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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侯門詭案(八)

  這一句卻難倒樂郊,沉吟片刻道,“這因人而異。各人所想不盡相同,怕是無解之題。”


  那人古怪笑道,“你說了,疑惑便是解答,解答也是疑惑,那你可說你心中疑惑,說不定,卻是解開我疑惑的答案。”


  樂郊沉思道,“我倒覺世間之事,最難是情。關乎兩人兩心,傾盡性命有時也是徒然,人間因情生悲、生恐、生懼,古來多‘清淚碧血,枯骨白楊’之悲,有人縱到陰陽黃泉,也意難平。”


  那人問道,“至死不悔,可能得?剖腹挖心,可能得?萬世守候,可能得?”


  樂郊想了想道,“兩情相悅,不必如此;兩情不悅,如此不必。”


  那人點頭道,“你如此說,我明白了。是‘怎奈心何’可解。”


  樂郊道,“大致如此。”


  那人大笑道,“‘不必如此,如此不必’——這八個字說得好!”隨後道,“當初我身死魂不散,守在這暗無天日之地,就因意難平不甘入九泉而去,卻給上麵弄些怪事,想來也該盡了。”


  樂郊道,“莫非這侯府怪事,都是你所為?——那你如何那麽對小侯爺?可是和南宮侯爺有仇?”


  那人道,“我從未加害過人,隻怨氣不平,讓這侯府內的樓閣花木變幻而已。”


  樂郊奇道,“難道小侯爺的病,不是你所為?”


  那人笑道,“我何必唬你?——此事,你該去問那南宮侯爺!”說完卻坦然道,“既你解開我疑惑,我也奉勸你一句:和你一起的姑娘,你要提防才是——我要走了,你幫我給南宮夫人帶一句話,記住是親口告知,莫讓第三人聽見,就說‘孽障休矣’!”說完卻合上眼睛,放下雙手端正而坐。樂郊不明就裏,隻見那人身體發出一陣奇怪之聲,漸漸化成了石頭,成了蓮花上的石人。隨即,那些貼在他身上的符咒紛紛落地成灰,那些鐵鏈也散作點點螢火蟲,飛舞在這黑暗之地。


  樂郊正驚詫,那石人臉上落下一物,樂郊走上前一看,卻是半個麵具。原來他頭發遮住的半邊臉上,是有麵具的。於是樂郊走上前,想看出那臉的端倪,螢火點點落在石人之上,那人化石之前,頭發半撩,樂郊看見那半邊臉,竟是猙獰如羅刹。樂郊在天華山讀過關於六界仙鬼的書,這半臉俏郎君,半臉羅刹鬼的,不是淩華帝君嗎?他是掌管人間愛恨情仇的上仙,如何會在這裏?又如何有“情者何為重”的感慨?


  人道:醫者不自醫。看來這掌管情恨的神仙,卻解不開情之惑,實在讓人感慨。


  樂郊對這石人跪拜行禮後,卻聽轟然一聲,石人化為塵土,那石蓮花卻如真的蓮花般,漸漸合攏,成了一支菡萏。樂郊眼見如此,卻又想起淩華帝君臨死前的話,提防身邊姑娘?是阿嫦嗎?小侯爺的病,又為何要問侯爺?難道他的病,另有蹊蹺?


  樂郊正疑惑間,卻聽見阿嫦焦急呼喊自己的聲音。原來她在鐵鏈陣裏迷了路,這時才找過來,見了他欣喜無比,拉著問是否受傷。樂郊倒不動聲色,安撫幾句,就拉著她尋找這暗室出口。走了不出十幾歩,忽然頭頂嘩啦一聲,如瀑布從天而降,大水瞬間淹沒二人。等他們掙紮著浮出水麵,卻是侯府的大湖了。


  二人上了岸,卻見湖邊樹叢裏隱約站著一個人,披頭散發,舉止癲狂,握著把寶劍揮舞著。樂郊警惕地不敢靠近,正要遠遠觀望,那人卻忽然長嘯一聲,橫劍在脖子上,做勢要自刎。樂郊大驚失色,探手一道金光,那劍落地,但脖子已然割出一道口子,鮮血淋漓染紅那衣裳。人也踉蹌倒地。


  樂郊與阿嫦忙跑上前,隻見此人滿臉是血,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阿嫦忙施法救人,就在此時,隻聽一陣腳步聲,南宮夫人滿臉淚痕地奔來,見狀撲通一聲倒地,幾乎是跪爬著到了這人跟前,一把抱持住哭道,“侯爺!你這是何苦啊?!”


  樂郊大吃一驚,“這人是侯爺?——侯爺,你為何要自尋短見?”


  南宮夫人哭道,“侯爺,麒兒沒了,我知你傷心,可罪人是我,你殺了我吧!”


  此言說出,樂郊與阿嫦心猛一沉,隨即心下有些悲傷——畢竟南宮麒生病受盡痛苦,卻終究難逃一死,想來可憐可歎。


  南宮侯爺此時悠悠轉來,看著淚人一般的南宮夫人道,“絲涓,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用。”


  樂郊與阿嫦並不知當初的糾纏孽緣,聽夫妻二人互相自責,聽得一頭霧水。


  南宮侯爺道,“絲涓,你一直將麒兒視如己出,我感激你。但我要告訴你,麒兒,不是我與別的女子所生——我南宮君駟如此深愛於你,自不會施此報複之計。”


  南宮夫人聞言睜著淚眼看他,夫妻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當初,我離家兩年,是不知如何麵對你,麵對你與淩華帝君的孩子——我當時幾近瘋癲,一路信馬而去,狂飲爛醉,隻想行到哪裏,便葬在哪裏,倒免去一世苦悶。誰知一次大醉跌落山崖,離奇被救。認識了一個朋友.……”


  當初,浪跡天下的南宮侯爺在風雨之夜跌落山崖,醒來隻見自己躺在一張溫軟大床上,身邊美貌侍女環立,耳邊還聽有人道,“醒了?來來,這裏有美酒,快來一醉方休。”


  南宮侯爺抬眼看,是一個穿著金色袍子的華貴公子,二十七八歲光景,身邊還坐著位戴著花冠的美貌女子,二十一二歲年紀。一問之下,南宮侯爺才知他們竟是這山中修煉的虎王夫妻。三人一見如故,遂成好友。一同入席飲酒。席間,虎王問起南宮侯爺心事,侯爺麵對救命恩人不加隱瞞,道出原委。虎王嗬嗬笑道,“原來為情所傷。既深山相遇,必是有緣。不如在此與我等為伴,忘卻塵世煩惱,將來一同成仙,豈不是妙事一樁?”侯爺一時心灰意冷,也就答應了,隻心裏仍有舍不掉的牽掛。誰知不出數日,發生一場驚天巨變。


  這虎王山,深山仙府,與世隔絕,別有洞天。虎王夫妻帶著族眾修行千年,行將登仙而去,卻引著南宮侯爺四處觀賞,見識許多人間沒有的珍禽異獸、瓊花瑤草。每日裏美酒相伴,花朝晨昏,雲蒸霞蔚,頗為自得。


  這日他大醉而醒,卻信步行到一處洞府,見裏麵塑著金身,點著長明燈,香火鼎盛。香煙繚繞中,是三座神像。南宮侯爺想道:必是虎王帶著族眾供奉祭拜之神了。走也上前跪拜行禮。


  誰知三拜起身,卻見那三座神像右邊一位頗為麵熟,仔細看去,竟是淩華帝君。隻見他一身白衣,金冠束發,右半邊臉上帶著麵具,栩栩如生。這下,卻觸動南宮侯爺心事,不由怒從心頭起,立身指著喝道,“本不想再見你,如何在這狹路相逢?!你橫刀奪愛,我還要在這拜你?!”也是趁著酒力,揮劍上前對著那金身一通亂砍,怎奈那金身結實,難以搗毀。


  他越發惱怒,縱身上前,揮劍將那長明燈砍落在地,香爐推翻,牌位更是打落在地,任意踐踏。這洞府內供奉的,卻是乾華、坤華、淩華三大帝君,分執掌上三界是非、得失、情恨,如今南宮侯爺一怒之下,將三位帝君的牌位全部搗毀,一時洞府震顫,天雷怒吼。


  等南宮侯爺酒力清醒,卻發覺天昏地暗,霹靂雷動,整座山飛沙走石,飛禽走獸驚慌奔逃,聲聲淒厲喊叫傳來。南宮侯爺快步出了洞府,卻見烏雲如狼奔虎突,白晝如夜。雷電紛紛落下,滿山狼藉。他一路奔向虎王洞府,隻見路上被雷電擊落的殘枝敗葉滿地,還有死難的走獸無數。


  進了洞府,見虎王夫人已然垂死,她本要臨產,此時卻驚動胎氣,不光道行全失,也命在旦夕。虎王抱著妻子,眼見族眾在雷霆之下喪生,又驚又急。卻不知者塌天之禍從何而來!南宮君駟知是自己搗毀三帝君牌位所致,悔愧難當,卻仗劍在前,說要護著虎王夫妻離開。


  虎王道,“如今族眾蒙難,我豈能走?何況天譴既到,天要亡我,那容我逃生?!”說話間,虎王夫人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生下一個男嬰,握著虎王的手,戀戀不舍地離世。虎王悲慟大哭道,“你我夫妻千年不離,如今你既去了,我豈能獨活?”說完將嬰兒交給南宮君駟道,“你我有緣!如今我虎王山遭遇天災,還望你將這孩子帶出,讓他在人間做個平凡人,為我夫妻留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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