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一章
兩頭老牛不時地哞哞叫,天空湛藍,吳二狗看著幾片雲絮從頭上飄過,呼吸著山野間的清爽氣息,情不自禁的提高嗓音,高聲歌唱:“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遭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
正在吳二狗高聲歌唱時,寧靜的山穀中突然刮起了大風,這風來得突然,令吳二狗措手不及。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天際上突然閃現一道炫彩奇光,那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
吳二狗立即捂住了眼睛,與此同時,那兩頭牛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當吳二狗感覺奇光消失時,他才試著鬆開手。
奇怪的光芒確實是消失了,吳二狗有些驚恐,也有些好奇,他回頭看著身邊的兩頭牛,卻發現兩頭牛的眼睛正在流血。
兩頭牛停止了慘叫,卻是晃晃悠悠同時轟然倒地,竟是如此怪異的死掉了。
吳二狗再也不敢逗留,拔腿就跑。
在山的另一頭,一具腐爛的屍體從地上慢慢爬起,喉嚨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瞳孔中泛著邪惡的紅光,身上散發著一股腥臭,宛如一頭喪失理智的野獸。邁動著緩慢的步伐,慢慢的向著山下走去。
臨峰村就在狼頭山的山腳下,位於狼頭山南麵。吳二狗跑得一身是汗,終於回到了村子裏。
村子裏隻有二十一戶人家,是一個小村子。
此時在小路上慢悠悠散步的白發老人正是這村裏最年長的長者,人們都尊稱他為胡老。
胡老看到吳二狗急匆匆的跑回村子,便對他招了招手,將他叫到了身邊。
“發生了什麽事情,瞧你這慌張樣,不在山上放牛,怎麽跑回來了?”胡老輕撫著自己那濃白的胡須,像個老仙人一樣,一臉的慈眉善目,始終保持著微笑。
吳二狗急促地喘息著,用手撫摸著胸脯,一邊平緩情緒,一邊說道:“剛才天上突然出現奇光,您沒有見到嗎?”
胡老一臉納悶的說道:“我剛剛出來散步,並沒有見過什麽奇光啊?”
“是這樣的……”
吳二狗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講述了一遍,胡老聽了後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並吩咐吳二狗通知村裏的人時刻保持警惕,而他則獨自一人離開了村子,不知去向何處。
村子以東,有一片天然石林,林立著各種形狀的石頭。此時胡老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了這片石林中,並大聲地呼喚起來:“仙人,請您迅速出山。您預言中的妖光已經降世,那傳說中的妖孽恐怕也已經入世了啊!”
語畢,一道身影快似閃電般從胡老麵前閃過,站在了一旁。
他就是胡老口中所說的仙人,但他卻並非人們想象中那般清逸脫俗,瀟灑脫塵的樣子。反而是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脖子上掛著一串珠子,一臉的絡腮胡子,長的是高大威猛,塊頭十足。但他卻長著一雙綠豆一樣的小眼睛,與他強壯高猛的身體顯得極其不符。
這所謂的“仙人”粗獷一笑,對胡老說道:“你不必擔心,方才本仙已經見到了妖光降世,也察覺到了妖人的氣息。你現在隻管回村呆著便是,那妖人我自會收服。”
“好,那就有勞仙人了,老夫告辭。”胡老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現在得到仙人的允諾,也算是安心了,便慢慢的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
看著胡老慢慢離去,剛才還信誓旦旦的“仙人”此時卻一臉的不屑,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自語道:“什麽妖光降世,那隻是當年為了糊弄那個老家夥而隨便編造出來的話,沒想到這群傻村民還真信了。”
他自言自語了一陣,隨即便離開了這裏,身影慢慢的消失在石林深處。
胡老回到了村子,他告訴村民們仙人會親自收服妖孽,村民們信以為真,但還是不敢再上山,全都留在了村子裏。
過了幾天後,村子裏風平浪靜,狼頭山上也沒有什麽風吹草動。村民們以為仙人已經收服了妖孽,便漸漸的將此事忘掉了。人們又開始回歸了正常生活,男耕女織,無憂無慮。
現在狼頭山以及依山而傍的周圍村子都平靜如初,但是人間各地的修真門派卻暗生波動。
南極仙宮位於極南之地,也算是一處修真門派,卻是一個隻收女弟子的門派。但因為地勢以及環境的原因,如今弟子凋零,整個門派隻有屈指可數的八人。
這八人除了南極仙宮宮主,也就是現在的掌門,剩下的七位有三位是護法,三位是長老,弟子隻有一名,這名弟子也隻有六歲,還是個孩子,但她卻不是普通的孩子。
極南之地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冰原,整個冰原就像一麵鏡子,映襯著一切風起雲湧。
如今南極仙宮的宮主是一位剛剛年滿二十歲的女子,叫做冰清。細數如今修真界,冰清也算是名氣最小的掌門了。
南極仙宮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氣派,但這裏並沒有宮殿,門中的弟子都生活在冰窟之中,隻是門派的名字聽起來給人一種很神聖的感覺。
冰清帶著她的小徒弟站在寒冷的冰原上,耳邊是呼嘯的寒風,眼前是一望無邊的雪白世界。在她們一大一小二人身後,站著其他六人。其中三位年輕的就是如今的護法,而另外三位年長的則是三位長老。
冰清將小徒弟抱在自己的懷裏,她轉過身,看著眼前六人,流露出一副不舍之色。
“前幾日天降異象,與祖師臨終時所說的場景一模一樣,今日我便帶著月兒前往中原去尋找傳說中的機緣,大家保重。”
冰清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裳,說話的語氣很輕柔,宛如一位冰雪仙子,眼中泛著淚光,顯得楚楚動人,惹人心憐。
“去吧,不要留戀我們,等時機成熟了,我們會去中原找你。”說話的是南極仙宮的大長老,也是如今這個門派年齡最大的人。
冰清點了點頭,雖然仍有不舍,但依然含著淚滴堅強的轉過身,沒有再回頭,一步步的向著前方走去。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天地賭一擲,未能忘戰爭。試涉霸王略,將期軒冕榮。
時命乃大謬,棄之海上行。學劍翻自哂,為文竟何成。”
吳阿秀是吳二狗的哥哥,是一位書生,此次文試後便從京城返回村子。
如今,中原大地歸周皇管轄,國號便是周。
周國重文重武,隻要有一計之長,便可有立足之地。
因為每次科考之後揭曉榜單都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這狼頭山距離京城又不遠,所以吳阿秀便返回村子,和弟弟一起照顧那年邁的老娘,盡一份孝道。
走在狹小的山間小路上,藍天白雲青山綠草之間,無不回蕩著他朗誦詩句的聲音。
吳阿秀一邊朗誦,一邊發出感慨。當一名書生做一名文人,其目的便是考取功名,走向仕途。但他卻對仕途之路有些打怵,他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更討厭如今官場的作風。如果他可以選擇,自己寧願做一名商人也不願做一名書生。
在他心裏,就算是那隻會放牛的弟弟都比自己有用,起碼弟弟能夠一直陪在老娘的身邊,盡一份人子之情。
行至半途,還有一半的路程就進入村子,站在此處,吳阿秀已經能夠看清臨峰村的輪廓。
吳阿秀人如其名,長得很白皙秀氣,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又瘦又小。他現在已經走到了半山腰處,實在是累的走不動了,便停下來靠在樹蔭下歇息。
在他身後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子裏時而傳來一些聲響。吳阿秀隻當作是一些山雞野兔在跑動,並沒有多想。
吳阿秀本來就體質薄弱,此時正當晌午,烈日仿佛就掛在頭頂,令他疲憊至極,打不起一絲精神。
“天氣這麽熱,口渴得很。”
吳阿秀自言自語著,站起身子,準備穿過樹林去附近的小河邊洗把臉,喝兩口清水。
走進林子中,聽到那如野獸跑動般的聲響漸漸逼近。因此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就要離開林子。
他加快腳步,而背後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吼~”
突然,一聲低吼自他身後傳來。嚇得吳阿秀驚慌失色,拔腿就跑。
然而他剛跑起來,一不小心便被一根樹藤絆倒,使得他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啊,妖怪啊!”
吳阿秀看清追自己的東西,嚇得麵色慘白。
那是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一雙猩紅的眼睛,張口露出一嘴獠牙,半邊腦袋都沒了頭發,他的四肢都露出了白骨,身上也都是腐爛發臭的爛肉。能夠看到一條條蛆蟲從他的身上爬來爬去,非常惡心,也非常嚇人。
“啊~嗷~”
怪物在吳阿秀麵前低吼,看起來並沒有想要攻擊人的樣子,反而像是在與吳阿秀交流。
吳阿秀自知自己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根本就不能打跑眼前的怪物,所以他試著站起來,仔細的看著怪物的雙眼,怪物也在看著他。
他們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彼此。
看著怪物的眼神,吳阿秀感受到對方的眼神裏包含著很複雜的感情,似乎有許多事情都不能說出口,很無奈,很悲傷。
“你以前也是人嗎?”吳阿秀開口問道,他覺得隻有人才能流露出如此複雜的眼神。
怪物點了點頭,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下來。然而僅僅是一瞬間,怪物便突然大吼起來,猶如發狂的野獸。它抬起露出白骨的手臂,張著嘴就向著吳阿秀攻擊來。
但是他隻是邁開一步,便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瘋狂而痛苦的大吼大叫。
“你不想傷害我,但是你控製不了自己,是嗎?”
吳阿秀這人雖然不善與人交往,但最大的特點卻是察言觀色,有的時候甚至可以通過別人的眼神看透別人的內心。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聽到吳阿秀的疑問,怪物低吼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一般。
“看你現在這副淒慘的模樣,真是個可憐人。我帶你回村裏吧。”吳阿秀友好的伸出手,但是怪物卻突然站起迅速退後,露出驚恐的眼神看著他。
“你為什麽不讓我碰你?”
聽到吳阿秀的詢問,怪物用力的搖頭。
就在吳阿秀疑惑不解的時候,林子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一群人便走了進來。這群人中就有他的弟弟吳二狗。
吳二狗以及這群人都拿著棍棒和斧頭,他們見到怪物,全都氣勢洶洶的圍了過來。
吳阿秀看到自己的弟弟,疑惑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大哥,你不是在京城考試嗎,怎麽回來了?”吳二狗見到兄長,露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反問道。
“阿秀,快過來,離這個怪物遠點,他身上有毒,已經害死周圍村子很多人了,我們今天來就是要打死他的!”說話的是胡老,胡老看著阿秀,焦急的說道,生怕怪物傷害到他。
吳阿秀轉過身,麵對著這群人,這些人有臨峰村的,也有其他村子的人,看起來大約有百十來人。
吳阿秀搖了搖頭,對眾人說道:“他不是怪物,我和他相遇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並沒有傷害我,這說明他還有理智,他也是人!”
“大哥,你別被他騙了,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我們今天必須要打死他!”吳二狗強行將兄長拉到胡老身旁,然後跟著眾人將怪物圍了起來。
人們一開始有些害怕,當第一個人主動出擊後,所有人也都掄起手中的棍棒揮打著怪物。
怪物發出一陣陣慘叫,吳阿秀極其不忍,大喊道:“不要打了,大家不要打他了,他和我們一樣,他也是人!”
胡老拍了拍吳阿秀的肩膀,輕歎道:“阿秀啊,你不要太心善。即便那個怪物以前是人,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這幾天他就像一隻野獸一樣跑到狼頭山附近的村子裏,不僅打傷了很多人,還喝人血。那些受傷的人後來也都死了,人們猜測是那怪物身上有毒,所以才害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