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昭隱
“你們為何非要在這排隊,別處的肉鋪不也一樣嗎?”白薇探頭問正在排隊的老人,老人露齒一笑,樸實的臉上洋溢著一絲笑容。
“不一樣,大老板這裏肉鮮,量足,價低,人也好,咱們就算排隊也樂意的。”老人笑笑,指著隊尾。“公子要肉得排隊,插隊了大老板也不會賣給你的。”
周邊的民眾招呼白薇過去排隊,白薇思忖一會兒,手中折扇一合,舉步往隊尾走去,舉步間,她似乎看到昭隱抬眸看了她一眼,追尋過去他卻仍在低頭讀書。
難道自己看花了眼,白薇納悶,也罷,等會兒跟他聊聊就是。
“您要些什麽?”不同於外表的粗獷,昭隱的聲音謙和有禮,白薇挑眉,循聲望去,他已經放下手中的書本開始賣肉了。
拿書的大掌敏捷的在肉間飛舞,一塊塊的肉在刀光中齊齊落下,新鮮的荷葉一包,一塊方方正正的肉塊便交到了買家手中。
買家笑嗬嗬的離開,隊伍也在慢慢縮短。
“今天還是老規矩?”昭隱笑嗬嗬得對白薇麵前的老人說著,老人點點頭,從褲腰裏掏出一個布包來。
布包鼓鼓囊囊的,一層層打開,最後卻隻漏出五文錢來,老人掂量著拿出,昭隱已然切好了巴掌大的肉。
“好嘞,您是老顧客,順帶著送您一兩,拿好慢走。”昭隱遞過肉來,白薇伸頭一看,巴掌大的肉哪是五文錢能買到的,昭隱還送他一兩,這豈不是虧本的買賣?
“謝謝大老板,謝謝。”老人感激涕零,白薇暗歎此人收攏人心倒是好本事,若不是至善之人,便是奸詐至極。
轉眼老人離開,白薇來到前頭,她細細挑選著桌案上的肉,果然都是新鮮至極的,“老板如此賣肉豈不是虧本了,五文錢可連肉沫都買不到。”
“富人食肉不識人,百姓識人不食肉,見公子相貌堂堂,沒想到也如此錙銖必較,連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昭隱低頭切肉,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白薇眉頭微挑,看來這次倒真找對人了。
“百姓識人若不食肉,那你豈不是要失業了,富人食肉若不識人,屠夫豈不遍地都是。”白薇挑出一塊上好的肉,昭隱一刀下去,肉一分為二。
“公子說得對,不過這肉我隻賣一半。”昭隱拿過一片荷葉,準備包起肉來,白薇本就不是買肉的,但見他如此說,不禁問出聲來。
“為何?”
“哪有理由,肉是我的,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昭隱把切下的肉放在一邊,白薇無奈,這人還挺有個性。
“那你幫我把這肉切了,一半為餡,一半肉丁,餡內肥瘦相間,肉丁隻要精肉。”白薇淺笑,彎彎的眉眼煞是好看。
昭隱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她還有要求,解了荷葉,拿出肉來,細細的切起來。
他的手粗糙而寬厚,常年切肉磨出來的繭子厚而多,白薇看著他沉默著切肉,忽覺他的確有儒將之風。
“好了。”昭隱切肉的時候異常認真,剛要包起來,白薇又喊停。
“等一下,餡裏的肥肉還是單獨包起來吧,混在一起小姐不愛吃。”白薇眸中閃過一絲戲謔,被昭隱抓個正著。
“你!”昭隱微微動氣,他還第一次見如此難纏的人,過往那些富貴人家也沒見得如此挑剔。
“怎麽不行?”白薇雙手負後,欣賞著昭隱青一陣紫一陣的臉。
肉餡裏肥瘦早已混在一起,如何挑的幹淨,昭隱扔下刀,越過桌前的桌案,拎起白薇的衣領,白薇麵不改色,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
“書香世家淪為肉鋪小販不成,還要成街角一霸?”白薇直勾勾得盯著昭隱的眼睛,昭隱目光躲閃,心虛得移開眼睛。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隻是不服你.……”
“說來我好像還有一副高山流水的畫作,筆墨揮灑間的瀟灑完全讓人想不到是出於女子之手……”白薇看出昭隱的躲閃,繼續添油加醋。
說實話,她對昭隱的身份也沒太大的把握,隻能冒險詐他一詐,若有效果自然好,若無效果也隻能另尋他法。
“在哪?”昭隱出人意料的著急,毫不避讓的焦急讓白薇心中暗喜。
“你說什麽?”這次輪到白薇裝糊塗了,她抬頭示意他放開自己的衣領,昭隱臉上劃過一絲隱忍,慢慢鬆開她。
“肉就這樣吧,這是銀子,再會。”白薇扔下三錠銀子,提起肉來轉身欲走,昭隱想要拉她,卻被她側身躲過。
白薇拎著肉,不再看昭隱隱著怒氣的麵容,轉身哼著小曲向著清月閣的方向走去,大街上人多眼雜,她的行為舉止也一定被人緊緊盯著,如此冒險的舉動到這裏也該結束了。
昭隱目光晦暗不明,目送著白薇離開,扔在桌案上的銀子格外刺眼。
三錠銀子,不多不少,按照價格來算,足以買下他這裏所有的肉了,昭隱眯起眼睛,揚聲道:“小人命薄受不起賞,還請公子收回多餘的錢。”
“無妨,識人而已,清月閣的主子以後就定下你了。”
白薇“啪”的一下展開扇子,隻有一條蛟龍躍然紙上,昭隱瞳孔一縮,神情凜然。
暗處,一人影閃過,隨著白薇的離開也縱然消失。
書案前,白荷悄然競放,書案後的人握筆揮灑,嘴角輕微上揚。
“她今天就做了這些?”書案後的人緩緩開口,暗處一個人影閃現。
“是的,前幾日清月閣購進的肉缺斤短兩,想來她不過是去處理肉鋪商販。”
“一個小販,何必勞煩她大費周章,查。”
書案後的人挺起身子,扔下手中的筆,拿出一塊帕子來細心擦著手,“可惜了,沒能一氣嗬成,敗筆,敗筆。”
“小人私以為她不過與肉鋪夥計發生爭執,無須排查,肉鋪商人重利,缺斤少兩也是常事,追查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書案後的人聲帶戲謔,“讓你怎麽做你做便是……”
“小的知錯,這便去查。”
那人躬身行禮,速速退下,書案後的人卻發出一聲嗤笑,“鼠目寸光之人不足為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