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說夢
“某一天,你發現這個李雄頗有幾分才智,所以你就利用他的身世,勾引出他心中潛藏的最深的幽暗心理,從而為你所用。你們兩人準備在朝堂之下,唱出一首雙簧來,我呢,的確險些相信了。可自從懷疑了您之後,本能的想要探探我們狀元大人的底……唉,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我們這位李大人其實是你的私生子吧,難怪那李龍會對他甚是忽略。因為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嘛!”
“所以,你敗就敗在自以為是。你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少,將別人皆當成了傻子,卻不知道這天下間,親人之間的血脈之情最是難以割舍……”
“不得不說,你選用了一種最笨的方式,為自己掘了墳墓!”
提及影妝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從沒有想過,咱們這位年紀輕輕的太子殿下居然是江湖上曉譽盛名的影妝樓樓主。自古以來,任何朝廷官員皆很少與江湖之人往來,是以,江湖紛爭往往是朝廷最為頭疼之事。
可他卻忽略了,近二十年來,江湖之上鮮少傳出紛亂之舉。本以為這是武林盟主的功勞,沒想到卻是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的傑作。
想來,當今聖上對於武林之事也是了若指掌吧?
他們父子倆真是太可怕了,什麽都想到了。這個天下,隻要他們想要,怕是一統天下也不是什麽難的事情。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是班門弄斧了。
一直以來,他自以為自己絕頂聰明,任何人都比不上他。他這樣的人才配坐在那個位置之上,俯瞰天下。而今,他懂得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不過是一個自作聰明的蠢貨,是別人眼中的跳梁小醜。
夢連溪看著他呆愣的模樣,心中真是無限感歎:還以為是多鎮定的人呢,不過就這麽一點事情就嚇成這副德行?
唉,這樣的人居然還想著當皇帝?
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話!
“日影,既然我們高大人自己不願意走出來,那就你去請他吧!”
“哦,對了,記得搜一下他的身。我可不想讓他就這麽白白的死了……”
夢連溪篤定了他不會自殺——一個貪圖名利的人,必定是貪生怕死的,既然如此,他又怎會舍得死呢?
不是有句老話叫做好死不如賴活著嗎?
活著,就算希望再渺茫,還是有希望的。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麽希望都沒了!
日影恭身走過去,上下搜尋了一下,在摸到某個東西時,目光閃了閃,不著痕跡的將它順了來,再若無其事的檢查他處。
高立偉對於這一切,渾然無知。
紅妝站在一邊,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忍不住在心中翻著白眼,果然這薑,不僅是老的辣,小的也不差。
估計一會兒某位大人看到他手中真正的兵符,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似乎是察覺到紅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向她時,居然還悄悄擠了擠眼睛……
紅妝也是醉了——這人,這裏有這麽多他的部下,就不怕自己的形象盡毀嗎?
顯然,這些人都是很有眼力勁兒的,頭很一致的瞥向他處,他們什麽都木有看到。
她再次驚歎,這得多高的配合度啊!
再說說我們這位功敗垂成的高立偉高太尉吧。
當他被五花大綁之後,夢連溪搖晃著走到他跟前,一手一個虎符吊在他眼前,不住的晃著,“這個道理告訴你,眼睛有時候也是會騙人的!”
“很可惜,你丟掉了一次絕佳的機會!”
高立偉掙紮著想要衝過來將兵符搶走,可又怎會如願?
“夢連溪,你這個魔鬼,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不屑的嗤笑,“比起你這種人麵獸心之人,到底是誰更為可怕呢?”
“夢連溪,我詛咒你,詛咒你所愛之人與你一輩子都不能相伴相守,永遠孤獨到老!”
“哈哈哈,我會在黃泉路上靜靜的等著她的……”
高立偉的目光突然陰森森的落在了紅妝身上,讓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這句話還沒說完,他便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一股極重的力道打飛了出去,一口鮮血控製不住的從口中噴了出來……隻覺得心口一疼,頓時暈了過去!
夢連溪一臉陰鷙的看著他的身子好像斷了線的風箏往下落——誰也沒有看到,他是何時出手的!
日影摸摸鼻子,這位大人,您當真是找死,難道您不知道,您可以詛咒天下人,包括太子殿下本人,唯獨不能詛咒紅妝小姐,否則你的下場……
他搖搖頭,依著他對這位爺的了解,這位高大人算是黴到家了!
“沒人敢在本宮麵前對此咒她!”
紅妝不喜歡這種太過血腥的場麵走過去,挽著他的手臂,試圖熄滅他的怒火,“溪哥哥,瘋人之言,何必放在心上,徒增不快呢?”
“我們回去……吧……”
突然,紅妝的身子好像被人猛的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無力的下滑……
夢連溪急忙伸手接住她險些倒地的身子,腦海中直覺飄過剛剛高立偉的話……
“妝兒,妝兒,你怎麽了?”
“來人,速速回宮,請喬公子前來宮中救命!”
日影匆忙著給他準備快馬,在他離開之前,壓低著聲音告訴他,“高立偉死了!”
“那就將他懸掛在城門口,示眾三天!”
“以後,誰敢效仿他,這便是下場!”
他本不想這般冷酷無情的,可他詛咒了紅妝,而她此刻也昏迷不醒,似乎是應證了他的話似的。
抱著她的手,不住的顫抖著。
從他懂事以來,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不做沒有準備的事情。可當紅妝失蹤的消息傳來時,他的世界頓時崩塌了。
於是,他火速擬定計劃,全麵救人,將計劃提前實施,難道到頭來,還是保不住她嗎?
喬書劍當真覺得自己是個勞碌命!
這才剛剛回了家,板凳還沒捂熱,這不,又來事兒了!
就在剛剛,下人來報,紅妝小姐出事,他心裏猛地一突,直覺不會是什麽好事。
果然,火速進宮,正在給紅妝診脈的他,心不住的下沉。
蠱毒,居然複發了!
他不可置信的再次把了一次脈,脈象顯示,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
“說,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毒蠱會提前複發這麽久?”
“夢連溪,我退出,將她交給你,你就是這麽照顧她的嗎?”
喬書劍的壞情緒再也無法掩藏了。
他猛地轉身,一把揪住夢連溪的衣領,手下用力,恨不得將其勒死。
夢連溪本欲正在,卻被蠱毒複發四個字雷得瞬間無法動彈。
“這,這怎麽可能?”
“她根本就沒受過傷,我趕到的時候她還是毫發無損的,怎麽會,怎會複發呢?”
“書劍,你再好好診一次脈,說不定是你診錯了呢?”
喬書劍手下的力道又緊了緊,又猛的鬆開,無力的癱坐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搖頭,口中不住的喃呢:“沒用的,沒用的……”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沒用呢?”
他苦笑的看著夢連溪,那表情比哭的還難看,“如今,她的蠱毒複發,我也回天乏術……”
“這,這怎麽可能?”
“一定有原因的,一定有原因的。否則,她的毒蠱一直被壓製的很好,而且現在也是那藥發揮作用的最佳時刻,沒道理現在複發的!”
夢連溪強自鎮定的說著這些話,好像是說服喬書劍,可更像是說服自己。
“因為,母蠱的催動!”
門外,行塹走了進來,一身黑色,看起來幽暗,不近人情。
他的一句話,令兩個出色的男子立馬跳了起來?
“母蠱?”
“想來,你們還不知道,紅妝體內的蠱是子母蠱,子蠱依附於母蠱而生,母蠱可以隨時操縱著子蠱的生死……”
“不官司多麽厲害的藥物,隻要沒有將蠱毒除了,這種情況下催動母蠱,子蠱必定複發。而且來勢洶洶,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
“告訴我,母蠱在何處?”
他不忍的搖搖頭,“沒用了,母蠱已經死了!”
“死了?”
夢連溪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小橫子不著痕跡的扶了一下,卻被無情的甩開。
“如果,母蠱死了,那麽子蠱會怎樣?”
他的聲音飄渺的好像來自天外。
這樣的結果,他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居然是他親手掐斷了她的生路?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高立偉嘴角邊的笑是從何而來了。
他,便是母蠱的宿主。
高立偉在離死之前催動了子蠱的複發,是存心想要了紅妝的性命,為他陪葬。
夢連溪攥緊了拳頭,眼色猩紅,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蒼白人兒,他恨不得躺在這裏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紅妝。
高立偉那個老匹夫,他當真不該讓他死的那麽容易的。他應該留著他,一點一點的折磨……現在他連發泄的缺口都沒有!
“連溪,這一次,我們都要做好心理準備!萬一……”
喬書劍的話,宛若重錘錘在他的內心深處,疼的厲害,卻不見血。
“書劍,這輩子我從不求你什麽事,如今,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救救她……我知道你一定能的,她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了!”
喬書劍很想告訴夢連溪,他是人,縱然醫術再精湛,也無法解了噬心蠱的蠱毒,更無法起死回生……
醫典古籍曾載,若噬心蠱是被母蠱催發而發,那麽中毒之人,形如死屍!
這幾行字,曆曆在目。
他本以為,這母蠱應該不存在的,不然何以這子蠱沉寂了如此之久,還未曾發作?現在看來,高立偉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失敗了或許還可以翻身的機會。
可他怎麽想得到,他的一句詛咒之言,居然提前送了他的命?
隻是,這老賊臨死之前,還要拉上一個墊背的,居然催發了子蠱,讓紅妝現如今活不活,死不死的躺在這裏。
可他說不出口,隻因夢連溪的眼神太過空洞絕望,他害怕他說出來的下一秒,他就會崩潰。
“好,我一定盡力!”
夢連溪深黑的眼神中陡然出現了一絲光亮。
他的手死死的抓著喬書劍的,“書劍,謝謝你,謝謝你……”
這三個字,他一直反複的說著,似乎隻有這樣,他才會感覺的紅妝依舊安好的氣息。
他見不得這樣的夢連溪,一把抱住他,不停的安慰,“放心,一切都會好的,都會沒事的……”
“紅妝她自是吉人自有天相,而你,也不要嚇唬自己。皇上他們會擔心你的!”
眼前的夢連溪太過脆弱,就像一根繃緊的琴弦,隨時都有折斷的可能。
這時,躺在床上的紅妝突然咳嗽,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溢出,煞是驚人。
棲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