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6:除非我死
第429章
林楚楚緩緩吸了口氣,想著這幾天顧宴沒怎麽露麵,即便是過來,兩人相對無言,空氣中也充滿冰冷的氣息。
姐姐的話在耳邊回蕩,她想替顧宴開罪,可同樣沒有任何證據。
連顧宴那麽神通廣大,都無法自證清白。
是不是說明,他的的確確就是凶手?
白薇薇見她久久不說話,輕輕碰了碰她:“你心裏……也覺得是顧宴?”
林楚楚看向她,啞聲道:“我姐說,那位左叔叔親眼所見,就是顧宴的人對我爸開槍的。”
“是麽……”白薇薇心裏一震,臉色微變。
“如果顧宴可以拿出證據,哪怕不是那麽確切的,我也願意相信他,可他也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且,她這兩天經過細細回想,依稀記得當初以為是夢境的那一幕,可能並不是做夢,而是實實在在聽到顧宴跟嚴白的對話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好像記得當初聽到的話,的的確確是說——爸爸死了才好。
如果那樣的話,顧宴的嫌疑更添一分。
白薇薇歎息了聲,問道:“那你現在怎麽打算的?我聽說姐姐過來後,你們鬧得不歡而散,她很快就走了……”
提到姐姐,林楚楚越發愁緒滿麵。
姐姐離開的第二天,顧宴給了她一隻手機,方便她跟外界聯係。
畢竟,盧裏司去世的事已經爆開,他沒有防備隱瞞的必要了。
林楚楚跟盧晶然聯係過,可是盧晶然根本不接電話。
她知道,姐姐被她傷透了心。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媽媽的病肯定又嚴重了,但我現在又無法離開。”
離開?
白薇薇眼睫抬起,“你想好了?真要離開?”
林楚楚又遲疑,但隻是一瞬,點點頭:“如果顧宴不能清洗嫌疑,我沒辦法跟他在一起……”
無論再深愛,也抵不住這世道的悠悠眾口。
普天之下,都認為顧宴殺了爸爸,她要擁有怎樣強大的心理,還能在這種情況下依然留在顧宴身邊?
她怕自己夜不能寐。
更怕姐姐跟媽媽被她活活氣死。
所以,除了離開,別無它法。
“顧宴不會放你走的吧?”白薇薇憂心忡忡,可以想象,屆時又是一場痛徹心扉的對峙。
林楚楚耷拉著眉眼,片刻後,點點頭……
“他不會放我走的。”
白薇薇突然也不說話了,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病房門又響,嚴白提著晚餐送進來。
“吃飯了。”
他招呼了句,白薇薇隨即起身。
林楚楚也要下來,被她趕緊攔住:“你還是靠在床上休息吧,我把飯菜……”
“我沒事……”養了這麽多天,雖然傷口恢複不理想,但她也不像之前那麽虛弱了,吃頓飯的力氣總還是有的。
白薇薇見她已經掀開被子,動作緩緩小心地下來,她又趕緊過去扶住。
兩人來到餐桌邊,嚴白幫她們拖開椅子。
看到林楚楚瘦了這麽多,嚴白心裏也不好受。
不管怎樣,他無比感激林楚楚。
如果不是她奮不顧身的那一撲,表哥肯定早就下葬了。
心底裏,他其實很欽佩林楚楚的勇氣,也相信她的的確確深愛著表哥。
隻是,如今發生這事,他也知道,兩人間的“裂痕”怕是彌補不了了。
三人坐下來,安安靜靜地,誰都沒說話,隻顧吃東西。
不過,飯吃到一半,傑克敲門進來。
“嚴少,顧先生醒了,知道你來了,要見你。”
嚴白站起身:“好,我這就過去。”
話落,他回頭看向抬眸望著他的兩雙眼,低聲交代:“你們先吃,我過去看看。”
嚴白跟傑克轉身走了,白薇薇低頭繼續吃飯,林楚楚卻坐著沒動。
片刻後,白薇薇突然明白了什麽,抬眸問道:“你不會還不知道,顧宴病倒了吧?”
林楚楚一怔,轉眸看向她。
那副眼神分明就是不知道。
白薇薇吃驚,“你們天天在一起,他病了你都不知道?”
“他……這兩日過來的少,我以為……”
她以為顧宴是不想麵對她,所以沒來。
白薇薇搖了搖頭,無奈地歎息了聲:“他不知怎麽了,高燒不退,我們過來時,聽他那個保鏢說醫生給他用了藥,還在昏睡中。”
林楚楚說不出心裏的複雜情緒。
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心疼。
從她受傷至今,顧宴一直日夜守候著。
她知道他肯定很辛苦。
現在兩人關係將至冰點,難過悲傷的肯定不止她自己。
“薇薇……”
“嗯?”
“我必須離開,我跟他這樣糾纏下去,隻會把我們兩個人都耗死。離開,或許一時傷痛,可大痛大悲之後,總能走出來的。”
林楚楚麵無表情,一字一句,輕輕緩緩地吐出這話。
白薇薇看著她的臉色,表情收緊嚴肅,“可……你怎麽離開?”
林楚楚眨眨眼,吸了口氣,低頭繼續吃飯,片刻後才說:“會有辦法的。”
****
顧宴醒來,疲憊虛弱地靠在床頭。
用藥後,他出了一身汗,從上到下的衣服都濕透了。
嚴白進來時,他剛換好衣服靠下。
顧宴沉沉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便猛烈地咳嗽了幾聲,等緩過那陣淩亂的氣息後,才問:“白薇薇跟你一起來的?”
“嗯。這會兒正陪著小嫂子吃飯。”
顧宴肺部難受,覺得呼吸都費力,聞言點點頭,沒說話。
嚴白看他這副樣子,立刻起身倒了杯溫水過來,遞給他。
顧宴喝了水,肺腑間好受了些。
“表哥,你病得有些嚴重,要不要考慮回國?反正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們在哪裏都沒區別,回去的話,多少還是方便些。”
這個國家,醫療、醫生各方麵跟國內相差甚遠,雖然很多藥物可以空運送來,可總歸是耽誤時間。
顧宴之前的確有這個打算,想著等林楚楚再過兩天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就帶她回國。
可沒想到,自己會病倒。
“嗯,你既然過來了,多呆兩天,等她好些了,一起回去。”
顧宴所想,有白薇薇作陪,楚楚心裏肯定會好受些。
否則路途遙遠,她又抗拒自己的接近,途中免不了要吃苦。
嚴白聽出表哥字裏行間的考慮衡量,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為林楚楚考慮,她未必領情。”
第430章
顧宴眉宇間頓時一片暗沉。
領不領情,他根本不在乎。
兩人這麽久相處下來,他已經習慣了事事都為她考慮。
“表哥,我們找不到證據證明你的清白,林楚楚不會繼續呆在你身邊的,你這樣困著她……”
嚴白遲疑,皺了皺眉,說出心裏的擔憂。
“我看她現在的狀態,擔心她會不會衝動之下做出什麽極端的事來,你……”
他話沒說完,顧宴倏然抬眸,盯著他瞳孔明顯收縮凝聚。
嚴白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她現在好好地,沒做什麽,隻是我有這種擔憂。”
可他解釋了,顧宴也還不放心,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表哥,你自己身體還虛弱著,先休息吧,那邊有薇薇陪著——”
嚴白話說一半,見病床上的男人已經起來,卻因為體力不支搖晃了下,他連忙伸手扶住。
顧宴的下肢畢竟不比常人,躺了一天一夜,這會兒落地,麻木生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腿。
借著嚴白的攙扶,他艱難沉緩地挪出幾步,又停下來,一手撐在膝蓋上。
“表哥,要是不行就坐輪椅吧。”嚴白扶著他,看著他這般頹喪狼狽的模樣,心裏痛得好似抽搐一般。
他從小就崇拜這個表哥。
記憶中,表哥即便是坐在輪椅上,也從來都傲視群雄,睥睨天下。
不管誰敢跟他抗衡對峙,結果都慘敗而歸。
顧宴兩個字,毫不誇張地說,曾一度令人聞風喪膽!
可現在,他的腿雖然好了。
他能再次站起來,獨立行走了。
可他卻完完全全失去了往日威風,也沒了那些鋒銳和棱角。
他那些殼全都因為一個女人而拔掉了,可現在那個女人卻丟下沒了殼的他,毅然決然地要離開。
嚴白不敢想象,如果林楚楚真的離開,表哥會變成什麽樣子。
是傷痕累累血流成河,直到奄奄一息,靈魂已死。
還是被迫重新豎起那些殼,比以前更堅硬,更冰冷,行事更狠辣,更陰暗。
他不敢想。
不管是哪一種局麵,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
白薇薇跟林楚楚剛吃完,準備收拾桌麵時,病房門被人推開。
兩人抬眸看去,是嚴白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顧宴。
林楚楚看到這副模樣的他,心口突然重重一震,好像被一把鐵錘猛烈地襲擊了下。
她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顧宴。
臉色憔悴,雙目暗沉,連嘴唇都帶著一股子灰敗。
甚至,一夕之間好像連眼角都長出了皺紋。
他的腿之前明明可以走路了,可現在又坐在輪椅上,是不是說明身體很虛弱,支撐不住?
種種念頭在腦海裏一一劃過,整個房間鴉雀無聲,他們隔著幾米的距離無聲凝望著。
兩個傷痕累累的人,此時誰也溫暖不了誰了。
嚴白看了白薇薇一眼,後者立刻轉身走開,兩人一起出去,帶上了門。
病房裏隻剩下顧宴跟林楚楚兩個。
頓時,氣氛越發凝滯沉默,壓得人呼吸都小心翼翼。
良久,顧宴滑動輪椅,主動朝林楚楚這邊靠近。
林楚楚站著,因為背部的傷,整個站姿不是特別挺拔,而是微微帶著點佝僂,視線也自然自然地下垂。
顧宴到了近前,她不用抬眸定睛也能看清對方。
於是,他臉上的憔悴跟身體的虛弱,落在她眼底便越發清晰。
顧宴停下,幹枯灰敗的薄唇動了動,聲音帶著幾秒延遲般傳來:“等過兩天……我們跟嚴白一起回國。”
林楚楚眼睫一抖,重新聚焦,看著他有了幾絲波瀾。
終於可以回國了。
她頓時想到姐姐跟媽媽,下意識就問:“回去後,我能恢複自由嗎?”
顧宴坐在輪椅上,要抬頭才能看著她,“自由,是指離開我?”
眼眶猝然一痛,酸澀的液體洶湧而來。
林楚楚別開臉去,壓抑著難受窒息的情緒,語調微微顫抖:“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爸爸死了,就算你說不是你指使的,可他也是因我而死……”
親人的命橫亙其中,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享受這段感情了。
而一段情,如果不能讓人幸福、快樂,那又何必繼續捆綁折磨彼此?
時至今日,顧宴已經不想為自己辯解了。
如果她不信,再多的解釋也成了掩飾。
“如果,我不放呢?”他嗓音平靜,可卻因為生病而有幾分嘶啞,緩緩問道。
林楚楚眼底的淚滑下,被她抬手飛快地抹去,回眸看向男人:“顧宴,你非要把我也逼到絕境嗎?你的愛能不能稍稍無私一些,拜托你也考慮下我的處境,好嗎?”
兩人“冷戰”了數日,今天終於直麵這個問題。
林楚楚將心裏壓抑已久的話悉數吐出:“我知道你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可我做不到……我爸爸去世了,可我還有姐姐跟媽媽,我不能再繼續傷她們的心了,我也無法漠視別人的看法,更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說我害死了自己的爸爸,還跟殺父凶手在一起——”
殺父凶手。
顧宴聽著這幾個字,心口鈍鈍地痛,肺裏那些細菌病毒好像全都拿著叉戟在搏鬥,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極度的痛讓他無法說出話來,隻是一手緊緊扣著輪椅扶手,沉默。
林楚楚狠狠吸了口氣,頓住,等用了好大的力氣吞咽下去後,才繼續道:“我挺感激你的,你對我的好,我這輩子都會記得,可惜……我們找錯了人,所以用盡全力去愛,結果依然慘不忍睹。”
顧宴聽著她的話,心漸漸麻木。
他也想放手,就像嚴白說的,怕繼續執迷下去,會惹她做出衝動的事。
那絕對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可隻要想到往後的歲月看不到她,聽不到她,摸不到她,他就忍不住體內瘋狂而起的暴虐因子,好像要把他撐破爆掉一般!
他可能是瘋了,也可能是變態。
但這麽硬碰硬地對峙下去,他害怕會永遠失去她。
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人各退一步。
“我可以放你自由,但你不能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視野,楚楚……你永遠不懂,你對我意味著什麽,我無法承受徹底失去你的痛,請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