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公子今何在
杭州府，這座中洲東南臨海最大的城池，亦是臨安郡的都府，如同一尊青灰色的巨獸，盤踞在錢塘江的上遊，吞吐著四方人流。
熙熙攘攘的行人自八方趕來，匯聚在入城的城門前，摩肩接踵，緩緩湧入城中。
作為臨海第一大城，杭州府肩負著鎮海之責，雖然人族現下與東海鮫族等海中大族關係尚可，城門衛兵依舊不敢有絲毫大意，盡心盡力地核驗著每一個人的身份，唯恐有身份不明的異族混進城去。是以這進城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
好在行人也大多習慣這樣的景象，一邊估摸著輪到自己的時間，一邊尋著附近的熟人閑嘮起來。有那心思活絡的本地人，便在這左近搭了些茶棚，以供等待的行人歇腳。
“洪二哥，這裏，您這是剛從南梁那邊回來”？
西門茶棚裏，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胖子，起身招手，衝著隊伍中的某個人喊道。
門前的長龍裏，一個精幹的漢子扭了扭頭，看到茶棚中的胖子眼前一亮，跟著自己的伴當耳語了幾句，便大踏步從隊伍中出來，直奔茶棚。那胖子早已倒好了茶水，此時漢子也不做客氣，端起碗來一仰而盡，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子哈哈應道：
“可不是嘛，走了足足三個月”！
落座之後，漢子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著劉老哥，怎麽，您這是到杭州府來……”
“嗨”
對方倒也沒買關子，“哥哥這不是承蒙我們家總管抬愛，做了杭州府的總執事，這不就屁顛兒屁顛兒趕來上任了嗎”。
“喲，這意思是杭州府的天香樓日後就歸老哥管了？恭喜恭喜啊”！
這胖子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卻仍是故作不在意的衝著洪山揮了揮手：“嗨，哪兒呀，哥哥也就是個替人幹活的，以後咱這天香樓的生意不還得靠洪二哥你們照顧？不說這個了，洪二哥這次在梁國待了那麽久，可有什麽大新聞”？
洪山抓了抓腦袋，又抹了一額頭的汗，這才開口：“要說這大新聞，還真有”！
“哦”？
劉大男微微起身，給他碗裏倒滿涼茶：“進城還有些時間，不如給老哥我講講”。
洪山也不客氣，抬碗幹掉涼茶：“南梁皇帝蕭山水，前些日子深入南荒八百裏，斬卻王獸三十餘，南梁國更是借此拓土數百萬頃”！
“數百萬頃”！
他這一番話震得胖子兩腮的肥肉都抖了起來，“這已經近乎四郡之地了”！
周圍眾人更是議論紛紛——
“整個揚州也不過上千萬頃的土地，南梁皇這一出手就是半州之地了”！
“是啊，我臨安郡也不過二十九萬頃……南梁本就最盛，中土九州八十一郡，南梁獨占三州，眼下又添半州之地，這……”
“怕什麽，拓土開疆，乃是我人族幸事！至於梁國強盛，自有北魏去製衡，我等吳國之人擔心什麽”！
……
一時間，如同巨石激起千層浪。
那胖子倒是涵養不錯，一時激動過後，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抬手又叫了壺好茶，朝著洪山問道：“南梁皇既然能深入蠻荒，又斬三十餘王獸，也就是說……”
洪山點了點頭：“沒錯，南梁皇已踏入神通境”！
等他肯定之後，那胖子目光一閃，喃喃道：“這樣說來，西楚喬軍、北魏僧玄、南梁蕭山水，這戊子三傑如今都已成神通了”！
這話引得旁邊路人好奇：“西楚、北魏、南梁？這般豪傑，其他三國都有，怎的就我吳國沒有”？
胖子雖然穿著富貴，身份不一般，人卻相當和氣，此時也不惱這路人小哥無端插嘴，笑眯眯解釋道：“一看小哥兒你就不常涉足江湖。這戊子三傑，乃是當年名震中土的幾位少年天驕，因其成名都是在戊子年間，故而被人起了這麽個雅號”。
“那我吳國呢”？
這路人小哥不過十五六歲，衣著華貴，但稚氣未脫，一看就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此時眼睛放光，顯然是對這些奇人異事十分感興趣。
“我吳國？”話到這，卻是洪山接過了話頭，“我吳國雖然也有不少青年俊傑，但能比得上這三位的還真沒有。”言罷，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卻隻是苦笑。
旁邊有人插嘴：“畢竟我吳國重商不重武，雖然是四國當中最富，論起這武道來卻也是……”
胖子擺了擺手：“話到不能這麽說，以我來看，單論資質，雲隱寺這一代的佛子‘無難’應當也可與這三人媲美”。
他旁邊的洪山點了點頭：“這倒是，我大哥也說那小和尚有神通之姿。但終歸晚了幾年，不是同一代人，現在也才剛剛踏入法身境罷了”。
話未畢，站在胖子身後的年輕小哥兒跺了跺腳：“可惡，難道我吳國當真就沒有與戊子三傑同一代的少年天驕了嗎”？
“與戊子三傑同一代……”？
胖子與洪山對視了一眼，顯然想起了誰，卻都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似是不願提起。洪山更是端起碗來，狠狠的灌了一肚子涼茶。
“說呀，怎麽不說了”？憤憤不平的小哥兒胃口剛被吊起來，眼前兩人卻都沒了下文，頓時急躁地有如一隻猴子，抓耳撓腮，上躥下跳。
“小哥兒，那不是什麽好事，你就別打聽了”。
卻是茶棚的主人出聲攔下了小哥，許是怕他惹得幾位貴客的不快。
“什麽好事壞事”！
洪山一拍桌子，整張臉紅的如同熟了螃蟹，顯然怒極，“當年我吳國亦有不下於三傑的天才，可惜人心險惡、世情涼薄，好好的東吳第一公子竟就那麽被人暗害，瘋了”！
“洪二哥，慎言”！
一旁的胖子慌忙出聲，“荀家公子到底怎麽瘋的現在都沒有定論，有說是因為他複國無望，壓力山大；也有說是因為女君傾心於南梁皇，他怒極攻心……”
“放屁放屁放屁！”洪山起身，指著劉胖子，唾沫橫飛“劉老哥，普通人不知道，你我這般習武人能不清楚？武者一旦踏過九重山，精氣神就已經變得穩固無比了，更別提早已五藏化海，邁入地意之境的荀公子了，如果不是有人暗害，他怎麽可能因為這些小事心智錯亂，精神失常”？
“我的洪二哥誒，這些事豈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置喙的”？劉胖子環視了四周一圈，慌忙捂住洪山的嘴，顯然是怕他再出什麽驚世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