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狼刺異獸(一)
導讀:魯大隻聞到刺鼻血腥,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推開柴門,卻見滿院血跡淋漓刺目,屋門大開。牆角一汪黑血下,那赤毛大犬趴在那,悻悻地從喉中發出呼嚕聲,舌頭伸出老長,一雙眼人似的盯著魯大,殷紅如血。.……
“嘯獠,異人野史記載之魔犬。因上古戰事不絕,一將功成而萬骨皆枯。沙場無名屍骸掩埋黃沙者不計其數。血色瘴天,河流近赤。野犬與狼群出沒其間,吞肉噬骨,大興饕餮。可知人死七絕,但其戰死兵將殺性不死、怨氣不滅,故而借犬狼而重生.……故而犬狼無肉不歡、無血不活。集結成群呼嘯山林,襲殺村鎮雞犬不留。久之難分是犬是狼,魔性駭人。其通身皆赤,體大如幼牛,奔襲如電,迅猛難當。且通人性,懂詭黠之術,極難應對。終招致天怒人怨,八千年前,為天雷所滅。當日,暗夜如磐,雷電如萬箭齊發。嘯獠無處躲避,骨皮盡焦,通身起火狂竄山林,呼嘯淒慘。引起大火一月不絕,情景慘不忍睹。自此,嘯獠絕於人間……”
——《天華異獸錄》
卻說鄺詹之鄙有一山,名狼刺山。山高林密,人煙稀少。所居之人多以狩獵為生。其中有一個叫魯大的,尤為出色。因祖傳三代,皆是能手,在狼刺山,小有名氣。
話說魯大二十五歲那年秋,長子彪兒三歲。妻子阿姍春又生下一女蘭兒,可謂子女雙全。
魯大平日出沒深山,阿姍很惦念,兒子彪兒也倚門相望,坐在門口眼巴巴盼著爹爹回來。這日,魯大出門黃昏不歸,彪兒正有些急了。卻見魯大背著弓箭、握著彎刀,掛著一身野兔山雞大步流星地回來了。彪兒歡天喜地迎上去,魯大卻神秘從懷裏掏出個丹霞紅的小絨球。
彪兒好奇,用手指一探,那絨球卻抬起兩隻毛茸茸耳朵,下麵是一張可愛出奇的小臉。淡藍色眼睛,尖尖鼻頭,粉紅小舌頭,對著彪兒撲閃撲閃。
彪兒歡呼一聲,“小狗!”魯大笑道,“是小狗,在懸崖邊草叢裏發現的,我還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狗呢!帶回來送給你作伴。”
彪兒一把抱過那小狗來,興衝衝進屋裏去告訴娘親了。阿姍見這小東西也愛不釋手。那小狗也十分溫順,怎麽抱怎麽是,隻是一聲不吭。彪兒吵著要給小狗起名字,魯大一邊洗臉一邊道,“看它毛這麽紅,叫紅毛吧。”自此,這小狗,便取名叫紅毛了。每日魯大出門,彪兒便和紅毛嬉戲玩耍,不覺時辰,倒很是開心。漸漸彪兒大了,也隨著爹爹上山去,時不時也帶著紅毛。隻是這紅毛和別的狗不一樣,來了三五年,並沒叫過一聲,似乎是個啞狗。
這天黑夜,魯大一家人熟睡,忽然門外細碎腳步聲不絕,隨即卻聽見陣陣嗚咽之聲。魯大向外一看,卻見暗夜裏熒光流動,不由叫一聲:“不好,是狼!”
阿姍一左一右抱住一雙兒女,魯大就要獏彎刀出去。阿姍聽外麵狼的喘息聲,知道來的狼不下十頭,貿然出去危險,不由阻攔道,“不過是外麵掛著的幾隻野兔子,讓它們吃去!”魯大道,“那還了得!若吃出了甜頭,這畜生怕總來!孩子都這麽小,太危險!”此時,彪兒卻帶著哭腔說,“爹,紅毛還在外麵呢!會不會被狼吃了?”
聽了孩子的話,兩個大人都想到紅毛狗凶多吉少,怕要進了狼腹。魯大也挺難受,卻隻能勸孩子道,“沒事,爹再想法子給你找一隻。”可他知道,這紅毛十分稀奇,怕很難找到第二隻了。
話音未落,隻聽門外傳來咆哮之聲,悻悻然的低吼隨之此起彼伏。這似乎是狼要進攻的前兆。魯大一聽這狼的叫聲,怕十頭不止,心中也慌了,握著彎刀的手更緊。轉而快步過去,舉起健壯手臂,將屋內的桌子搬起抵在門上,又將幾個凳子壓住,又拉開那破木床,揭開一塊石板露出一個地洞。想來這狼刺山野獸出沒,獵戶們也要提防野獸襲擊進屋子,給自己留一個藏身之處。魯大低聲對阿姍道,“待會兒,萬一狼真的進來,你和它們拚了,你帶著孩子躲到地洞裏去,別出聲!”
阿姍聽著外麵恐怖的狼嚎,拉著他道,“咱們一起躲進去!”
魯大急了,“你聽我的!地洞這麽小,哪容得下四個人?!都進去,若狼聞著氣味推開石板,還不吃老實的?我是男人,得保護你們!再說我是說萬一,這狼也未見進的來!”阿姍頓時哭了,這一哭,彪兒和蘭兒也跟著哭,母子三人縮成一團,魯大卻鎮定地握著彎刀望向窗外。
今夜怕是陰天,外麵黑不見底的夜色裏,熒光流動,喘息聲、爪子撓木頭聲、低吼聲交織在一起。忽然一聲沙啞淒慘的叫聲傳進來,一家四口心一緊不知出了什麽事。又是一陣狼的低嚎,但聽著似乎不像先前的進攻,而像和什麽對峙著。黑暗中,一股血腥氣鑽進窗戶。
“怎麽聽著狼像被嚇住了,難道,還有別的野獸?”魯大一念未終,忽然一陣慘烈的呼嘯,外麵亂成一團,撕咬聲、衝撞聲、慘嚎聲、摔打聲,如地獄裏惡鬼開戰,舍命廝殺,狂風暴雨一般。
“爹!”彪兒忽然叫了一聲,魯大見門口出現一個影子,兩隻狼爪子伸進來,拚命撓著門下的土,撓得塵土飛揚。魯大翻身過去,蹲下身對著那爪子就是一刀,血光迸濺,那狼哀嚎一聲,又似乎被什麽拖走了。
魯大立起身,忽然窗戶上嘩啦一聲,一隻碩大狼頭出現,那狼躍起身撲在窗戶上,爪子幾下撕破了窗戶上的紙,一張血盆大口齜著獠牙探了進來!
彪兒和蘭兒都大叫一身。魯大揮刀過去要給那幾乎腦袋都鑽進來的狼一刀,誰知那狼慘叫一聲,血濺了他一臉,卻是後頸被咬住了,嘴大張著翻著白眼掉了下去。
隻電光火石一瞬間,魯大看清咬住狼後頸的,好像是紅毛。但那全不是平日裏的紅毛。那毛血紅血紅,全向四外立了起來,如血紅的火苗裹著它。此時的紅毛還是半大,按說比狼要小很多,不過有這一身血紅分張的毛,讓它看起來碩大不少。眼睛也血紅放亮地閃著瘮人寒光。咬著狼後頸時,滿口牙森森地流著血沫,那神情,竟像個人!
魯大嚇得不輕,他斷定沒看錯,那紅毛的神色,不像一隻狗,分明是個殺紅了眼的人!
魯大吃了一嚇,沒再敢動,等外頭撕咬打鬥聲沒了,天已蒙蒙亮,晨光透過破爛的窗戶透進來。一家人推開門看,隻見滿院狼藉血汙,牆上、地上、井台邊,殷紅遍布,血腥氣衝鼻欲嘔。還有些毛皮內髒,血糊糊地留在地上,但不見一隻死狼,不知是退了,還是全被,吃了.……想到這一點,魯大心咯噔一聲。那紅毛卻溫順地趴在院門口,頭放在爪子上,吐著舌頭看他們。
日出時分,有附近鄰居夜裏聽見聲音的,都想著這家人被狼吃了,紛紛走出家門來看,不料卻見魯大帶著阿姍在那鏟土掩埋血跡,彪兒兄妹在和紅毛玩耍。孩子一見人,就欣喜地叫著嬸子伯伯,說紅毛好厲害,是大英雄,能把狼群趕跑了。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都說沒見過這麽凶的狗。
自此,這紅毛的性子,卻有了變化。執意跟著魯大去打獵,每次打到獵物,就吞吃大嚼,幾乎一日離不開肉,再喂它剩飯菜湯,卻是聞都不聞一下。有時魯大不帶它去,它自己也會進山。經常天亮起身開門,就見它在門外吞吃著些血淋淋的血肉,津津有味。
如此過了幾年,紅毛的個頭長得驚人的大,健壯無比,凶猛異常,成了魯大父子打獵的好幫手。隻是漸漸,鄉鄰間便出了閑話,不是這家丟了雞,就是那家少了羊。這天,更有與魯大家一林之隔的李娘子氣洶洶找來。恰好當天紅毛沒隨魯大出門,懶洋洋趴在井台邊曬太陽。
李娘子推門就喊,“阿姍!阿姍快出來!”阿姍正哄著蘭兒玩翻線,聽見叫馬上迎出來。卻見李娘子憤然嚷道,“阿姍!你家的狗也太貪嘴了!平日吃別家的禽畜也就罷了,怎的連我家新捉的幾隻金毛獐子都吃了?!那可是我當家的要拿去賣的!這紅毛個頭這麽大,這麽貪吃,養得起就養活,養不起趁早勒死吃肉,大家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