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亡

  轟隆隆的雷鳴聲時遠時近,暴雨傾盆而下,整坐皇城被籠在一片陰霾裏。


  “爹!”


  “老爺!”


  哭喊聲從菜市口的斷頭台,遠遠傳至巷尾,整個刑場被百姓和官兵圍的水泄不通,中間白家三百餘口人,身穿囚衣,背後背著死亡牌,老弱婦孺亦在其中。


  白微被鐵鏈懸在淩遲柱上,白致遠就在她旁邊,眼睜睜看著父親不願受辱咬舌自盡,白微想攔卻攔不住。


  “墨滄瀟!我白家世代忠良,何曾幹過什麽通敵賣國的勾當,僅憑幾張書信就要滅我白家滿門嗎?”


  手腳被鐵鏈血肉模糊,高高隆起腹部浸了血痕,雨水混合著血液,灼的傷口生疼,白微臉色煞白如紙,呼嘯的風合著冰涼的鐵鏈,凍的她嘴唇發紫,話語中都帶了顫音。


  看台上雨布下,玄衣金絲龍紋的俊郎男人,懷抱著嬌滴滴的美人,對於白致遠咬舌,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個正眼都沒給白微,懶懶回應:“皇後你別忘了,你也是白家人,你們父母兩個在朕身邊多年,目的是什麽,你真當朕不知道嗎?”


  墨滄瀟話音落下,伴隨手掌拍桌,力道大的幾案都顫了幾顫,懷裏的美人縮了縮脖子,往墨滄瀟懷裏鑽,眼睛卻是看著白微的:“陛下別動怒,皇後娘娘可還懷著身子呢,這麽吊著她,萬一傷了龍胎可不好。”


  “柳月姬,你為何要這樣對我?”白微忿恨的看著她,過去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她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傻。


  聽見白微的質問,墨滄瀟將身邊的女人摟的更緊,戲謔的看向白微:“朕忘了告訴你,你走的這段日子,一直都是柳美人陪著朕,將來你的位置,也會是她的,至於你腹中懷的,到底是不是朕的種,皇後常年隨白將軍征戰沙場,誰說的準呢。”


  猛然一道驚雷,震的白微渾身顫抖,隻覺得心口急促跳動,上不來氣,像一隻手捏住心髒,稍一用力,就會被捏的粉碎。


  當年先帝指婚,她以為自己終於得償所願,成婚之後,墨滄瀟對自己百般嗬護,白微以為自己選對了人,哪怕後來她一手將墨滄瀟推上皇位,他的後宮也不過她一個皇後而已。


  如今白家評定外賊,凱旋歸來,這個男人卻說她白家通敵賣國?甚至連肚子裏的孩子都不認,來汙蔑她的清白。


  “時辰差不多了,來人,行刑!”沒有理會白微,隨著墨滄瀟一聲令下,斷頭台上血流成河,哭喊聲合著雷雨,場麵觸目驚心。


  “陛下開恩呐!”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無數百姓像是才緩過神來,紛紛附和,一時間刑場外圍跪倒一片,都是為白家求情的百姓。


  鎮守的官兵不禁動容,白家的忠孝他們許多人是知道的,說白家謀逆,雖然不能讓人信服,可畢竟墨家才是君,君要臣死,臣如何能不死!

  “墨滄瀟,你這麽做,就不怕失了民心,江山不保嗎!”白微看著腳下的血泊,她敬愛的祖母,剛會走的侄兒,和那些無辜牽連的家仆,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陌生的可怕。


  “皇後娘娘不用擔心,這些百姓隻是一時不明白真相,過不了多久,就會忘記今天這一幕,至於陛下的江山,自然由臣等為陛下分憂。”回話的聲音白微十分熟悉,尋著聲音看過去,身穿盔甲的柳昌走上斷頭台,自下而上仰視白微。


  “是你?”白微詫異,再看向墨滄瀟的方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片刻晃神,忽然就笑了,冷冷看向墨滄瀟:“原來是你們早就串通好的,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年我白家為了你孤注一擲,為什麽?”


  墨滄瀟沒說話,懷中的柳美人不慌不忙的解釋:“皇後娘娘自己不明白嗎?就是因為白家管的太多了,這天下畢竟姓墨不姓白,白將軍功高蓋主,陛下自然不會留著他,將來他的位置也是由我哥哥柳昌接替,至於娘娘你,你不死,我怎麽能陪在陛下身邊,又怎麽能坐上皇後的位置呢。”


  視線模糊不清,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白微覺得自己很可笑,身心俱疲閉上雙眼,這一切不過一場噩夢該多好。


  “來人,送皇後上路。”冰冷的聲音穿透層層雨幕入耳,白微不甘也恨,雙手握緊了拳頭,掌心的皮肉被掐出了血,可惜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弓箭已在弦上,隻要一鬆手,白微連同肚子裏的孩子一起,都會被萬箭穿心,她閉上眼等待死亡,心中發誓如果有機會重頭來過,她絕不會扶持這麽一個,人麵獸心冷酷決絕的帝王。


  “等等。”


  柳月姬突然出聲,依偎在墨滄瀟懷裏,柔柔弱弱開口:“陛下,怎麽說皇後娘娘也服侍了陛下三年,如今又懷有身孕,陛下不妨看在往日情分,留她一個全屍,正好也讓百姓知道,陛下並非不念舊情之人。”


  經柳月姬這麽一說,墨滄瀟點點頭,同意了,給柳昌使了個眼色,讓人將白微放下來,柳昌從內監手上取過送來的毒酒,蹲下身,一把掐住了白微的下頜,壓低了聲音:“皇後娘娘您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們白家擋了我的路。”


  “呸!”白微吐了柳昌一臉口水,看著滿臉厭惡不斷擦拭臉頰的他,白微哈哈大笑,一雙眼通紅,緊緊盯著雨布下的兩人:“墨滄瀟今生我白微看錯了人,滅門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白微發誓,若有來生我必將你剝皮剔骨,讓你也嚐嚐我今日之痛!”


  白微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聲詛咒猶如尖刀,墨滄瀟竟有些畏懼,白微犀利的眸讓他不由吞了口唾沫。


  就在柳昌不查之際,白微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瓷瓶,仰頭將瓶中液體吞下,他們白家人,寧可自盡也絕不受辱。


  白微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四周仿佛都安靜下來,耳畔有馬蹄聲由遠而近,急促的像是催命,倒下的瞬間白微看見人群背後策馬而來的模糊身影,可是,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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