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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未央狐妃(三)

  聽她如是說,鸞奇這才點頭,起身帶二人進了屋內,隻見冷清四壁,淡泊雅致。行到屋正中,鸞奇揮手升起一道光幕,聚而為台,那萬寶袋就在台子上。鸞奇道,“鬼王境陰氣重,我將這萬寶袋放在法台上,能使靈氣不散。樂郊,你要盡快尋到鎣璃山,借助那裏的靈氣將這萬寶袋內寶物複原,尤其這因緣寶鏡不可離手,或許……將來,會有用。”


  樂郊聞言一拍腦門道,“前些天我糊塗,卻得罪了鳳媛公主,她曾講過能告知鎣璃山所在!現今如何問她?”南宮麒道,“你說鎣璃山?讓我想想.……那年朝廷大宴群臣,我與鳳媛禦苑狩獵,似聽見個年邁的公公提到過這山,仿佛該是在昌贔國。”樂郊聞言喜道,“卻不會錯?”南宮麒道,“我並不確實,隻聽那公公說,那山丹穴風火很是很神奇,仙、人、鬼三界交匯,為鳳凰修行和浴火重生之地。”樂郊聽這話與小龍君說的不錯,必定就是了。便喜不自勝地道,“那我們就趕緊動身吧,不要再耽誤師伯清修!”說完向鸞奇辭行而去。鸞奇見他們遠了,這才重新坐下,閉目清修。


  卻說鳳媛見南宮麒是給她指路,便一路向西南出了那林子,天亮前就到了一處州府。公主突然駕到,那小小州府頓時人仰馬翻,為了防公主再出走,州丞先是穩住便立即派人快馬京城報信。不日京城來人,鳳媛也想著要去昌贔看姐姐,便隨著回了京城。


  ……


  昌贔國在西北邊境,離京城赫赫兩千裏。那裏林澤遍布,崇山峻嶺,卻因盛產一種奇特的雪狐而富庶。那雪狐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體態輕盈,目光嫵媚,吐氣成雲,落淚成金,血解百毒,鳴叫如歌。且能攀爬絕崖,夜晚皮毛發出金光,亮如珠寶。卻也是這個原因,它們無以遁形,在夜晚捕捉最為容易。昌贔上至王族、下至百姓,都大肆捕殺這雪狐,有的是豢養而用銀針取血取淚,有的則是剝皮做衣,渲染華貴。百年來,昌贔的雪狐數量銳減,如今存活的,也隻用泥漿裹體,藏在林澤內苟延殘喘罷了。昌贔國的輝煌時代,在走向沒落.……

  香氣繚繞的宮室內,黛宓王妃坐在軟榻上,用纖纖十指捏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用腳點了點跪在地上的千汐,冷冷笑道,“怎麽樣?你服不服?”千汐不敢抬頭,隻是點了點頭。黛宓問道,“你想過自己會有今天嗎?”


  千汐泫然閉上眼睛,黛宓立即喝道,“怎麽?你委屈?”千汐忙搖頭。


  黛宓這才冷冷地道,“馬上朝廷就要來人了,你可千萬別出岔子,若被人識破了,你也就不用活了!”千汐抬頭看著黛宓,目光複雜。黛宓立即抬腳將她踢翻在地喝道,“你看什麽?我告訴你,在我麵前你現在要學會低著頭,你想活著,就要按我說的做,錯一步,就是死。”黛宓的聲音怨毒而陰森,仿佛對這千汐有萬般厭惡一般,唇角卻帶著一絲笑意,讓人琢磨不透。


  這邊,樂郊匆忙忙向鬼王瀝墨夫妻辭行,夫妻二人知他有急事在身,並不多挽留,親自將他們送出了鬼王境。等出了百鬼林,南宮麒便對樂郊道,“事不宜遲,此地離昌贔路途遙遠,我有插翅騰雲的本事,你不如騎在我背上,我帶你去。”樂郊點頭,南宮麒遂金光一道化身為虎,筋骨抖擻、虎嘯雲天,陡生出雙翅在背,樂郊上了虎背,那虎一躍騰雲而起,向著層雲關山飛躍而去了。


  下元節,朝廷前往昌贔的隊伍路經兩國交界的一個小城。鳳媛公主宿在驛站內,聽外麵悲聲切切,人人著深色衣裳,祭祀先人,神態莊重。鳳媛好奇起身要出去,隨行護衛將軍阻攔,鳳媛不以為然大聲嗬斥。護衛知公主脾氣,便讓幾個侍衛跟隨,出了驛站一路向北,沿著火光燈影,隻見人影幢幢,似走在虛無之中。


  忽然,眼前角落裏一個衣裳襤褸,蓬頭垢麵的老婦人對著牆角喃喃自語。聽她反複在說:“恕我大罪,饒我族人不死”這類話,鳳媛不由奇怪地走上前問道,“老婆婆,您是這城裏的人嗎?”


  那老婦人一激靈,卻不回頭,隻用頭巾將頭裹得更緊了,顫巍巍道,“水官解厄,消除災禍,我來告罪,祈求解災的。”鳳媛好奇地問,“老婆婆是家裏有犯罪的人嗎?”


  老婦人慢慢搖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是有罪人。”鳳媛見她發抖覺得可憐,便道,“老婆婆,你是中土人,還是昌贔人?我是中土朝廷的公主,我姐姐是昌贔的王後,你說你家人叫什麽名字,我可讓他馬上無罪!”


  侍衛們一聽不像話,不由阻攔道,“公主,這怕是不妥……”而那老婦人一聽鳳媛這麽說,倉皇起身大驚失色地道,“罪過,罪過。”佝僂著背就向北逃去。鳳媛怒向那侍衛道,“你亂喊什麽?把人家嚇跑了!”說完扭頭向那老婦人追去,因她會武功,腳步很快,幾步追上拉住老婦人衣裳道,“老婆婆!你等等,我有話說。”老婦人隻掙紮要走,嗤啦一聲衣裳扯破,頓時一陣煙霧,那老婦人如一道白光竄走了,而鳳媛手裏抓住的隻是一件衣裳。鳳媛登時愣住,覺出這老婦,怕不是人……

  等回到驛站,這驛官聽聞此事才道,“公主殿下見的,該是雪狐精靈,它們被人大舉捕殺無以立足,經常以蓬頭垢麵的乞丐模樣到城鎮村莊覓食.……不過這精靈倒不很凶惡,你若不惹惱它,它不會傷人。隻那年輕的雪狐,就有些善妒了。”


  鳳媛恍然道,“怪不得那老婦祈求說饒族人不死的話,想來也挺可憐的了!若不捕殺它們,不是挺好?”


  驛官笑道,“殿下不知,這雪狐全身是寶,百姓家抓住一隻賣了就能夠一家老小一年吃喝.……隻是如今也不多了,怕要絕種的了。”


  鳳媛公主聽到這,有些困倦,便回房內休息,夢中先是見樂郊黑著臉訓斥自己,她和樂郊對罵到口幹舌燥,後又夢見南宮麒來宮裏提親,自己哭鬧著不肯答應……醒來翻了個身,鳳媛又做了個奇怪的夢:

  在夢中,鳳媛見一隻雪狐化成了人,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裏起舞,姐姐鳳犀剛走進那宮殿才站定,忽然那雪狐女子撲上前,一口咬斷了姐姐的脖子,鮮血順著撕咬開的傷口汩汩流出……

  鳳媛一驚而醒,冷汗涔涔地看著漆黑的夜,守夜侍女聽見公主叫聲進來點燈侍奉。而此時的傾城殿裏,黛宓窈窕地立在搖曳的燈火裏,用金匙舀起一匙碎末,探進一隻金鳥籠裏,那裏麵是隻雪白的大鸚鵡,歪著頭眨眼,用尖尖的嘴去啄那些碎末,啄得一片殷紅。千汐顫抖著在一旁將中衣掩上,額頭上全是冷汗。白色的中衣也暈出紅色。


  黛宓長長睫毛映襯著小巧的尖下巴,慢慢回頭看千汐道,“我每天都要割你一塊肉來喂我的寶貝,你別覺得難過,將來,它可是要替你說話的。”說完,嘟起嬌嫩的嘴唇對著那鸚鵡微笑,梨渦淺淺地道,“寶貝,叫,鳳媛妹妹,鳳媛妹妹。”那鸚鵡看了看黛宓,竟學得惟妙惟肖,卻奇的是,發出的聲音,與鳳犀的聲音一模一樣。那邊,千汐用手拉著中衣的領口,身體不停發抖。
……

  十月二十日寅時,殘月黑雲。


  朝廷來的車馬星夜兼程,已到了昌贔國都之外,國王忙列隊相迎,一時間,儀仗燈籠照如白晝,國都內外費外輝煌。朝廷此次是為了鳳犀王後的生辰而來,來的自然是些王室皇族,護駕隊伍卻是精銳。隨行而來的,還有皇上賜給昌贔的禮物,隊伍浩浩蕩蕩。


  先是倚仗騎兵開路,高頭駿馬,盔甲明亮。後麵是親王公主的車輦,香車紫帳,懸鈴琮琮。左右有侍女隨行陪護,外有騎兵護衛。再後便是運送禮品的車隊,有精銳步兵左右押送,最後是騎兵鎮後。而鳳媛公主便在這第二駕車輦上,此時見了昌贔城的火光,心中早就按捺不住,探頭到車輦外,恨不得立刻看到姐姐。


  行到城門口,見了昌贔國王的迎接隊伍,為首騎兵揮手停住車馬,翻身下馬,後分列兩旁,昌贔國侍女迎上前接鳳媛公主下車。鳳媛公主雙足落地,抬眼看卻見盛裝昌贔國王立在那,並不見姐姐。她因下元夜做了噩夢,便吵著讓隊伍馬不停蹄地趕來,就是急著要見姐姐,此時見國王身邊空蕩蕩,不由奇道,“姐夫,如何不見我姐姐?”


  昌贔王笑道,“王後偶感風寒,在宮內休息,王妹還是請先進城休息。”此時,一些親王公主都下了車,很多年幼的是初次到昌贔,好奇地東看西看,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小親王道,“鳳犀皇姐病了?那我們更該去看看的,三年前她差人送回京城送我的馬靴,我還沒當麵謝過呢!”


  昌贔王正要說話,卻聽見迎接隊伍後有人道,“千裏遠來,寅時進城,什麽大事這麽急匆匆?星夜驚動,這似不合規矩吧?”隊伍分開,鳳媛扭頭看去,卻見個披著華麗裘衣,身材纖巧修長的身影慢慢走來,無端迎麵一陣陰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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