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殊途
孫悟空毫不留情，一萬三千五百斤的棒子一擊又一擊的砸向樹妖姥姥。姥姥難以招架，被打得痛呼連連，節節敗退。
“這一棒，叫你灰飛煙滅！”孫悟空雙手高舉鐵棒，飛躍而起用力砸下，一棒打碎姥姥的頭顱，綠色的血液從它的脖頸處噴射而出，一點幽光從它的體內飄出，並迅速朝著蘭若寺中的老槐樹飛去。
這是姥姥的元神，孫悟空追身而去，見那幽光隱入老樹之內，他掄起棒子，就要砸爛此樹。
這時樹下出現一道虛幻的佛影，見到佛，孫悟空頓時收起棒子。
佛全身浮現著夢幻般的光芒，他的身體也如夢幻泡影般虛實難辨。
“千年修行不易，且饒它一命。”佛對猴子說道。
猴子看著佛，說道：“那日我和同伴被困於迷境之中，是你將我們從迷境中喚醒？”
佛點頭。
猴子又問：“你便是燕赤霞所提到的奢摩僧人？”
佛點頭。
“要是這樣，那俺老孫就真的有些為難了。你是燕赤霞要找的人，我和他雖然是萍水相逢，但也談得來。我若是現在殺了你，他會不會埋怨我？”猴子扛著棒子，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佛聞言後腿一步，凝視著孫悟空。
孫悟空突然哈哈一笑，對佛說道：“你就別在我麵裝神弄鬼了，現出原形吧。”
“施主何意？”佛反問。
孫悟空疵著牙，猴急的性子展現出來，意念一動，那金箍棒便主動向著佛擊去。
“饒命！”
當金箍棒砸向佛的頭顱時，他竟然跪在了地上，身體一閃，竟是變成剛才那一點幽光。原來，佛竟是姥姥的元神所化。
“燕赤霞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苦苦等了一百年的奢摩和尚，竟然一直藏身在樹妖的軀體裏。你身為佛門弟子，竟然與妖魔為伍。”猴子眼神犀利，語氣逼人，對著飄蕩在空中的幽光說道。
幽光中傳出老和尚的聲音：“想不到你竟然能夠看透我的本相，這世上也隻有你一人能分辨出我的模樣。當年我被逐出佛門，孤身來到黑山上降服了黑山老妖，並建立了蘭若寺。當年姥姥還隻是一顆樹苗，唯有它肯聆聽我講述的佛法。姥姥擁有慧根，它聽我五年佛法，便已擁有靈性，可以點石成金。”
猴子說道：“你慢慢說，我給你機會，不會立即殺你。”
奢摩和尚接著說道：“後來那些來到蘭若寺進香的凡人發現姥姥擁有靈性，便乞求姥姥施展點石成金之術。姥姥幼靈頑皮，又愛顯擺，便展現自己的本領，將那石子變成金子，被那些凡人帶走。後來知道此事的人越來越多，那些前來上香的凡人全都為了點石成金而來，更有歹徒欲要將姥姥連根拔起據為己有。”
“因為凡人的貪婪，所以姥姥殺了人？”猴子問道。
奢摩和尚道：“一念成佛，一念為魔。殺人的不是姥姥，而是我。姥姥見我殺人，很是害怕恐懼，不敢再聽我誦經念佛。直到多年後，一位邪僧霸占蘭若寺，他法力高強，我和他交戰一番，最終同歸於盡，我們皆是靈魂出竅。好在我靈魂之力比他強，將其靈魂吞噬，後又隱入姥姥的樹根之中，以此棲身。最終因為我的靈魂和姥姥合體太久，而無法脫身，成為了姥姥的元神。”
猴子伸出手抓住飄蕩在空中的元神之光，厲聲道：“你還敢騙我，燕赤霞明明見過你的模樣，你既然成為了姥姥的元神，後來又如何與燕赤霞相見？”
“你聽我講完，當年姥姥靈智初開，認為我就是善良的佛，邪僧是邪惡的魔。因此它擁有了佛與魔兩種心境。後來，它修煉成妖，魔性蓋過佛性，成為了無惡不作的惡魔，將蘭若寺變成了妖市。我自責不已，便將一些元神之力逼出姥姥的身體，可以幻化出我生前的模樣。我試圖用那元神之力鎮壓姥姥，但是我已經無法完全將其鎮壓。燕赤霞見到的我正是那元神之力所化。但是元神之力不能夠留在世間太久，過不多久就消失了。”
聽了奢摩和尚的解釋，猴子還不滿意，又問道：“你的解釋太牽強了，剛剛你明明又變作了佛的模樣，還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化？”
奢摩和尚歎道：“最近姥姥因為貪念佛法力量，被我留下的佛經反噬差點消亡。如果它死了，我的靈魂也會消散。所以我施展法力將姥姥的魂魄重聚，使其重生。因此，姥姥的法力低弱了不少，我的靈魂力便能夠鎮壓姥姥的妖力。也是因此，我可以隨意的施展元神之力幻化出人的模樣。”
猴子冷笑：“即便你能夠鎮壓姥姥的法力，但依然還是吃人心喝人血。你早已不是佛，而是徹徹底底淪為了魔！”
“是魔是佛又如何，如果你想殺我，又何必等這麽久，想必你也是有什麽問題要向我請教吧？”奢摩和尚的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和得意。
猴子冷哼道：“沒錯，我正要問你，是誰教你控製時空之力，可以隨心所欲的破壞六道定律，無視三界規則，逃避天地法眼，逆改陰陽輪回，自創這蘭若混亂世界？”
“你當我是傻子嗎，如果你執意要殺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事情？”奢摩和尚反問。
猴子嗬嗬一笑，臉上的表情逐漸冷漠，手掌一握，頓時將奢摩和尚的元神捏碎，不給他一絲逃脫的機會。
與此同時，那顆巨大的槐樹也枯萎了下來，落葉紛揚，灑滿了蘭若寺。九層石樓也隨之崩碎爆炸，化為一地爛石堆。
姥姥伏誅，奢摩已死。那些妖女頓時四散逃走，蘭若妖市就此毀滅，這周遭之地的混亂之氣也徹底消失，從此這蘭若寺便恢複正常。
奢摩和尚雖然沒有說出答案，但是猴子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其實奢摩和尚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便已是默認了猴子的問題。
所以，猴子知道，六耳還在這個世界。
而且猴子早已發現，燕赤霞並沒有離去，而是在偷偷的跟蹤自己。
當奢摩和尚被猴子消滅後，燕赤霞才離開了蘭若寺。
風平之後，唐玄鬆才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站起來遙望著四周，看到猴子和小倩等人從東西兩邊走來。
五人重聚，猴子對聶小倩說道：“姥姥已經被我誅殺，這周圍的陣法禁製也消失了。所以，現在不用我幫忙你便可以自行去找寧采臣。”
聶小倩喜出望外，激動的流下眼淚。
劉醒言看著她，說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們兩個不應該再糾纏下去了，反正他已經把你忘了，雖然他經常在夢裏見到你，但那終歸是夢。你這一身修為來之不易，一直沉淪在世間情愛中實在是可惜，不如找個仙山福地，專心修行悟道，爭取早日修成正果。當然我隻是建議，怎樣選擇你自己決定。”
聶小倩點了點頭，對著四人道了聲謝，便離開了這裏。
目送著小倩離去，唐玄鬆對劉醒言說道：“你說的比誰都懂，自己不也沉淪在世間情愛中？”
劉醒言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懂個屁，我已經有了家庭，你們這些單身漢又怎能和我相提並論？”
夜流沙大笑道：“我是單身漢不假，但是小唐可不是，人家還有個畫中世界的桃桃妹妹呢。”
“什麽畫中世界，鬼才信，要我說多半是猴子耍他的，這世間有妖魔鬼怪我信，但是說什麽畫中世界，真是天方夜譚。”劉醒言搖頭說道。
唐玄鬆反駁道：“既然你不信有畫中世界，然而這蘭若世界你又如何解釋？”
“這……”劉醒言啞然無語。
“行了，別吵了，繼續上路吧。”猴子收起金箍棒，向著西方走去。
……
聶小倩來到臨峰村，隱匿身形，悄悄的來到寧采臣的家中。
看著寧采臣伺候著自己的老母親，小倩想起劉醒言說的話，人鬼殊途，又何必再糾葛下去？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小倩眼含淚滴，幽幽一歎，轉身離去。
茅屋前，寧采臣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痛，仿佛自己的重要東西丟了一樣。
他搖了搖頭，自語著：“想必是最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所以現在出現幻覺了。”
“采臣，一大早就不見你弟弟的影子，他幹什麽去了？”屋子裏傳來老娘的聲音。
寧采臣回到茅屋，扶著老娘的手臂，笑道：“您別擔心，小二去山上放牛去了。”
……
青山含黛，綠水似腰。朗朗乾坤，萬物複蘇。微風拂動，輕卷流雲。
遙望那朦朦朧朧的遠山，如一幅古聲古色的山水畫卷。在那深山中，隱約聽到男人的歌聲。
那穿著半身破布粗褲，披著蓑衣拿著鞭子的男人正是寧二。
寧二一邊放牛，一邊唱著山歌，看起來非常清閑。
兩頭老牛不時地哞哞叫，天空湛藍，寧二看著幾片雲絮從頭上飄過，呼吸著山野間的清爽氣息，情不自禁的提高嗓音，高聲歌唱：
“朝驅牛，出竹扉，平野春深草正肥。暮驅牛，下短陂，穀口煙斜山雨微。飽采黃精歸不飯，倒騎黃犢笛橫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