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黃金白骨圖（六）

  孫儒也笑道，“原來是神仙駕臨，有失遠迎，仙人還真是神龍不見首尾啊。”說著趕緊迎上來，將老者迎到屋裏。


  老者眯著眼看了看桌子上的詩稿，忽然冷笑一聲，孫儒立刻問道，“仙人見笑了，這是受齊相國的千金所托抄寫的詩詞。”


  老者意味深長地道，“如此說，這大小姐與公子交情匪淺了？”


  孫儒也不辯解，卻讓老者坐下，自己親自奉茶。


  老者環視四下金碧輝煌，便笑道，“這點金筆，不光點石成金，還能換來青雲富貴、佳人青眼，公子此時該是信得過我了吧？”


  孫儒急忙道謝不已，是說要送上重謝，老者卻笑道，“我若求財，便不送你黃金圖留下自用，便是金山金海也有的，何必要你來謝？”


  孫儒忙問老者又何求，老者笑道，“黃金圖當初贈與公子，我可是違反了天條的，如今若想留的富貴長久，卻要取公子一樣身外之物去複命，方能讓天神不怒。”


  孫儒聞言大驚，急忙問道，“卻不知是什麽？”


  老者笑嗬嗬地道，“那便是公子你的那顆良心啊。”


  孫儒一聽，頓時捂住心口大驚失色，不由脫口道，“你莫不是要挖出我的心？”


  老者哈哈大笑，擺手道，“公子想到哪裏去了？良心，並非你胸口之心，而是漪縹緲之物，說有便有，說無便無，這世上人常提起，卻無人的見，無形無色、不知輕重，不見買的，不見賣的，也不知一斤值個幾兩幾錢.……此物掙不得功名、賺不得富貴，也悅不得美嬌娘……公子說，那不是身外之物麽？”


  孫儒聽了卻覺得怪異，便道，“良心雖縹緲，卻是常人該有的，若無良心，空讀聖賢，不顧人倫天理，豈不成了一副皮囊枉活於世？”


  老者聞言立刻道，“如此說來，公子是重良心、輕富貴的？那這黃金圖，我可要拿走的，我可不能為了公子，觸犯天神而自取禍端！”


  孫儒一見急忙攔擋，思忖再三也便心一橫，隻是勸老者莫要動怒，隨即答應了那老者所求。


  老者淡淡一笑，隨即伸手在孫儒的心口一探，一陣冰涼之感徹骨而來，孫儒激靈靈打個冷戰，卻是睜眼看來，屋內空無一人，急忙跑進後堂看那富貴圖還在，再摸摸心口，心跳如故，這才放下心來。心中暗道：這良心本就虛無，並不見我少了什麽，如此可見那些聖賢之書不過是欺世盜名罷了，我將聖賢之言奉若神明，卻苦苦讀了十幾年還是一介布衣，如今卻是一步登天，成了相國門客。孫儒笑著將那黃金圖收起，卻赫然在案圖上現出一個巨大的骷髏，


  怎麽會有骷髏？孫儒不由嚇了一跳，急忙定睛看去，那骷髏卻又不見，那畫還是恢複了往常的縹緲之態。他定定神將圖收起，這才安心地去睡了。


  轉眼三天，孫儒想著嬌嬌小姐會來取這些字了，便急忙命人打掃庭院和廳堂，想著上次小姐來的倉促，這回可要好好收拾一番，莫讓灰塵贓汙了嬌嬌小姐的衣裳。已是快午時，孫儒回到房中，卻見母親正握著自己抄的詩詞發呆，臉色發白。


  “母親，你這是在做什麽？快給我，莫弄壞了。”孫儒急忙過去拿。


  “儒兒，這是什麽？你娘子剛死，你寫這些豔詩做什麽？”孫母氣咻咻地問道。


  “母親你誤會了，這不是我寫的，是齊相國的千金托我抄的。”孫儒說著急忙去奪。


  孫母更加惱怒道，“這更怪了，那小姐平白無故地，讓你抄這些做什麽？什麽‘淚濕紅枕玉臂冷，遙問檀郎知不知’，這是大家閨秀該說的話麽？簡直傷風敗俗！”


  隨即真的一把將那紙張撕了個粉碎，孫儒又氣又驚，一把將母親推到牆角喝道，“母親如此不知輕重！這讓我如何與人家交代？”


  話音剛落，卻是有人來報，嬌嬌小姐已然進了宅子。沒等孫儒想出個法子來應付，孫母卻怒衝衝地奔了出去，孫儒拉將不住，孫母來到前麵，見嬌嬌舉止輕浮地立在堂前，不由問道，“我老太太眼拙，敢問來的可是齊相國的千金？”


  嬌嬌看孫母嚴厲的神色，不由奇道，“你這老婦又是何人？”


  孫儒後麵出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道，“失禮失禮，這是家母。”


  嬌嬌這才笑道，“原來是孫公子的高堂，小女子見過伯母了。”


  孫母冷笑道，“齊小姐是大家閨秀、千金之軀，我一個貧婆子可受不起！我家門廳小，別髒了您的玉足，小姐還是站站就去的好！”


  嬌嬌聽了這話，氣的說不出話來，一言不發扭頭就走，孫儒見狀忙去追趕，嬌嬌在門口又是哭又是鬧，全然沒拿孫儒當外人，一個勁兒撒嬌使氣。孫儒見自己的可人兒受了委屈，也是一肚子氣，勸慰半天，嬌嬌才沉著臉走了，臨上車時看了一眼院內道，“這回就算了，若有下回，我可就再也不來了，你也別再去找我！”


  孫儒聽出弦外之音，急得不得了，奔回去對了母親發脾氣，孫母又急又怒地道，“儒兒你糊塗！我看這齊小姐全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怕對你有不良居心，再說我家世代清貧，怎的就結交了朝中高官？！這事有蹊蹺，我看我們還是賣了這宅子回老家的好！”


  孫儒見母親如此說，不由氣的目瞪欲裂地道，“我好容易到了今日，時來運轉，前途無臉，母親不為兒子高興反來惹惱我的佳客！下次若齊小姐再登門，望母親不要再亂說話的好！”


  孫母見孫儒如同換了個人，形容猙獰，不由淚眼婆娑地道，“儒兒，我十月懷胎生下你，你爹和我寒心如可將你拉扯成人、讀書識字，娶親生子，可不是讓你，為了攀附權貴就什麽都不顧了！你娘子死了才幾天？你就對這齊小姐眉來眼去的，你還是我的兒子麽？你若是我的兒子，你若還孝順，你就該聽娘的話，安分地做人，不要動非分之念，取非己之財！”


  孫儒聽得發火，厲聲道，“我做一輩子窮鬼、被那些勢利小人打來罵去你就開心了？！我對你夠好的了，你倒來說我不孝，是你老眼昏花、好歹不分！趕緊回房去歇著，莫要再我眼前做這喪氣樣子了！”


  孫母氣得兩眼發黑，孫儒卻是氣呼呼地走了，自然是趕緊又去抄好了那些詩詞送去了齊家鎮齊相國府上。可這次，相國臉上很不好，嬌嬌更是避而不見，下人們看他也是不冷不熱，讓孫儒大為著急。本打算多拿出些金銀，讓相國從中打點讓自己早日入朝為官，見此情景豈不是要成為一場空忙？眼看著齊相國回京城的日子越來越近，自己的機緣越來越小，隻得厚了臉皮用重金收買了梧桐，讓她帶自己去嬌嬌小姐的閨閣。


  見了麵，嬌嬌還是氣呼呼地不理他，孫儒趕緊賠不是，嬌嬌見他臉上汗水涔涔的，就動搖了些，隻說道，“我倒不是與你為難，隻是你那老娘實在不知好歹，我一個相國千金，莫非還辱沒了你家不成？說出那些話來讓我難堪，今世不要再見麵才好！”


  孫儒急忙道，“是我的不是，我轉天就送我母親回老家。”


  嬌嬌美目流轉，呸了一聲道，“回老家？難道將來就永不見麵了？若是你我……真有那一天，她不還是要鬧？今天趕我出門，明日卻讓我去與她親近，簡直做夢！”


  孫儒一聽，不由喜上心頭，忘形地抓住嬌嬌一雙玉手道，“小姐果然對我有意？那小生肝腦塗地在所不辭，還望小姐能在相國麵前為我美言，莫要生我的氣。”


  嬌嬌抽出手來，慢慢摸著孫儒的耳朵道，“你若聽話，自然虧待不了你，我看你如何做了。”說完，拍了拍孫儒的臉。


  孫儒從齊家鎮出來，還有些暈乎，頭腦裏都是嬌嬌，想到自己快成相國的女婿，真真如同做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