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長生棺(十)
靈堂那邊也並不消停,電光驚雷呼嘯圍攏,樂郊聽了那蜘蛛精的話,再看阿嫦可憐模樣,卻緊緊護住她,心想自己雖非大命之人,但願能為她擋開一二。
外麵鬧成這樣,棺內莫公子怎能不知?他卻不知何事,隻是著急,卻也拿定主意,若難過這一關,便與常笙同死!於是幹脆抱住常笙屍身,閉目等死。
電閃雷鳴,並不見點雨落下,卻驚魂動魄地鬧了一個時辰,那蜘蛛精已逃出酌釋州,公主昏厥。也是蜘蛛精時運不濟,忘記自己少了一隻腳,如今七條腿穩不住身形,無意間跌了一跤,這一下卻害死了自己,公主也落在旁邊,頓時一道電光落下,瞬間他化為一灘膿血,隻那尚未消化的夜明珠滾了下來,落在昏厥的公主身邊。雷電頓收。
靈堂這邊,也是雷電驚天一響,所有人昏迷過去。眨眼黑雲如神散去,露出天光如常,風停,雷消,電光不再。須臾之間,天地如常。隻是城中百姓都驚魂難定,呆在家中不敢現身。
等樂郊驚醒,卻是黃昏已過,懷中阿嫦恢複嬌柔模樣,沉沉睡在自己臂彎之中。
武士們驚魂未定地掙紮著起身,卻不見了公主,情急之下,急分頭四下尋找,靈堂之中,隻剩樂郊、阿嫦,青兒三個。
豁然那晚的黑衣人現身立在樂郊身旁,神色鄭重地道,“你才醒來,可知今晚禍事?”
樂郊忙問是何禍事,黑衣人道,“鬼差奉命勾魂卻被攔了六次,今晚不成必要受罰,這下會孤注一擲,你的法術必不能阻擋!”樂郊聞言急道,“那可如何?莫公子對常小姐情真意切,已絕食棺中七天六夜,若功虧一簣必不獨活!”
黑衣人見他急了,卻轉而笑道,“我來便是告知此事,你不必著急了,今晚自會平安。因鬼王境的瀝墨王介入此事,已到冥界與閻君說明,今晚自是該死的死,不該死的不死。”樂郊聽了這話,不由喜出望外,連聲道,“原來如此!多謝告知,等過了此事我必要去鬼王境謝恩的!”黑衣人笑道,“如此我便回去了,你好自為之,不出意外明日常小姐複生,你也算功德一件!”
樂郊又問道,“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黑衣人道,“在下葛韋,是冥界小差。”
樂郊忙向他施禮,又問道,“可否告之方才那場雷電的來曆?”
葛韋道,“此乃天機,我不得知,你也不該問的。”說完黑衣一裹,行蹤不見。
樂郊見他走了,這才叫醒阿嫦和青兒,三人一起守在靈堂,隻等明早開棺。
當夜靈堂平安無事。
倒是眾武士在城外尋得公主,一身醃臢,昏迷不醒,急抬了到酌釋州府衙。知州不敢怠慢,一麵吩咐下去請郎中診治,一麵讓丫頭們給公主沐浴更衣、煮湯壓驚。
武士們也找回了那夜明珠,自拿回來等公主發落。因常夫人娘家的柯氏父子昨晚也被雷電嚇死了,他家裏人正來報案。這一夜州府忙碌不堪。
子時三更,莫公子本已支撐不住,卻不敢眨眼,他並不知此變故,卻死死握著符咒,等鬼差到來。豈料久久不見,卻漸漸聽見隱約有雞叫之聲。起初疑是幻覺,漸漸聽得真了,忙測過臉看常小姐形容。卻見她渾身散發紅光,恍若有了生機一般,想起樂郊的話,便忙側過身去,捧住常笙的臉,將自己幹裂如焦的嘴唇對著常笙口唇挨上去,緩緩吐出一口氣,吹到常小姐唇齒之間,這舉動雖小,卻耗盡最後一點力氣,隨即身子動一動也難,昏死過去。
天色亮了,樂郊起身,默默念動咒語,眼看那棺木隱隱泛光,隨即樂郊拔出腰間佩劍,喊了一聲:“破!”揮劍對那棺材一指,隻見棺木懸空而起隨即棺材打開,一道金光閃過,徐徐落地。
青兒搶身過去,隻見棺內二人相擁,一個是小姐,一個是莫公子,卻都沒有聲息。
“上仙!他們怎麽都不動了,是不是死了?”青兒不由著急。
樂郊過去,先向青兒要帕子。隨即用帕子對著棺內揮舞兩下,用手啪啪啪拍了三下棺材喊道,
“陰陽道路無經緯,凡人回頭見紅塵!”
棺材內,常笙小姐先一聲咳嗽,慢慢動了一下,大夢蘇醒隻見不得光,睜開眼又閉上。樂郊讓青兒用帕子給她蓋上。那邊莫公子也呻吟一聲,動了動手指。
“活了,活了,真的活了!謝仙人大恩!”青兒喜出望外,卻淚如雨下,隨即身子一顫要倒。樂郊釋然道,“你們都死裏逃生一回!我也算積德。你不用謝我,我隻救了不該死之人!”
恰在這時,前麵傳來嚎啕之聲,卻是常娥夜裏死了,常夫人被一場雷電嚇得六神無主,見女兒身死,悲痛過度,卻也一命嗚呼。她臨死雙目圓睜,嚇傻了丫頭貂奴,她又哭又笑,撕衣扯鬢,神誌不清了。常府上下遭此變故鬧得一團亂麻。
門口又有人馬車轎到了,卻是莫大人趕來尋找莫公子。莫大人得知公主追尋兒子去了,生怕公主脾氣暴躁,兒子倔強,怕一個閃失被公主殺了,就急忙忙進宮請了旨,帶人馬趕來酌釋州。
前麵莫大人進了府門,這邊常小姐與莫公子二人已取下眼上帕子,對視一眼,恍若隔世,悲喜交加之下,相擁痛哭,莫大人過來正好看見,見他二人劫後餘生、喜極而泣的模樣,也不由動容。
樂郊見大人沉吟,趁機施禮道,“大人,這二人一起闖過生死,陰陽與共,自是生通路死同門,情比金堅不可摧,還望大人成全。”說完將這七天的事向莫大人敘說一遍。莫大人一麵稱奇一麵問道,“你年紀輕輕,有貫通陰陽之術,卻又是何人?”
樂郊道,“我一介草民,會些法術,不足掛齒。”
莫公子拉著常笙跪倒,有氣無力求父親成全,莫大人看他形容,早心疼不已,哪有不成全的?隻是擔心公主那邊如何了。常府出了這麽大的事,州府自然得知,也傳到公主耳中,公主不由驚奇。她雖暴躁傲慢,卻並不糊塗,心道:這莫公子能對常笙如此,必是情誌不改、生死不懼的!自己縱強行拆散,或一怒將他們殺了,不過逞一時之快,卻落得世人嘲罵,也是無趣,罷了!不如順水推舟,自己舍了這姻緣,成全他們。
說完一麵命人即刻回宮稟報父皇自己退親之念,一麵手書一封讓人帶去給莫大人。莫大人打開一看,隻見是首詩:
月老紅繩亂結成,絕棺如鐵共長生。
上天猶恤癡情罪,闖破情關日月明。
公主本喜習武,不喜文墨,這首詩寫得倒有些意思,看來公主並不服氣,認為是姻緣錯結,看在他們癡情的份上,縱有罪也饒恕了。
莫大人自是喜出望外,知常笙人品,樂意成全一雙兒女。癡情郎君節烈女,有情人終成眷屬。常府上下一時無主,見小姐複生,不敢多嘴,自還奉她為常家之主。
常笙小姐生死路上走一遭,卻是大難不死有大福之人。念青兒對自己情義,卻將她認作妹妹,並讓她與自己一齊打理家中生意。莫公子回京見君,皇上聽說他與常小姐之事,很敬重二人之情,常公子也便在京述職,還得了個“真義郎”的別致封號。
三年後,青兒也覓得如意郎君,夫妻同心打理生意。常笙遂將酌釋州的生意交給他夫妻後隨夫入京,那時常家生意已遍布大江南北,常笙到京城也經營有道,後終成了當朝第一的紅顏巨賈,且樂善好施,名揚天下。莫延郎也一生為官清廉,官至丞相,輔佐朝綱從不怠慢。二人生下兩子一女,都成才。自然,這是後話。
樂郊成了此事,卻不敢就留,忙趕往鬼王境去了,因那破損萬寶袋遺忘在那裏,須去取了來。且一麵要道謝,一麵還要打聽那鎣璃之山的所在。阿嫦自是緊隨其後,做了樂郊的隨從。誰知行走出城不久,卻遇上意外,若說什麽意外,下回分解。
回頭說酌釋州裏,此後數十年,都流傳一個歌謠:
酌釋奇聞天下殊,陰錯陽差誰糊塗?
吊唁癡郎啼素縞,遺恨烈女淚痕枯。
夫人詭計終自害,公子情真棺中宿。
義士靈堂飛鮮血,皇姑動怒引雷誅。
闖過情關福無倫,丞相爺與女陶朱。
……
自然,這也是些後話。
預告:《侯門詭案:南宮麒篇》
……
話音未落,隻聽那邊公主一聲驚叫,卻不知為何南宮麒一把掐住鳳媛公主的脖子將她按在床上,作勢要掐死她。舞娘們嚇得一哄而散,樂郊和阿嫦跟著翠潯急急過來營救,等七手八腳將南宮麒拉起來,卻見他滿嘴是血,頓時嚇了一大跳。
翠潯第一個嚇得臉色頓時慘白,忙上前拉起鳳媛公主,隻見她大口喘著氣,臉色憋得青紫,肩膀上鮮血染紅衣裳,傷口不知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