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她點點頭。
唉,怎麽可能不急呢?
她的女兒才一歲,還這麽小,這麽稚嫩,怎麽能扛得住這麽厲害的病呢?
這時候,無力感蔓延至全身。她可以掌握天下人的生死,卻無力代替自己的女兒承受病痛。這樣的無力,十多年前,在詩詩身上她體會到了,如今,她再次體會,同樣的心力交瘁!
“你出去告訴你父皇,讓他不要太過擔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她們出事的!”
夢連溪看了眼床邊心疼兩個小丫頭的母後,眼底一片黯然。
天花,自古以來,得了這種病的人,能夠活下來的概率,太低太低。
是以,宮中所有的人,頓時陷入一陣慌亂以及忙碌之中。
宮中突現天花,夢琉年下令撤換所有的棉被衣物,命令所有的宮人打掃整個皇宮,不得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喬書劍火速趕來之時,兩個小丫頭的情況十分不妙。
診過之後,他麵色凝重的看著唐沫柒,“娘娘,您得做好心理準備,她們的病很嚴重,隻怕……”
唐沫柒麵色堅決的看著他,“書兒,姨娘這一生甚少求人,但這一次,姨娘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們。她們還那麽小,說話都說不全,她們的人生尚未開始,我怎麽能看著她們就這麽走了?”
“書兒,姨娘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們,一定要救她們……”
她甚至想要給他下跪,被喬書劍及時攔住。
“姨娘,這本是書劍分內之事,你別這麽說。她們也是我的妹妹,救她們,是我義不容辭的事情!”
“不過,這裏您怕是要暫時回避一下,因為過程可能有點殘忍。”
唐沫柒搖頭,態度堅決,“不,我是她們的娘,過程再殘忍,我也不可以回避!”
“你別再婆婆媽媽的了,先救她們要緊。”
喬書劍立刻打開藥箱,取出針和火,將銀針在火上灼燒過後,刺入她們的手指頭。
唐沫柒看著那銀針慢慢刺入她們的手指頭裏,死死的揪著心口處的衣物,極力掩飾自己眼中的悲痛……
十指連心,這樣的痛,卻要兩個不知人事的小丫頭來體會,何其殘忍。
可她隻能看著,什麽都做不了,因為那是在救她們的小命——她們已經陷入昏迷之中,隻有先恢複她們的知覺,才能進行下一步的用藥。
“姨娘,若是看不下去了,可以先出去一下!”
“她們已經閉氣了,而且心跳脈搏皆摸不到,如今唯有以這樣的急救之法,才可能救她們一命!”
她死死咬著唇,手臂依靠著牆邊,“沒事,我沒事。你隻管醫治她們就好!”
兩個小丫頭自從回了宮,一直深受寵愛,平日裏甚至連噴嚏都舍不得讓她們打一個,如今卻要承受這樣的痛……她不敢去想,那是怎樣的錐心刺骨。
唐沫柒忍不住在心中默念:孩子,醒過來,快醒過來……
接連著四針下去,皆沒有反應……
唐沫柒幾乎都快奔潰了,身體有些絕望的下滑,突然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環抱著站起來,沁入鼻息的是熟悉的薄荷清香。
“你,你怎麽來了?”
“我是她們的父皇,這個時候,怎麽能夠不來?”
“何況,我怎麽舍得你一個人麵對如此殘忍之事?”
剛剛的情況,他也看到了。連他都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何況是她呢?
不管他是否會被傳染,這個時候,他都該在她身邊,陪著她,安慰她的。
多年來,不管多難,唐沫柒始終不曾哭過,今日,她卻哭了。
眼淚,順著眼角,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他的衣衫上,開出一朵朵絢麗的水花,浸濕了他身上素色錦袍。
“嗚嗚,她們還是孩子啊,怎麽能受得住這樣的疼……”
“我多麽想要代替她們,可我卻隻能看著,什麽都做不了……蠡之,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無用,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夢琉年看著哭的肝腸寸斷的她,不住的安慰,“沫兒,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麽自責。相信我,她們一定不會有事的,有書兒在,她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這句話,兩個小妮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哭了出來。
在場的人,頓時鬆了口氣。
能哭,便是有了知覺。有了知覺,何愁救不了她們?
聽到她們的哭聲,唐沫柒一把推開夢琉年,跑了過去,臉色有著明顯鬆懈的跡象。
隻聽得她柔聲的哄著,“乖,不哭了,不哭了,母後給你們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啊……乖乖的,你們就可以長命百歲了!”
她不停的吹著她們的小手,口中還不時的哄著。兩個小丫頭很快就停止了哭叫。似乎是知道自己生病了,爹娘很擔心,所以很自覺的不再哭鬧。
喬書劍伸手抹了一把汗,起身,“現在,我們能做的就隻是等了。一會兒,我開一個藥方,讓人按照我的要求嚴格煎藥。”
“另外,服侍小公主的人一定要每隔兩個時辰清洗一下雙手,以防被感染。就近照顧她們的人,最好是得過天花且資曆深的人,否則在痘子都冒出來的時候,一定會癢。她們是姑娘家,留下印子總歸是不好的!”
“這個簡單,我們立刻去辦!”
“書兒,這次真的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在,她們兩個人這一次怕是難逃一劫!”
夢琉年由衷的看著喬書劍,這個孩子,果然沒有令他失望。
“叔叔您嚴重了!我不過是盡了我的本分而已。以後的照顧,任何人都懈怠不得。這一次,一定要保護好公主,萬一中途再出了岔子,到時候怕是再難醫治了!”
喬書劍也不是笨蛋,一診治,他便知,這病是人為的。
病情來的如此凶惡,顯然這人是存了要她們命的想法。隻是他有一點想不通,隻要再加一點量,便可要了她們的小命,怎麽不直接了結她們,而隻是讓她們病危呢?
看來,這事兒得找連溪商議了。
他剛準備出去,又被夢琉年喚住,“書兒,你可有能夠抵製這天花的藥丸?”
喬書劍不解的問,“皇上要這個有何用?”
“剛剛皇後曾說,不曾得過天花之人最好不入內。朕從未得過,不想你姨娘她擔心,所以想問問你是否有這樣的藥丸而已預防!”
“侄兒是有的。隻能預防,不能根治!”
夢琉年輕笑,“預防便足矣!”
看著手中的藥丸,再看看室內貼心照看女兒的唐沫柒,仰頭抿下藥丸,這下子他能夠守在她們身邊了。
“溪哥哥,我想要進去照顧她們。”
紅妝低著頭,走到夢連溪身邊,弱弱的出聲。
“傻丫頭,還自責呢?母後都說了,這不是你的過錯,何必將一切怪在自己身上?”
夢連溪也一直守在外麵,聽到妹妹們的哭聲,頓時鬆了一口氣。現在勸紅妝,語氣也沒有剛剛的低沉了。
“我可以問問喬哥哥,看她有沒有什麽藥可以預防的。到時候你不會阻止了吧?”
“隻要他有,我一定不會阻止!”
“可是妝兒,你自己的身子也不是太好,記得不能太過勞累。萬一你也病倒了,到時候又是一大批人跟著忙!”
紅妝很是乖巧的點頭。
她知道的,她不會再讓他擔心的!
說曹操,曹操到。喬書劍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走了出來,紅妝立馬迎了上去,“喬哥哥,你有預防天花的藥丸嗎?”
他本能的反問,“你又想打它的主意?”
這話一出,夢連溪白眼一翻,這個笨蛋,難道沒有看到他在衝著他眨眼嗎?
現在的喬書劍,基本上腦子處於短路狀態。剛剛那麽緊張,現在一下子鬆懈下來,難免回不過神來。
“這麽說你是有的?給我一顆!”
“你要做什麽?”他終於抬頭看到某人不善的麵色了,立刻打起精神,希望為時不晚。
“我要進去照顧丹兒和娟兒。可是溪哥哥怕我被傳染,不許我進去。我想,隻要我不會被傳染,他就不會反對了!”
……
他抓了抓手心裏的藥,這個……當真要交出去嗎?
一邊是紅妝殷殷期待的眼神,一邊是兄弟警告的眼神。他咬咬牙,眼睛一閉,將藥瓶遞了出去,“這個就是,剩下最後一顆,你服了就不會有事的!”
紅妝一把抓過去,打開瓶蓋,就著瓶子就將藥丸吞了下去。
然後,她笑眯眯的看著夢連溪,“你瞧,我可以進去了哦!”
“嗯!”某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答應的。
看著她走進去的身影,夢連溪的眉心一直緊蹙著。喬書劍呢,揉了揉肩膀,勸道,“放心吧,她不會被感染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的醫術?”
夢連溪抬眼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詞。
隻是這一眼,帶著太多的蔑視,讓喬書劍立馬跳了起來,“喂,你這是什麽意思!”
夢連溪甩都沒甩他一下,自顧往自己的書房走去。這裏有父皇和母後,應該不用他操心了。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別走啊,你還沒回答我呢!”
“喂,你給我站住……”
身後,是喬書劍跳腳的聲音。
書房內,四個男子聚首。
“要我說,連溪,我們就該盡快收網,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齊淑雲第一個跳了出來。
他一臉氣憤的嚷著,“太卑鄙無恥了,居然敢對小孩子下手?虧他們想得出來。”
“如果不拿下他們,怎麽對得起我兩個可愛的小妹妹?”
喬書劍隻顧著翹起二郎腿,啥都不發表。
嘉佑呢,端正的坐在一邊,似乎是在考量什麽。
夢連溪,坐在桌案後,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敲著,看起來正醞釀著什麽詭計。
“喂,你們都不要這麽沉默,好不好?現在別人都欺負到門上來了,再不還擊,他還以為我們是軟柿子呢!”
“淑雲,你總是這麽衝動。你別忘了,那人手中還握有兵符。若不是忌憚著這個,連溪他早就動手了,還等到現在?”
喬書劍看不慣某人總是大大咧咧的,終於舍得開尊口。
“嘉佑,你怎麽看這事兒?”
轉頭看向那個終年黑衣且沉默寡言的男子,喬書劍出聲詢問著。
“先找出凶手,繩之以法,以示警告!”
“這樣不會打草驚蛇嗎?”某人嘴又犯賤了。
“如此做法,就是為了打草驚蛇若是不讓他動起來,怎麽拿得到兵符呢?”
夢連溪的眼中頓時泛出嗜血的殺意,“兵符,不一定要拿到手。隻要這支軍隊歸我統轄,有沒有兵符又有何要緊?”
“你的意思是?”
喬書劍與嘉佑立馬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隻有齊淑雲個蠢貨,還摸著腦袋,不明所以的問了句,“什麽意思?”
“自己去想!”
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