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也好
是冰冷。她看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絲溫度,有的隻有心碎!
她想,她大概傷他的心了。
可她也不想的,隻有如此,隻有讓他厭惡了她,放她離開,那麽他日後才不會日日痛心。
那閉門不出的七天,她翻遍了所有的醫術,終於查到了關於噬心蠱的蛛絲馬跡——此蠱至陰至寒,是由幾百種毒蟲毒花,采其精粹用九百九十九人的心血提煉而成,厲害無比。此蠱最初進入人體時,除食量增大之外,並無任何異常之處。但一年之後,血蠱線滿,到時候即便是大羅神仙,也難留她一日!
想來,她應該欣慰,至少死的時候沒有一絲痛苦。
一年時間,足以讓他厭惡她了!
她如此天真的想著。
夢連溪呢,觀察著她的眼神,從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憤怒的自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勁過大,他鬆了鬆力道,卻還是將她的手桎梏在手中。
“妝兒,你以為你這麽做,就能讓我放棄你嗎?”
“我告訴你,你做夢!”
“夢氏家訓,男子一旦動心,便是一生一世,哪怕你死了!”
他的話,字字句句砸在她的心上,更加讓她恐懼不已。
她不要他的一生一世,那太過沉重,不論是他,還是她,都負擔不起!
一生一世,那是古老的傳說!既是傳說,在她身上便沒有用處。
於是,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掙開他,不惜弄疼了自己。
揉了揉手臂,她冷冷的看他,“太子殿下,眾目睽睽之下,還請自重!”
“我想,您和我一同長大,也應該明白我是怎樣的人。我做出的決定是不會隨意更改的!這七天來,我也想開了,人生匆匆,七十者稀,我何苦要委屈自己陪在不喜歡的人身邊,強顏歡笑?”
“我都活不久了,倒不如誠實一些,你好,我也好!”
“至於您,還真是傻。你以為,如果你不是太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我還會如此委曲求全?夢連溪,你以為你是誰?”
這是她第一次稱呼他的名字,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記得,每每歡好之時,他總是逗弄著她,想讓她喚他的名,可她從來沒有。因為她害羞。
現今,為了逼他,更為了不留餘地給自己,她喚了,卻是如此殘忍!
是啊,殘忍!
她的確殘忍,對他殘忍,對待自己更加殘忍!
夢連溪受傷的眼神,被她看在眼裏。紅妝死命的掐著自己的手心,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
沒事的,隻此一次,他就解脫了。而她,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對於她的話,夢連溪沒有說什麽。紅妝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失望之色。望著他大步離開的腳步,她的淚,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
溪哥哥,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若非如此,你怎會死心?
若非如此,你怎會將我忘記?
若非如此,你又怎會如此絕然的離開?
這一世,我們注定是有緣無分。來世,來世有緣相遇,我定當銜草結環,報答你今生的深情!
紅妝哪裏知道,夢連溪絕然離開,隻是想成全了她的心意。
他心中清楚,她此刻說的狠話,皆是為了讓他對她死心。可她怎會明白,不會她說多重的話,他始終不會放棄她的。
她連他都放棄了,說明她懷有赴死之心。
聽日影來報,那幾天,她一直鎖在裏麵查閱各種醫書典籍,想來是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否則怎會有如此轉變?
這個傻丫頭,難道她還不明白嗎?她是他的命,她若沒了,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以為,愛上一個人當真這般容易?
十三年前,他從青樓門前撿回了她,這一世,便注定了她是他的人,誰也無法更改!
十三年來,他以自己為養料,滋生了這段感情,豈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半年後。
夢琉年與唐沫柒“養病”歸來,回來之時還帶回了一雙玲瓏可愛的小公主。
如今的夢連溪,對於政事絲毫不上心,一門心思都在他的一雙寶貝女兒身上,凡事皆親力親為,奶爸的架勢十足。
一年多之前,若是別人告訴夢連溪,他家偉大的父皇居然是個十足的奶爸,他怕是不會相信,還會譏諷一番。
眼下看到了某人溫情脈脈的喂著他的兩個妹妹,他忍不住揉了揉眼,再揉揉,生怕是自己的幻覺。
這還是他家父上大人嗎?
那個左手一個奶娃娃,右手一個奶娃娃,笑的那般滿足,當真是離開了近兩年的父皇?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給他當苦勞力了。
伸手敲了敲門,想要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哪知,他家眾女輕男的父皇,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丟給他,這讓他泄氣極了。
有這樣不近人情的父親嗎?
夢連溪近乎氣急的走了進去,開門見山,“父皇,您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那麽久,如今您既已回來,這朝堂是不是該由您來主持了?”
“我不會再給你當苦勞力,任你驅使了!”
夢琉年聽了他的話,眉頭都沒挑,直接說話令他抓狂的話來,“我與你娘這次回來,是為了將這皇位傳給你,不會待很久的!”
“這麽長時間以來,我雖然不在京城,可這裏的一切又豈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小子,幹得不錯!”
很少得到誇獎的某人頓時有些暈暈然,“那是,也不看看是誰!”
“不對啊,您剛剛說什麽?”
“您要將皇位傳給我?”
“不行,我堅決不幹!”
笑話,他今日過來,便是為了說服父皇重新掌管全局,這樣的話,他就有足夠的時間來陪著紅妝。
這妮子,半年來,對他從來不假以辭色,看到就好像沒看到一般,說話冷眼,言辭犀利,完全判若兩人。如果不是她還能夠說出他們的過往,他有理由懷疑她與娘親一般,換了靈魂!
“不同意?”
夢連溪終於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小子,這事兒是你能夠拒絕得了的嗎?”
“我和你娘勞心勞力了這麽多年,也該是時候功成身退,將天下讓給你們了。你小子別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告訴你,這位置可是有很多人想都想不到呢!”
夢連溪沒好氣的回著,“誰愛要,誰要,反正我不要!”
“父皇,您兒子連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您哪來的信心將這天下交給我的?”
“你就不怕我昏庸成性,將祖宗的百年基業給毀了?”
許是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有些高了,夢琉年懷中的兩個孩子突然睜開眼,看著眼前有些陌生又熟悉的人,她們兩個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夢連溪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走,“父皇,給一個我成不?”
“要抱自己生去!”
他頓時黑線,他才十五年,生什麽孩子啊?
用娘的話說,他和妝兒都是早戀了,不能再早婚早育吧?
“父皇,您別這麽小氣,妹妹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聞言,夢琉年瞪起眼睛,“誰說不是我一個人的?”
“我怎麽不知道這倆熊孩子是你一個生出來的?”身旁,陰測測的聲音在夢琉年身邊想起。他轉過頭,看到唐沫柒黑著一張風華猶存的麵容,叉著腰,大有興師問罪的架勢。
“老娘可沒忘了,當初老娘可是疼了一天一夜才將這倆熊孩子生出來。如今好像倒沒我什麽事,都是你的功勞了是不?”
夢琉年聽了,冷汗淋淋,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護犢子——嗯,換句話說,她就是看不得他欺負她兒子!
“溪兒,怎麽來了?”
剛剛,她在內室睡覺,被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
嗯,還是自家的床舒服,睡覺的時間都增長了不少!
“母後,溪兒尚且年幼,現在不想接手這麽大的擔子!”
唐沫柒轉身瞪向某人,誰說回來給兒子分擔的來著?
合著,他將她說服回來,就是為了徹底的甩開身上的包袱?
看著自家娘子不懷好意的眼神,夢琉年立刻垂下眸子,看著懷中吐泡泡的奶娃娃,假意沒有看到。
“不必給我裝!”
“今日當著我們娘兒倆的麵,你把話說清楚了,你這心裏到底是怎麽盤算的?”
唐沫柒總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心中另有想法。
夫妻十多年,這點認知她還是有的。雖然說後知後覺了一些!
“你小聲些,娟兒和丹兒聽了會哭的!”
“少來,你看看她們倆大眼睛,哪有哭的樣子?”
哪知,她的話音剛落,兩個熊孩子張著小嘴,哇哇的哭了出來。
這下,換唐沫柒黑線了。
看來,這倆倒黴孩子居然知道幫著她們那沒良心的爹。
夢琉年呢,心中更是得意,閨女啊,你們可真給你爹長臉。以後爹爹一定多疼你們,氣死你哥哥!
誰知,兩個娃娃哭的很是傷心,無論他怎麽哄也哄不了。唐沫柒聽著那哭聲,心疼極了,接過去,誰知道她們哭鬧的更厲害了。
“咦,她們倆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哭的這麽凶?”
“這手指哪兒呢?”
唐沫柒抬起頭,原來是要夢連溪抱呢!
看著尚在繈褓中的妹妹們,夢連溪的心頭一片柔軟。他記起,十多年前,他也是這般抱著她,看著她一點一滴的長大,長成了現在令他頭疼的性子。
“母後,來給我抱抱!”
“你小子當心著點,別的摔壞了我閨女!”
夢連溪賞了他爹一記白眼,他帶孩子的經驗怎麽著也比他豐富多了。
這倆娃子倒也給麵子,剛剛被他抱在懷中,立馬就不哭了。被淚水衝刷過後的大眼睛,更顯靈動。
“呀呀呀……呀呀呀……”
四隻小手在空中不停的揮舞著,夢連溪親親這個,親親那個,然後挑釁的看著夢琉年深受打擊的模樣,嘴角噙著得意地笑。
看來,妹妹們還是向著他的。
不過,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感覺到兩隻手上一片濡濕,連帶著胸前的衣服也濕透了……
“你們倆個壞娃娃!”
不愧是姐妹們,居然連尿床這種事也同時進行!
兩個壞娃娃聽了哥哥的聲音,不僅沒哭,反而小嘴咧開,嗬嗬的笑了出來。
唐沫柒看不過去,抱了其中一個過來,另一個讓夢琉年抱著,看著夢連溪濕濕的衣衫,忍住笑,“這裏有幹淨的衣服,趕緊的去換了來!”
他拉了拉衣衫,倒也不是嫌棄。
那是妹妹的傑作,再調皮,在他看來也是一種親昵,不該覺得厭煩!
半晌之後,夢連溪換了衣裳出來,看到他的兩個寶貝妹妹已經不在,想必是被奶娘抱出去睡覺了。
“過去坐下!”
這話,是夢琉年說的。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