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曠世天劫(下)(二)
竹桓見情勢危急,也顧不得許多,對身邊幾個布陣弟子道,“跟我來,布陣!”
“是,師兄!”幾人跟著竹桓快步去聖境布陣,而解小靈看著呼吸艱難的穎郡,低聲道,“你看著我的眼睛,就不會難過了。”穎郡看向這巴掌大小狸貓的眼睛,卻見晶瑩剔透仿佛兩粒水晶,身上的疼痛頓時小了許多,便勉強笑道,“多謝你解脫我。”解小靈道,“你去吧,三魂七魄輪回去,自此逍遙無怨尤。”這話說完,穎郡便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解小靈低頭用小小舌尖舔了舔穎郡的手指,那些弟子看著穎郡殘缺的腿,還有鮮血染紅的衣裳,紛紛落淚。這個本膽小怯懦的師兄,今日第一次穿盛裝,這身衣服卻陪他走了最後一段路。再看頭頂,卻是萬點火箭,紛紛落下,硝煙滾滾,籠罩天華。竹桓已讓師兄弟們布陣,而自己坐在陣中,雙掌合十,聚齊天地靈氣。
風陣之外,冰翎的箭並不能損傷風奴,但風奴被她牽製,卻也是風陣靈力減弱,很多火箭轉向反而射向那些兵馬,引起混亂。風奴本未將這桃花精靈放在眼裏,此時卻惱火起來道,“天華山的興亡,與你何幹?你在此阻擋我大事,簡直豈有此理!本不想與你計較,你倒得寸進尺,待我收了你!”說完長袖一探長達數丈,陡然擊中冰翎,她身形後退,血氣翻湧神弓險些脫手。
風奴嘩啦一聲收回長袖冷喝道,“自不量力,你在凡間多年靈氣早大不如前,還在這死撐!還不快滾?”冰翎見她又聚起一道風陣,火光衝天,天華山籠罩在火海嘶吼中,頓時大驚,厲聲喝道,“你這狗腿,在這威風什麽?看箭!”風奴被她叫“小奴才”、“狗腿”,卻並不發怒,隻是冷笑,“你還有多少箭啊?”話音未落,卻見冰翎已化身為一支桃花箭自上弓弦,帶著電光撲麵而來,眨眼之間風奴幾乎難以躲避,被那箭射中肩胛後穿體而過,她慘呼一聲跌落雲頭,掉在天華山腳下,一時難以動轉,而半空中落下的帶血花瓣,讓她也恨聲道,“想兩敗俱傷?你卻自尋死路。”而風陣陡然消失,火箭威力大減,天華山內靈氣聚集。
竹桓也大喊一聲道,“起陣!”人盤膝而坐,升在半空。與各陣角的師弟一同念念有詞:
“天地之華,靈修之氣。風雪雲霧,陰陽乾坤!”
登時一道寒光聚起,霜雪陡降,卻是靈修大陣裏的冰雪陣啟動熄滅那騰空火焰。
風奴在山腳見冰雪彌散,冷笑一聲道,“要滅火?沒那麽容易!”
正要忍痛再起風陣,卻覺得那天華山上靈氣空前,冰雪大陣遮天蔽日,火箭難以靠近。
“難道是,拘靈玉?”風奴大驚失色,“難道鬼王將拘靈玉給了竹桓?!大陣得了靈力,自厲害百倍,可若拘靈玉困在這陣裏,帝君所需之物,豈不又少了一件?!——該死的鬼王!”她這邊咒罵鬼王,而竹桓也對這乾坤冰雪陣的威力吃驚,但想收回已然來不及,大雪漫天,冰峰亂出,烈焰熄滅,天寒地凍,這大陣卻是要冰封天華山!一時間隻見:
飛雪團團落青崖,溪流瀑布冰峰斜。林中飛鳥巢中宿,寒風刺骨僵靈蛇。高低難辨參差樹,遠近不分聚散鴉。雪舞殿前亂咫尺,風吹雲底向天涯。冰淩倒垂天華境,雪雲掩埋靈修家。雪卷地,好似寒龍遊仙府;風呼嘯,卻像雪女彈琵琶。山上人影退,人影退避處,冰寒刺骨難挪動。山下兵馬散,兵馬散走時,甲胄長矛棄流沙。雪落去,隻見雪滿石徑成絕地;風消逝,唯有風吹冰峰對雲霞。
兵馬被嚇得退散卻不說,隻說風奴眼見盞茶功夫,這天華山竟封鎖在一片冰雪之中,處處晶瑩剔透,難以攀登。她施法半晌,卻對這冰雪無可奈何,隻能悻悻離去,向淺芸帝君報告去了。
而天華山上,靈修派的人,全封鎖在冰雪之中,連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也都成了冰雕雪塑。天地間白茫茫,早散去煙火氣,一時萬籟俱靜,恍若洪荒。唯有那小狸貓解小靈遊走在雪地裏,卻恍若在雲團掙紮,時隱時現,終究來到盤膝而坐的竹桓身邊,抖了抖身上的雪,看冰封的他麵色從容一動不動,也便蜷伏在他身邊,倒覺得他身上有一處尚且在動,卻不知是什麽。隻這小狸貓有生以來第一次見了這麽大的雪,有些好奇,抬頭看卻見冰峰亂起恍若迷陣,天華山卻是變了模樣。
……
卻說這邊,冰翎身形踉蹌隨風而走,掙紮著回到了陳家莊的所在,落地便摔倒,口中說道,“元寶快來。”
若是往日,陳元寶聽了她喊他,必會應聲,而此時卻毫無動靜。相助天華山臨行時,她曾向元寶辭行,元寶言道,“放心前去,我在莊口等你。”而此時她所在之地正是莊門口,隻抬頭看時,這裏早是一片狼藉,殘破不堪。原來就在兩個時辰前,有一群躲避天劫的妖鬼見到此處靈氣,入侵此地躲避,元寶族人難以阻攔。卻是片刻間,天劫便到。莊內老小還是妖鬼一律不分,天雷滾滾一律擊殺。而那些妖鬼本不想害人,一見末日難逃卻是凶性大發,毀花斬草,傷命噬人。那些花草縱有靈性卻難以抵擋,莊內老小既難以與凶狠的妖鬼廝殺,也難以逃避天雷。
銅錢爺爺被妖鬼圍住,高呼叫元寶快走,元寶卻以花鋤攻擊這些妖鬼,隻打了三五下,就被一妖鬼咬住了咽喉,吞噬了下去.……隨後,那妖鬼也中了天雷,頃刻化為飛灰。
冰翎看著這殘敗的情景,叫了幾聲,卻毫無人聲,身形一軟倒在地上難以起身,對著天際言道,“笑梓,小蕊,我已然盡力。你們生死相隨,我卻也不能舍了元寶獨行.……”說著,冰翎慢慢化為一支桃花的形狀,嬌豔無比,在這殘垣斷壁的廢墟上無比動人,在瞬間化為飛灰.……
京城遭遇天火降臨,天華山遭遇冰封,還有陳家莊毀於天雷,這些消息尚未到烏潭州,這烏潭州內到還是風平浪靜。
卻說自從嘯獠一事後,龍翩翩便回了家中,父親龍昊得知女兒偷看她所寫之書,私自溜出來去惹出這些禍端來,很是震怒,隨即將她關閉家中思過。這日華燈初上,卻寒意沉沉,偶然幾片微雪落下,在窗欞上化為水滴。龍翩翩托著腮呆坐房中,對嘯獠之死也心有悔意,但轉念又怨恨自己時運不濟,想當初父親遊走天下,有摯友相隨,見聞諸多奇事,曆經諸多驚心動魄,歸來著書立說,也算心願得償。而她出門行走卻獨身一人,天華山那師兄樂郊也無意帶著她同行。想著困頓家中,錯過多少奇聞怪事,遺憾之餘,忍不住落淚如雨。正哭著,卻聽見有人說道,“如何傷心了?”
扭頭看,卻不知何時,一條小蛇從窗欞爬了進來,蜿蜒抬頭在她眼前看著她。
“你又來了?”龍翩翩認得這小蛇,自從她記事起,這小蛇便成了她夥伴,那次她偶感風寒發燒迷糊糊糊,便是這小蛇在枕邊陪她,讓翩翩覺得倍感親切,便不似尋常女孩般怕它。怪的是,這小蛇不僅善解人意,還能作人言,而父母在這小蛇到來之時,便會悄然回避,似乎對它很是恭敬。
此時龍翩翩正心下煩悶,見它來了,也便攤開手掌讓它爬到自己的手心,微涼有雪花。翩翩看著小蛇的眼,歎口氣道,“因我闖禍,父母不準我再出門了,正好你來與我解悶。隻是,你身體卻比上次冷了許多。”
小蛇道,“天已寒,不出十日我便要睡去,每年如此,你如何忘了?”
翩翩道,“我小時倒每每記得你睡去的日子,如今大了事多,便會忘卻一二,你不要生氣。”
小蛇道,“記得從前,我卻每每忘了你的生辰之日,你從不生氣。我又如何會生氣呢?”
翩翩想了想,卻道,“我的生辰你都記得,何曾忘過?”
小蛇這次不說話了,半晌才道,“以前不知人間歲月的模樣,如今得見也是一樣寂寞,我才守護你不足二十年便感慨頗多,何況你當初的千萬年呢?”
翩翩又不明所以了,其實這小蛇的話,總有一半是她聽不懂的。
正在此時,窗外撲啦啦作聲,卻是一隻體型碩大的白鷹落在窗前,龍翩翩嚇得向後退了一步,手裏還握著那小蛇。這白鷹卻似受傷,腿上還在淌血,帶著些許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