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前行，碾過地麵，發出一陣陣輕微的聲響。
莫雪羽抬手，掀開簾子的一角，抬首，朝後望去，那一座富麗堂皇的王府漸漸在她眼底裏濃縮成一個小點，最後直至消失不見，她才緩緩地收回神情。
“初月。”
“是，郡主。”
“傳本郡主的命令，讓文博暗中調查這件事情，本郡主想要知道，究竟是誰傷了冥哥哥。”
“是，郡主。”
“……”初心聞言，心中難掩不平，剛想要開口，卻收到了初月製止的眸光。她頓了頓，頓時硬生生地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回到皇宮，莫雪羽坐在躺椅上，抬起手，細細的看著手上那一道傷痕。細嫩的肌膚上，被劃開的血痕上，鮮血已經止住。
她垂首，眸光久久地落在手上，眼簾半垂，掩住了她眸底裏的神情。
忽地，一道嗓音從頭頂上揚起，落下，頓時將她的思緒猛地拉回。
“雪兒，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莫雪羽剛抬頭，一道明黃色身影已經走到她跟前蹲下，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滿眼心疼的看著她，急急地問道：“怎麽這麽不小心？傷得疼不疼？”
聞言，莫雪羽那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卻不禁地滑落，她沒有開口，而是望著北冥律，淚水早已經模糊了視線。
眼前的男子，卻輕而易舉的看到她的傷，知道她的疼。
隻是，她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和他，何嚐不是一樣的可憐，同樣愛著，看不到自己的人。她的心，很小，很小，小到隻能裝得下北冥爵一人。
想到這，她緩緩地抽回手，開口，嗓音透著壓抑，卻愈發的令人心疼，“律哥哥，你是不是很難受？”
說著，她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臉側，望著眼前的男子，仿佛在望著自己。
聞言，北冥律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垂首，細細的吻著她的指尖。他的唇，萬分輕柔地落在了她指尖上那一道血痕上，動作，如此的輕柔，仿佛在嗬護著這世間上最脆弱，最珍貴的寶貝。
隻是，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幕卻被那隱藏在暗處的一抹身影收入了眼底。那人，收回眸，轉身，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飛羽宮。
“雪兒，朕不難受，朕心疼。”北冥律開口，抬首，看著莫雪羽，指尖一下下的摩挲著女子手背上那細嫩的肌膚，神情無比的認真，“朕聽說，你剛剛從尊皇府裏回來。可不可以告訴朕，是不是皇弟又做了什麽讓你傷心的事情？”
她的痛苦，從來隻來自於一個人。
想到這，他眸光一沉，眼底裏一抹嗜血的冷意稍縱即逝。
聞言，莫雪羽抽回手，腦海裏閃過了嚴浩的話。她很清楚，盛會在即，四國貴賓出使風祁皇朝，尊皇王受傷一事，自然是不能肆意宣揚。
她斂下臉上的神情，輕描淡寫地道：“律哥哥還是最了解雪羽，雪羽是去了尊皇府，見了冥哥哥。但是，冥哥哥似乎心情不好，不太樂意見雪羽，雪羽所以覺得有些難受。”
“是麽？”北冥律看著莫雪羽，伸出手，指腹輕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一下，一下，耐心，輕柔地擦拭著，“下次，朕一定會好好說說皇弟，讓他陪一陪雪兒。”
“在朕的心裏，沒有人能夠傷害雪兒，即使是朕也不可以。”
話音落，莫雪羽抬首，看著北冥律，心裏更是一陣陣地難受著，“律哥哥，雪兒不值得律哥哥這麽的對待。”
“這次盛會，修染哥哥回來，雪羽可不可以懇請律哥哥，不要再將修染哥哥派去邊境好不好？父親為國捐軀，留下雪羽和修染哥哥相依為命。如今，修染哥哥也到了而立之年，是該娶妻生子了。”
北冥律點了點頭，道：“是朕疏忽了，修染確實是該娶妻生子了。朕聽聞，嚴丞相的二女兒，嚴若汐為人不與世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倒是不失為一個好的人選。”
如今局勢，他確實該讓修染回來，留在皇城。
“雪羽隻有修染哥哥一個親人，他要娶的人，雪羽自然是要層層把關的。隻是，將軍府多年沒有人打理，雪羽想要趁修染哥哥回來之際，搬回將軍府，順道打理一下將軍府，好好布置一下。”
今晚的北冥爵，是她完全陌生的，是不安的。
將軍府離尊皇府不遠，有些事，行動起來，也比較方便。
聞言，北冥律微微皺起眉頭，難掩不舍。他沉吟了片刻，看著莫雪羽，終究還是不舍拒絕她任何一個要求。
他開口，沉著嗓音道：“朕可以答應你，但是朕希望，你可以久不久回來宮裏。這宮裏要是沒有你，朕會很孤單。”
“這飛羽宮，朕會永遠為你留著。”
“好。”莫雪羽點頭，莞爾一笑。
入夜，夜色愈發地深了幾分。
整個夜空，靜默得透不出一絲的聲響，透著幾分詭異。
舞陽宮裏，大殿內。
一名身穿侍女服的宮女畢恭畢敬地跪著，垂首。
軟榻上，女子身著蝶紋寢衣，整個人手撐著下巴，倚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她抬首，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不施粉黛，卻依舊透著令人無法直視的高貴和優雅。眉心之中，勾畫著精致牡丹印記，她垂簾，眸光緩緩地落在了那塗滿蔻丹的指尖上。
眸光流轉，那仿佛透著剔透的指尖在燭光下，愈發美的令人難以直視。
她開口，輕柔的嗓音裏看似無害，卻透著令人心顫的危險氣息。
“本宮方才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聞言，宮女身子猛地一顫，瑟縮著，道：“奴婢在飛羽宮裏看見，聖上握著雪羽郡主的手，甚至……還吻了……”
話音未落，隻見那宮女身側擺放的那一隻青瓷雙龍戲珠梅瓶頓時應聲而裂，宮女頓時嚇得硬生生地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立即趴在地上，急忙說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怒？”嚴若舞輕輕地笑了笑，那彎起的嘴角，溫柔似水，“本宮即便是怒了，又如何？”
說著，她指尖屈起，握緊，“本宮身為當今丞相之女，原本就該進宮，入選當今聖上的妃子。卻隻是因為她莫雪羽喜愛跳舞，皇上便僅僅隻是因為本宮當年的一舞鳴天而冊封本宮。”
當年，以她的身份，她本就該是皇後的最佳人選。卻在入宮時，皇上親口告訴她，她之所以能夠入宮，不是因為她父親是當今丞相，而是她的那一舞鳴天，是她莫雪羽最想要學的。
“娘娘……”一旁的侍女霂清上前，將手中泡好的茶，放在了嚴若舞的跟前，“娘娘何必動怒，免得傷了身子。”
聞言，嚴若舞斂下臉上的神情，回歸了一片平靜。
她端起一旁的茶水，輕抿，“小不忍則亂大謀，本宮還不至於，到現在就亂了手腳。”
頓了頓，她放下茶杯，抬眼，眼底裏透著幾分意味深長，道：“更何況，隻要她莫雪羽一天愛著尊皇王殿下，皇上和她就不可能在一起。”
“說到底，她終究不過隻是皇上和尊皇王之間的犧牲品，不足為懼。”
以北冥律對莫雪羽的感情，隻要莫雪羽愛北冥爵愈發深一分，受的傷，重一分，北冥律對被北冥爵的恨，就愈發濃幾分。
莫雪羽，夾在這兩人之間，注定成了犧牲品。
霂清點頭，臉上的神情恭敬，“娘娘英明。”
“娘娘，奴婢這幾日還得到消息，尊皇府裏來了一個女人，叫莫璃，似乎尊皇王對這個女人，格外的在乎，甚至安排這個女人住進了九華殿。”
“哦？是麽？”嚴若舞笑了笑，臉上的神情愈發難以捉摸，“看來，我們倒是可以探一探這個女人的底。”
莫璃？
她倒是很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女人，能夠出現在尊皇府裏，甚至能夠讓他們風祁皇朝權傾朝野的尊皇王放入眼裏？
敵人的朋友，在她嚴若舞看來，都可以是朋友。
“是，娘娘。”
嚴若舞擺手，示意那宮女退下，“退下吧，你離開太久，那個女人可是會起疑的。別忘了，她能夠在宮裏呆了那麽長的時間，可並不單單隻是仗著皇上恩寵那麽簡單。”
“她莫雪羽，同樣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是，娘娘，奴婢這就告退。”
“娘娘，夜深了，也該入寢了。”
“恩。”
嚴若舞緩緩地站起身，抬眼，眸光朝著大殿外望了過去，心裏不禁喃喃自語，看來，這風祁皇朝接下來的日子，似乎難太平。
夜，徹底地深了。
整個皇城，靜悄悄一片。街巷上，不見一個人的蹤影。
這樣的靜謐，太過詭異，那翻滾的雲層，暗潮雲湧，一切都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空氣裏，甚至開始彌漫著一股令人喘不過氣的壓抑氣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