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獨酌惹清風
瑤妃端坐在窗口看著從肖婉妃那邊拿來的錦盒足足發呆了半日，她嗅著淺薄的麝香隨之就讓紫月將那些花茶拿去燒了。
為了避免日後有什麽麻煩，她還特地囑托了紫月要親自將燒成灰的花茶放到廚房的爐子當中。一來是為了防止肖婉妃借著這件事情嫁禍給她，二來則是為了自己不吸食到麝香的氣味。
而她手上捏著的那方精致的小錦盒，卻看得愛不釋手。那牡丹的樣子雕刻得極其精致，還未綻放的模樣被描繪得逼真，猶如真的那般。
瑤妃微微的伸長眼一下自己的胳膊，讓它能夠在陽光下散發著淺薄的光芒，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方錦盒她的心裏頭總是怪怪的。這東西，好似是在哪邊見到過一樣，可又想不起來除了禦書房和八角亭子，她還在哪邊見到過這樣的物件。
稍稍的晃動了一下坐著的軟塌，一門心思都撲在錦盒的上頭，連紫月進來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娘娘，您已經看著這個錦盒半日了。”紫月將手中端著的麵條放到了瑤妃的麵前，她不太會煮麵，所以看著類似於麵疙瘩的東西，瑤妃微微的皺了皺自己的眉頭。
這是給人吃的嗎？
“瞧著做工精致就多看了幾眼。”瑤妃衝著麵碗微微的皺了皺眉，“紫月，你確定這個東西是給我吃的？”
“奴婢做成這個東西已經耗費了全部的精力，要不娘娘就勉為其難的吃一些。”紫月有些尷尬的低了低頭，她可是第一次煮麵，能夠成形就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看起來不是那麽回事兒。
瑤妃被紫月的話差點給氣暈過去，不過她也不太在意，“罷了罷了，我還是親自去廚房做些麵條來吃。”
剛要起身，瑤妃就被紫月給製止住了身形。
“娘娘，您身子還沒養好，怎麽可以進廚房那種地方。”紫月不依不饒的看著瑤妃，再說了，這些事情都應該是她這種下人做的，怎麽可以讓自家的娘娘親手去做。
瑤妃倒是沒那麽多顧忌的事情，順手將手中的錦盒放到了邊上，“誰說病人就不可以去廚房了，笑話。”
未等紫月反應過來，瑤妃就已經往著廚房的方向走了進去。紫月隻好匆匆的跟了上去，此時的廚房已經被她弄得灰塵漫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夠走進去。
暖洋洋的天色令瑤妃有些愜意，不過在看到廚房的慘狀時她原本愉快的心情頓時就下降了不少的溫度。
地麵上全部都是一團一團的白色粉末，在桌子上攤著一顆顆的麵疙瘩，由於放置的時間太過於久遠，那些麵疙瘩早就風幹了擺在邊上。
饒是像一個剛剛打過仗的戰場，令人有些慘不忍睹。
跟在後頭的紫月有些為難的低了低頭，其實這也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原本是想去禦膳房要些幹透的麵條來，可還未到禦膳房就已經被那邊管事的嬤嬤給轟了出來。瑤華宮變相成為了公眾的冷宮，自然是不會有人好生的待見她們。
所以灰頭土臉回來的紫月隻好自己學著做麵團條子，可偏偏自己的悟性不夠，硬是將好好的麵團變成了麵疙瘩。下鍋煮的時候她還擔心自家娘娘會不會不樂意看到這樣的東西，事實說明，果真是不收歡迎的。
瑤妃微微的搖了搖頭，在她看來無所不能的紫月終究是有一樣事情做不成的，心中微微的笑了起來，“你這是將廚房當成了戰場呢。”
“奴婢，奴婢隻是實戰演練了一下。以前聽禦膳房的宮女說做這些東西都是很簡單的，奴婢，奴婢笨手笨腳的，看來是做不好了。”紫月說著便委屈的低了低頭，原先做糕點的麵粉團子可都是由專門的人員做的，她隻要負責看就可以了，沒想到輪到自己做的時候就犯了難色。
站在前頭的瑤妃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由於是在看似冷宮的瑤華宮，故而她穿衣服的時候也變得隨性了起來，怎麽方便就怎麽穿，她還硬是將其中的中衣給舍去了。這樣穿著即輕巧又方便，何樂而不為呢。
看著自家娘娘要動手的模樣，紫月立馬就上前攔住了瑤妃，“娘娘，奴婢再試試應該是可以的。”
“等你弄好，想來都要半夜了。”瑤妃挽著衣袖在那幾個麵粉團子中加了一些清水。
“都是奴婢的不是。”紫月低落著腦袋看著地麵上的麵粉，有些略略的晃神，她家主子怎麽待人就那樣好呢。
“為了讓你心中好過些，去將那幾個麵粉疙瘩用熱水過一遍。”瑤妃便揉著手中的麵團，邊囑托著紫月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得到命令的紫月立馬將那幾個其貌不揚的東西放到了灶頭上，由於她剛剛煮過麵條，所以一切都還是溫熱著的。
站在灶頭邊的紫月像是想起什麽，低低的問了一聲，“娘娘怎麽會這些東西？”
“原先是因為喜歡做這些事情，後來想著能夠一些好吃的東西也是種歡喜的成就感。”瑤妃邊說邊揉搓著手中的麵團，其實她最開始學廚藝是為了日後能夠給心愛的人做一份豐盛的餐點。
可是這個夢想，看起來似乎有些遙遠。
那紫月自然是沒想到瑤妃心中的悵然，她盯著鍋中慢慢開始沸騰的水辦低低的笑了起來，“娘娘可真是心靈手巧。”
“可不是，我以前還挺歡喜的。”瑤妃將原本裂開的麵團揉合成了一個小團子，接著就將麵團揉搓了起來，切成一個個的小方塊。
紫月迷離著將那些麵疙瘩倒入了煮沸的清水當中，在她原先的生活當中，一輩子都不會想到有那麽一天會跟自家的主子呆在一個廚房當中做一些尋常能夠吃到的東西。而且自家的主子還那麽溫順的教她做那些看起來很精致的糕點，也許，這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別人連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揉搓麵團的瑤妃有些恍然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以前有沒有宮妃從這個後宮之中出去，不是年老也不是因為先帝過世？”
沒想到自家娘娘會問這樣的事情，紫月稍稍的停頓了一下手中的動作，接著就細細的回想了一下腦海之中的記憶，“先帝最寵愛的妃子是何妃娘娘，也就是現在的何太妃，在太妃年輕的時候因為同先帝鬧別扭就從皇宮之中回了自己的娘家。”
“嗯？那太妃是回娘家的，不算是出宮。”瑤妃不滿的捏了一下手中的小方塊。
“宮中的娘娘哪有幾個能隨意回娘家的，就連靈妃娘娘進宮之後的這些年也沒見得回太尉府幾次。每次都是早上去，晚上便匆匆的回來。”紫月順手將煮熟的麵疙瘩從鍋子中撈了上來，“這些都是因為擔心宮中的嬪妃同外頭的朝臣勾結起來。”
聽著紫月的話，瑤妃像是被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冷得有些發抖。
“娘娘今日怎麽突然問起了這些？”紫月端著出鍋的麵疙瘩走到瑤妃的麵前，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的放下手中的大碗。
“沒什麽，隻是好奇著問問。”瑤妃將手中弄成的寬麵拎起來放到了邊上準備好的清水碗中，“要是我出去了，你一個人可要好好過。”
“娘娘，您就別拿奴婢開涮了。”紫月熟稔的拿過那清水碗，“奴婢怎麽可能離開娘娘呢。”
“我隻是假設麽，假設我不再了，你就要好好的，別老是沒心沒肺的。後宮中的人都有著心機呢，你什麽都不顧著怎麽可以。”瑤妃稍稍的拍了拍沾滿麵粉的手掌。
“娘娘知道奴婢笨，所以奴婢這輩子就隻能跟隨著娘娘了。”紫月看著在鍋子中散開來的麵條，嬉笑著看向自家的娘娘。
瑤妃也不接話，隻是順手將邊上的調料準備了起來，自顧自的說了聲，“今個兒是我的生辰呢。”
“娘娘的生辰！”紫月興奮的將手中的勺子舉了起來，感到自己的動作幅度偏大之後踩有些尷尬的放了下來。
別的娘娘過生辰都是大張旗鼓的，就算皇上不疼愛，也會隨意的送上一些小禮。可她家的娘娘卻隻能夠自己來廚房動手做麵條，同那些娘娘比起來竟寒酸了不少。
紫月低頭偷偷的抹了把眼淚，“既然是娘娘的生辰，奴婢可是要好好的露一手。”
“你可不要將廚房拆了便好。”瑤妃將調好的醬料放到一邊。
“娘娘要相信奴婢的手藝，應該，應該是可以的。”說到後來，紫月有些尷尬，似乎她除了做那些糕點，其他的菜色全然沒有自家娘娘做得好看又好吃。
盯著發難的紫月，瑤妃便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隻愛吃麵條，你若是做了別的，我不愛吃怎麽辦。”
“娘娘你真好。”紫月低了低頭輕輕的說道，“這輩子能夠遇上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不過就是碗麵條，用得著將你感動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瑤妃無奈地用手擦了擦紫月臉上的淚水。
在這裏，除了冷紫荷，她就隻剩下了紫月。
可是她始終都要從這個高高的宮牆當中走出的，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再回來。
她要努力的讓自己做到，對慕容雨澤不愛也不恨的那種地步。
午膳的時候，兩個人端著各自的大碗坐在竹子下頭享受起了難得的午後時光。清風拂過耳朵，令人有些癢癢的，很舒服的感覺。
瑤妃盤腿坐在軟塌上，原本散亂的頭發被她用一根綢緞的繩子綁了起來，看著顯得清亮了不少。失去孩子對她來說是一種很大的打擊，可現在她隻想要自己好好的生活，其實有時候一個人也是一種享受。
邊上坐得拘謹的紫月在看到自家娘娘的這番動作之後，便懶散的坐上了椅子，同主子一起吃飯，是她前半生當中從來都沒有遇見過的。
饒是這樣的日子，在後來的許多年中成了紫月抹不去而又常常回憶起的事情。
瑤妃大口的吃了塊肉，看著一臉幸福的紫月心中卻微微的疼了一下，若是她要走，紫月就要留在這個人蛇混雜的後宮當中。
有時候，她多希望自己有足夠的能耐變得自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