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美蛇郎(五)
那被喚作玲瓏的女仙回頭看著妙兒,莞爾一笑,“妙兒,好久不見。”隨即回過頭繼續對佘玉郎道,“玉郎,我此次前來不為別的,隻求你看在我們千年的情誼,給我個麵子,放了那姑娘,讓她與家人團圓,不可圖造孽障,將來難以修成正果。”
佘玉郎本看著玲瓏發愣,一聽這話麵色頓改,又惱怒起來,“什麽修成正果?我卻不在乎!你既已經成仙,還與我這妖精有什麽情誼可說?大道理我不聽!你想要救人,就拿出真本事來!否則,我便留這青青做個蛇娘子!哈哈!”
何家人聞言大驚,年輕道士急忙問那玲瓏怎麽辦,玲瓏歎了一口氣道,“玉郎,既然如此,你暫且莫要傷害那姑娘性命,待我有個打算。”
佘玉郎眯起雙目道,“好,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不會害她性命,你若想救她,就進蛇穴來吧!!”說完搖身化為一陣煙霧,消失不見,那妙兒愣了半晌,不知何去何從,還是走了過來,叫了一聲,“玲瓏姐姐.……”玲瓏伸手慢慢握住她的手。
畫中仙玲瓏和佘玉郎,還有這鼠精妙兒究竟有何淵源,眾人心中疑竇叢生。這邊玲瓏看著何家人道,“玉郎雖性情桀驁,但是守信的,一時之間是不會傷害青青,請你們放心!”說完玉妙兒道別,化為青雲一縷,重新回到了畫軸之中,年輕道士將畫軸收好道,“我們先回去再說,如今是救不出人的!”說完回望了一眼那綠煙繚繞、寒氣四溢的蛇穴,知道佘玉郎法力不可小覷。
眾人回到了桃花村,那妙兒也已回林中去了,她是不喜歡接近人的居所的。
何家小院燈光搖曳,玲瓏坐下,才對眾人道出了她與佘玉郎的因果:
千年前,玲瓏與玉郎本同為兩條小青蛇,共同居住在距此地萬裏之遙的一位地仙的池塘之內。因得了地仙靈氣,漸漸修成了精靈,待到地仙飛升之日,誤將一軸畫卷遺落,那畫卷本是一個仕女圖,因是地仙親筆所畫,也是難得的仙家之物,被兩個蛇精得去,玲瓏便按著畫上之人的摸樣修煉,百年後,漸漸修成了半人半蛇的樣子。
後來,玲瓏比玉郎早修成人形,又生了修仙的念頭,但玉郎對此一直不以為然,他自認自由自在為蛇自是很好,兩個精靈漸生罅隙。不久,玲瓏與玉郎在那池塘水中嬉戲,偶然被外人看見,以為是蛇妖作亂,吞噬少女。於是祭天求神除妖,上天震怒,降下天劫。
卻是那日,黑雲滾滾,電閃雷鳴,欲劈殺蛇精,玲瓏和玉郎本已有些道行,於是一路竄逃離開那池塘,躲進了密林中一處田鼠的土穴,僥幸躲過天劫。
那田鼠,便正是妙兒。三個精靈於是結伴修煉,轉眼幾百年後,都已修成人形。那年天下大旱,數月滴雨不降,河水都已幹涸。為尋生路,他們離開巢穴跋涉南下,一路來到此處密林棲息。
那時這裏還沒有人煙,他們呼朋引伴,蛇鼠歸附,這裏成了蛇鼠的天下。後來,有人來此定居,漸成村落,村民伐木開荒,少不得捕蛇抓鼠,弄得精靈們苦不堪言。一次玉郎與玲瓏正在渡劫,法力最弱就險些被捉,幸虧被一好心少女用草席覆蓋,躲過了一劫。但精靈們日益與人結怨,戾氣漸重,本來修行的七分仙氣,變成了三分。
百年前,玲瓏功德圓滿,得到仙緣。玉郎與妙兒都是不舍,尤其是玉郎,對玲瓏的情愫自是深如滄海,執意挽留與他在此做長樂妖,有何不好?但是玲瓏終究還是退去蛇身,丟棄妖精皮囊,精魄化入那仙家畫卷,飛升而去,玉郎對此悲恨不已,阻礙了修行,終究墮入了妖道。幸好還沒有很大的傷人之心,隻是那妙兒對人深有怨恨,以至這附近,一度鼠患不絕。
那日春和景明,玉郎蟄伏日久,出來散心,不想河邊偶遇,看到青青的容貌,倒是和玲瓏極其相似,加之青青對他似乎有意,便借機纏上了青青,想攝她回去。說來,還是讓青青做玲瓏替身而已。那也便是為何玉郎進入青青夢中,第一句便問青青難道不認得他,其實是一時間他也心有恍惚,將她當做了玲瓏……
何家人聽得雲裏霧裏,這等奇事還是頭回聽說,驚得目瞪口呆,還是年輕道士問道,“那仙子可有解救青青的辦法?”
玲瓏淺笑道,“不是說好了三天後嗎?三天後必見分曉!”那道人很是奇怪,“三天後可是有援兵?”玲瓏含笑搖頭,“天機,不可泄露!”
何家人就這樣心驚肉跳的等了三天。那個清晨本來日出東方,天氣晴好,卻忽然陰雲四起,遮天蔽日,轉眼白晝變黑夜,電閃雷鳴似有龍吟虎嘯之聲,風聲大作,直吹得河水翻湧浪花四濺,那叢林更是難得安靜,斷枝殘葉滿天飛卷,電光過處,巨大枝杈被擊落在地,蛇鼠亂竄,尋地穴藏身。
那佘玉郎感到有異常,忙出去查看,隻見風聲如磐,滿天電光,黑雲如墨翻滾呼嘯,而自己的法陣結界已越來越弱,不由大驚失色。妙兒躲在他身後,戰兢兢地說,“這是怎麽了?”佘玉郎驚懼之下,忙聚集法力掐算,隨即睜開眼睛恨恨地道,“我被玲瓏騙了!原來她是用緩兵之計穩住我們——這是天劫!”妙兒一見,嚇得抓住玉郎的衣襟,“天劫!那我們如何是好?快逃吧!”
佘玉郎冷笑道,“玲瓏如此無情,想借天劫讓我們法力銳減,進蛇穴救人!妄想!”妙兒不由氣的跺腳道,“人家如今成仙,自然與我們想的不同,你此時還置什麽氣?快放人吧,你再鬥下去,不光道行毀了,怕是命也會沒了!”
佘玉郎仰天大笑,“本無成仙之心,此時怕也難以為妖!死便死了,他們也別想救得青青!”說完回身進了蛇穴。
這三天,青青雖心驚肉跳,倒也沒有吃什麽苦,隻是清瘦了一些,聽見外麵的響動和蛇穴內的異常,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佘玉郎已奔進來,一把捏住她的脖子,青青大驚失色,掙不開,叫不出聲,心中懼怕萬分,佘玉郎長嘯一聲,綠光四射瞬間化身為大蛇,將青青纏繞起來。青青兩腳離地,那蛇立起身來,卻有丈高!那蛇嘶叫著飛身而起,衝破蛇穴,抬起蛇頭嘶吼動天,震耳欲聾。
那佘玉郎此時戾氣纏身,天劫當前,明顯法力不濟,但纏住青青,卻是打算要和青青同歸於盡。
一道彩光,玲瓏來到了佘玉郎的麵前,看著那被纏的死死的青青,那佘玉郎長嘶蜿蜒,震動著整片林子,電光交錯之下,卻是毫不畏懼。
“玉郎!快放了青青!”玲瓏大聲喝道。
“沒料到姐姐你會如此騙我!今日我是難逃天劫,索性帶了青青一道去了!除掉我,你也救不得人!——哈哈哈,這仙人,你也算白做了!”佘玉郎此時的形狀十分嚇人,慘霧凝身,蛇信亂吐,但是在玲瓏的眼裏卻沒有懼色,反而有些要落淚。
“玉郎,你莫要傷人!快放了青青,為時未晚!你可知我的片苦心,今日雖是你的天劫,卻也是你的仙緣到了!我會助你度過此劫!此劫一過,你便可化龍登仙!”
“化龍?”那玉郎愣住了。
“不錯。當年我知你有龍骨,自有化龍之日,仙位功德自在我之上。否則你想,我如何能安心棄你,早一步登仙而去?!”
佘玉郎望著玲瓏片刻後,徐徐說道,“姐姐,你一直從未得知我玉郎要的是什麽。我從不想做神仙。今日,你不必幫我渡劫,我寧可灰飛煙滅!從此也落得幹淨!”
“玉郎,你何苦如此執迷不悟?你可知青青是誰?”玲瓏焦急地說,“她的前世正是以草席遮蓋我倆、免了你我殺身之禍的女子,是謂結草銜環、知恩圖報,你這樣豈不是恩將仇報,罪大惡極嗎?”
玉郎冷笑道,“我何以信你?你倒會編出故事來唬我!”玲瓏低頭歎息,“我騙你做什麽?玉郎,你我千年的情分,你就如此看我媽?”
電光密集,劈斷著周圍的樹木,但卻沒有劈到玉郎的身上,玉郎想來是玲瓏在以法力抵擋,幫他渡劫,他恍然發現,不由心頭一驚。
這時,忽聽空中有人大喝,“大膽小仙玲瓏!膽敢泄露天機,助妖對抗天劫?你逆天行事不怕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