭起這兩間草房,讓她們一家暫時生活下去。本來隻是作為臨時解決的辦法,沒想到這一臨時,因為各種原因,就一直臨時了六年多。鄭勝英家為了生活,隻好擠在一間草房,騰出另一間養起豬。因為養豬汙染了周圍的環境,鄭勝英沒少被周圍村民打罵,治保主任都成為她家的常客了。
獨孤蘭還沒開始問起鄭勝英話,坐在牆根她家的老婆婆卻先大聲的問了起來:“是誰來我們家?”。因為老人家耳聾,一貫說話大得震耳欲聾。加上近年兩眼失明,有時呆坐一整天,有時發現什麽朦朧影子或聲音,她馬上叫了起來。剛才可能獨孤蘭的白襯衣強烈的反射作用,讓老人家又看到朦朧影子,因此纏問個不停。鄭勝英有一句沒一句對付著應答。
鄭勝英苦笑著道,領導啊,不好意思,老人就是這樣,看不到聽不到就是好管閑事。一發現什麽風吹草動就問個不停,跟她講了大半天也聽不明白的。獨孤蘭道,沒關係,每一個活體都會對周圍的一切感知與疑問,如果沒了感知與疑問那就不是活體了。請你介紹一下你家的經濟和人口情況吧。鄭勝英道,全家就四口,兩個大人,兩個小孩,大的小孩上初中,小的上小學。家裏沒田沒地,隻有欄裏這三頭豬和門口走著的七隻母雞。收入就靠這豬和雞蛋了,其它什麽也沒有了。獨孤蘭問道,沒有田地這豬飼料那裏來?鄭勝英回答,就到溪邊堤圍內則,開了點地種養豬的作物。平常再撈一些溪裏的野草補充。還買一些加工廠的米糠雜穀回來兼著飼養。成本雖然壓得很低,但是豬也就長得很慢。婆婆天天坐在那裏不停的喏喏而語“阿彌陀佛,豬兒快快長”。
離開鄭勝英家,在路上邊走邊與柯俊聊起村裏土地的事。柯俊道,這村裏土地的事真是亂如麻,現任書記考慮要調整和處理,結果還是沒辦法開展這項工作。村民矛盾很多都是從土地問題上引起的。土地問題都是上一屆村政造成的。這一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獨孤蘭聽後若有所思的問柯俊,那上一屆的老支書現在在那裏呢?他家在那裏?找個時間去拜訪一下好嗎?柯俊先是搞怪的一笑,而後道,那死鬼早就轉世投胎了吧,你還想見他。他家老房子就在寶山叔家的後麵,已多年沒有住人了。現在就住鎮道拐入村道的角上,那兩間作農機生意的店子。生意由他老婆在打理。兩個兒子一個在省城做生意,一個在省城上大學。原老支書是怎麽死的?獨孤蘭好奇的問道,柯俊道,他是四十多歲時得了癌症,拖了五年多吧,到了五十歲那年掛的。得病時他家保密得很好,全村到他死去時才知道他得了癌症。
兩人邊走邊聊,不覺快到了村書記柯克強家。獨孤蘭對柯俊道,吃完飯麻煩你再來帶我去各家走走。現在時間已快中午一點了,肚子裏在鬧革命,你趕緊回家吃飯哦。
獨孤蘭快走幾步進了柯克強家。隻見他們一家子人,東倒西歪的各坐各的。有看電視的,有玩手機的,有看書的,還有用拐棍有節奏的點著地麵的。見到獨孤蘭走進了,一改沉悶的氣氛,趕緊招呼道,獨孤書記終於忙完了,快來吃飯吧。老人小孩都等不及了。柯克強的老婆莊嬌花說道。原來他們一家子為了等自己一起吃午飯,一直等到這時候。獨孤蘭在幫著搬椅子時,邊搬邊對柯克強夫妻道,書記、嫂子,今後如果還有在這搭夥,時間到了不必等我。留一點飯菜,我回來熱一熱就行。因為各有各的工作,時間各有不同,今天這一等耽誤了孩子們的上學時間,也打亂了老人家的作息時間。這讓我太過意不去哦。飯桌上大家都默默的吃著飯,小孩子因為急或者因為生疏而一言不發。老人家因為誤了她的作息時間而一臉的不快。
十來分鍾的激烈戰鬥,解決了各人的“中央問題”。老人、小孩一放下飯碗,一溜煙都不見了。莊嬌花挽起袖子收拾殘局。柯書記招呼獨孤蘭到沙發喝杯茶。獨孤蘭道,馬上還要出去入戶調查,就不要浪費茶葉了。我有一個不解的問題想請教書記,請不惜賜教。柯克強道,獨孤書記那來這麽多的客氣,有什麽要問就問唄。獨孤蘭道,村裏沒有收入?集體沒有資產麽?還是另有情況?柯書記深深的吸了口煙,雙眼望著天花板,若有所思慢悠悠的道,這問題複雜呀,以後咱再慢慢聊吧。一個村什麽鳥都會有的,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的。那麽長的時間堆積,什麽都有可能的。說著說突然話頭一轉道,獨孤書記你是不是下來鍍鍍金,回去就提拔了?聽說以前來下鄉的很多幹部都是這樣的。還沒等獨孤蘭對這話題進行回答,柯俊走了進來。獨孤蘭見了柯俊,趕緊辭別柯克強書記,繼續進村入戶做調查工作去。
一走出柯克強家,柯俊就問獨孤蘭道,這下午要先看哪一家。獨孤蘭道,就近的,在家的優先,外出剛好回來的優先,就這個原則安排吧。同時問道,村裏有小飯店之類的麽?柯俊道,在村頭那一排新房子的第一間就是開腸粉店的,主要是作早點。獨孤蘭一聽樂壞了,真沒想到在這麽偏僻的小山村還有腸粉店。趕緊要求柯俊帶著去看一看。柯俊道,那正好,她家也是一戶貧困戶的,正好去入戶調查。這麽一說還真的讓獨孤大惑不解,在村裏能建起新房子的就那麽二十來戶,這一戶住著新房子的人家竟然是貧困戶?
帶著疑問,獨孤蘭與柯俊倆走進了腸粉店。進門一看,這那裏算什麽店。就是在門口違規搭出幾米的地方,擺著兩張小桌子。在房子的屋簷下建一灶台。每天就用這灶台做出十多份腸粉,賣給村裏那些來不及吃早飯,趕著要上學或出工的人們。最多的賣出記錄可能有近三十份吧。詹英、詹英,在家麽?柯俊大聲的叫喚兩聲。屋裏一個女人的聲音輕輕的答應了一聲;竹簾向外一推;走出了一位麵色蒼白的中年婦女。聽了柯俊的介紹後,熱情的把他們迎進了屋。讓過坐後手腳麻利的搬出茶具,燒上水,不一會就泡出了三杯熱茶,熱情的請獨孤蘭他們喝下。在了解後獨孤終於搞清楚了詹英的家庭情況,也解開了對她家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