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我

  記得剛看到夢連衣時,他的心被緊緊地揪住了——那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啊,哪怕是她再調皮,他寧可瞪她,也舍不得高聲斥責一句,如今卻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生死未卜,怎麽能讓他不心疼呢?

  “告訴我,她在哪兒?”


  他的話,一字一句的砸在軒轅齊的心上,口中一甜,一口血吐了出來……


  軒轅齊捂著心口,單膝跪著,他眼中帶著哀求,麵上更是令人窒息的絕望。


  “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這一切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可我若是知道她會這麽危險,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會讓她以身犯險的。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隻求你告訴我,她在哪兒,我想要見她……我想要見見她……”


  軒轅齊不敢去想,一身是血,滿身是傷的她,如何撐下去的?那麽疼,那麽疼,她一個小小的女子,是如何忍受的?

  那樣的場景,他不敢去想。隻要想一點點,整個心都是痛的,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她受了那麽重的傷,危在旦夕,到頭來,她最關心的還是孩子!

  孩子,他們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阿夢,你不知道嗎?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寧可我現在死了,也好過你受那樣的苦!


  夢連溪震驚的看著眼前對他下跪的男子,他臉上的悲戚那麽真實,沒有一絲作假,若非真的愛她入骨,又如何會有這樣的表情?

  他是過來人,當年妝兒出事之時,他也同樣覺得生不如死……


  “你,那麽愛她?”


  軒轅齊抬頭,一臉悲痛欲絕的看他,“若是我早知道會有今日,我定然不會同意她的計劃的!”


  “是我托大了,是我托大了,是我沒有攔住她,甚至配合她,將她一步步推入了死亡的深淵……我才是那麽罪魁禍首,一切的起因皆是為了我……”


  “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兒!我想見見她……我不求你們原諒我,隻求你們讓我見見她,哪怕一麵也好!她,是我的命……”


  聽到那樣的她,軒轅齊這段日子以來極力掩飾的淡靜再也裝不下去了。


  軒轅齊幾乎崩潰,淚水一滴滴落下,砸進泥土裏,迅速的滲透進了土壤裏,再也尋不到。然而,那種令人窒息的悲戚卻緊緊地扣住了他的心弦,心裏滿滿的皆是那個叫做夢連衣的女子!

  未知生死!


  他那麽迫切的想要看到她,那麽想要抱抱她,親親她,想要告訴她,不論生死,他都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一輩子!


  夢連溪嘲弄的看著眼前這個為情所困的男子,心中亦是感慨萬千。軒轅齊,或許衣兒便是在等著你吧!


  “軒轅齊,若是我告訴你,衣兒這輩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甚至連你們的孩子都無法保住,你可還要她?”


  看著軒轅齊的表情,夢連溪歎息,“衣兒她後腦受到重擊,喬叔叔他們竭盡全力保住了她的性命,可幾個月過去了,她還是未曾醒來!”


  “軒轅齊,如果她一輩子都這樣,你又當如何?”


  夢連溪一瞬不瞬的盯著軒轅齊,哪怕他此刻有一絲猶豫,他也不會告訴他,衣兒此刻身在何處!


  軒轅齊慢慢起身,他眼神堅定的看著夢連溪,沒有一絲猶豫,“帶我去見她!”


  這一輩子,軒轅齊的心隻為一個叫做夢連衣的女子而動!


  “軒轅齊,我隻盼你能夠永遠記住這句話!”


  夢連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軒轅齊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幽黯的眼底閃過一絲堅定。


  阿夢,等著我,我很快就來看你了!

  ……


  柒風寨。


  夢琉年冷著臉,一瞬不瞬的看著夢連溪身後的人,“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夢連溪摸摸鼻子,睨了一眼身後的人,“爹,這個我覺得還是讓他來看看衣兒的好,畢竟他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喚醒她的人!”


  好吧,這話他自己聽了也有些說不過去。


  還不是他的錯,非得讓他去教訓人家,可他偏偏下不去那個狠心不是?這下好了,人不但沒揍,還給帶回來了……


  “我不會允許他見衣兒的!”


  夢琉年冷淡的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遠遠的,軒轅齊甚至聽到夢琉年的吩咐,“沒有我的允許,陌生人不得見小姐!”


  夢連溪苦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他爹發這麽發的火氣——雖然之前早有預料,真正麵臨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轉身,衝著軒轅齊一笑,“他這是愛女心切,還請多多包涵!”


  “這幾日我瞧著你一直咳血,想來是傷了身子,這裏的大夫都還不錯,有空讓他們幫你治治!”


  軒轅齊苦笑,“這裏的人,怕是都不太歡迎我,我還是不勞駕他們了。”


  “哼,像你這樣再繼續咳下去,那軒轅國也就可以傾覆了,皇帝都沒了,還要那國家做什麽!”


  不知喬子騫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了出去,瞧了軒轅齊一眼之後,冷冷的說。


  “喬叔叔,你說什麽呢?”夢連溪走過去,哥倆好似的搭著喬子騫,好奇地問,“書劍呢?”


  “別跟我提那小子,這麽多年了,還是沒給我找著兒媳婦兒,這不,我前幾天說了幾句,就跑的不見了蹤影。真是,越大越不像話!”


  “還有這小子也是,再不治,用不了幾年,也沒啥活頭了!”


  喬子騫隨手一指,對著有些臉色有些發白的軒轅齊。


  夢連溪猛翻白眼,喬叔,咱還能愉快地聊天不?人家才多大啊,您就這般詛咒人家,真的好嗎?

  好吧,即使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如此,還有勞先生妙手回春了!”軒轅齊恭敬的行禮。


  喬子騫好像沒有看到似的,邁著步子向夢琉年的方向走去。鬢發飄然,一身白衣,一頭白發,襯得他整個人更似仙人,偏偏臉上那股子傲嬌破壞了整幅謫仙的模樣。


  “放心吧,有喬叔在,你即便是想死,怕是也難!”


  軒轅齊搖頭,“放心,我這條命是她拚死換來的,又豈會如此輕易的放棄了!除非有一日,這世上沒了她,那麽再長的壽命於我而言也不過是累贅而已!”


  夢連溪算是聽明白了,人家這是要同生共死呢!


  “我爹這幾天怕是會開的特別緊,你呢,又不能夠動手,這幾天就在這裏養傷吧,養好了身子咋麽折騰都行!”


  “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你這段期間可是滴酒都不能沾的!”


  這一路下來,夢連溪與軒轅齊也算是惺惺相惜,兩人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言談之下,倒也成了莫逆之交。


  不過,對於他這囉嗦勁兒,軒轅齊倒是不敢恭維。尼瑪,你丫的這是憋了多少年的話,逮著他便嘮嘮叨叨個不停……


  “夢連溪,你可以適當的閉嘴了!”


  軒轅齊冷冷的看他,瞧那模樣並不領情。


  夢連溪頓時風中淩亂了,他這是為她好,到頭來還被嫌棄了?


  “溪,你回來了?”


  紅妝站著遠處,隱隱聽到夢連溪聲音,手中的東西還沒放下,便跑了過來。


  “妝兒,你小心著點,怎麽抱著東西就這麽跑出來了?”


  夢連溪一手小心翼翼的拿下她手中的罐子,另一隻手心疼的揉著她的手,“怎麽手這樣涼?”


  “我的手一年到頭都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給衣衣拿的,雖然她現在是睡著,可娘說了,多吃點紅糖是好的,剛剛我看了一下,紅糖沒了,我這不是剛剛拿過來的!”


  “不是有下人麽?你身子不好,該多歇歇!妝兒,你又不聽話!”


  夢連溪努力的想要板起臉來教訓她,心裏卻是一陣柔軟。


  紅妝紅臉的瞧了一下周圍,低聲嘟囔,“有人呢!”


  軒轅齊冷眸掃了一眼,自顧轉身離開。


  這樣的溫情太過傷人,而他想要柔情以對的那個女子,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諾大的寨子裏,軒轅齊漫無目的的走著,他抬眸打量著這裏的一切,普普通通的房屋,看得出來是經過精心布置的,四周種植著桃花樹。他詫異的摸著那些桃花,如今早已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這裏居然還能夠看到如此繽紛的桃花飄落……


  “誰?”


  他頓住手上的動作,一手摘下桃枝,隨時準備出手。


  “我這裏的葉子可不是給你用來當做暗器的!”身後,清冷的聲音,帶著男子特有的成熟韻味,傳進了軒轅齊的耳朵。


  “夢伯伯!”軒轅齊轉身,恭敬的叫著。


  “一別多年,你都這麽大了!”夢琉年淡淡的點頭,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的確有令衣兒沉迷的風采。


  “是啊,我亦沒想到,多年之後的重逢,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軒轅齊一震唏噓,他以為,再次見到眼前依然俊朗不凡的男子,應是他以女婿的身份行跪拜之禮的。


  “軒轅齊,其實若論本心,我不想讓衣兒與你有任何牽扯。”


  軒轅齊理解的點點頭。


  他的父皇曾經那麽喜愛他的夫人,到死也不曾忘記,這樣的淵源的確不太適合。


  隻是,他若能夠控製得住自己的情感,何至於落到如今的地步?

  “衣兒她娘自以為瞞住了我,我亦不願點破。這麽多年了,我暗中觀察著衣兒的一切,她時而笑,時而鬧,時而古靈精怪,時而憂傷抑鬱,卻從未真正的開懷過。直到遇上你,你能將她氣得跳腳,能激發她體內一直潛藏的能力……”


  夢琉年似是挫敗的歎息,“我一直想著要阻止她的,可又不忍心看她傷心。與你在一起,她命中注定會有次一劫。隻是,我沒想到,她的行動會如此之快,甚至連我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年,你父親駕崩之時,我便有所懷疑,以不曾告訴她,目的是不想擾了大家的寧靜,卻不想一心想要遮掩的到頭來還是隱藏不住!”


  “夢伯伯,我愛她,不管她是醒著還是睡著,更不論是生是死。我愛她之時,遠在我知道之前。父皇告訴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您信嗎?即便是她不來軒轅國,我亦會去尋她!”


  想起夢連衣,他的眸子裏染上一層氤氳,眼前似乎出現了夢連衣的倩影,那醉人的笑,是他最最奢求的。


  天知道,這幾個月,是他人生中最為漫長的時光。突然有一日,有人帶回了她的骨灰,告訴他,她已經死了。那是最殘酷的打擊,一瞬間將他由天堂墜入地獄,醉生夢死,是他最好的歸宿。後來,他無意間發現她沒死,於是重新拾起生的希望,時時盼著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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