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羅之青的憂思
馮聖瀟洒地收起了飛劍,指著那根白色的絲帶說道:「你方投白認負了,這場比斗沒有必要再進行下去。」
羅之青慘淡地看了看那根白絲帶,他知道誰將這條絲帶擲到擂台之上,也知道那人的意思。只不過斗到現在,論從他自身的榮譽和狼族的尊嚴上看,都不允許主動敗退,陳雲生投了白絲帶恰恰是為他做了最好的選擇。
收劍,轉身走下擂台,沒有說一句話。倒是馮聖大方地說道:「羅之青,我記住這個名字了,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羅之青轉身,看著馮聖認真說道:「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會擊敗你。」
馮聖奈地聳了聳肩,滿是不屑地說道:「對不起,這件事對你來說是不可達成的。我就在大嶼關,隨時歡迎你來拜訪。」
羅之青冷哼了一聲,跳下擂台,台下三隻狼妖早就跳到那邊守候少主,為首的狼妖想要上來攙扶羅之青,卻被他制止了,看著那隻狼妖眼中流露出的擔憂,羅之青堅毅的如同惡狼谷的岩石,「不用了,我們惡狼谷的狼妖什麼時候連走路都需要別人攙扶?」
看著羅之青一臉鐵青地回到擂台,陳雲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白絲是我投的,你已經做到了。」
羅之青嘆了口氣,道:「你做了正確的事,我應該感謝你。」
陳雲生一臉歉意,道:「這場比斗本不應變成生死相搏,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這時樂翔恰巧從旁邊經過,目睹了這一幕的基情,伸伸舌頭說道:「好令人感動的場面啊!掌門要不要給少主來個擁抱?」
羅之青和陳雲生同時向他投去犀利的目光,令這個素以口遮攔著稱的樂翔急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場比斗雖然敗了,卻沒有人感到難過,這一戰雖敗猶榮。馮聖固然用決絕的法術和極高的道行證明了自己是大嶼關除了季平南外的第一人,而羅之青的名字也深深刻在金沙人們心中。這是羅之青生命歷程之中第一次和金沙邂逅,卻不是最後一次。
中年修士站在擂台之上,腳下傳來碎石壓迫鞋底板的痛楚,看著頭頂那輪碩大的太陽,他力地宣布了這次比斗的獲勝一方。金沙酷夏的陽光沒有令人們的歡呼偃旗息鼓,掌聲和喝彩給馮聖,同時也賦予羅之青,那個狼族的少主。
柳一生看著身旁臉色發白,嘴唇上被咬出參差牙印的九女兒,伸展了一下身軀,說道:「今日就比到這裡吧,三日之後再戰。」
金沙之主發話,哪有人敢不從。中年修士如釋重負,高聲宣布著這個結果,四周看熱鬧的人們也如釋重負,如此驚心動魄的比斗,進行一場就足夠了,再來一場,他們真的擔心自己的小心肝能否承受。
公孫行獃獃看著如潮水一般你退去的人群,狠狠地對著身旁的兩個晚輩說道:「你們兩個看好了,人家是怎麼拚命的。現在我們終於挽回敗局了,你們作為我銀沙第一批上場的兩人,第五場和第六場絕對不許敗,若墜了我銀沙的名頭,定然不能輕饒。」
左坷點了點頭,雖然臉上恭順,心中卻腹誹不絕。
右坷卻耿直地說道:「師叔,您這是強人所難。戰場本就勝負難料,龍川的強橫程度遠超我們想象,就算敗了也正常,您何必強求呢?況且……」
「放屁!」公孫行罵道,「若你敗了,就把你剁碎丟到邊海喂海龜。」
右坷一臉憤懣,心道:「我有我的師承,就算敗了也輪不到你來教訓。」這話也就是心裡說說,他知道師叔的脾氣,也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
在西看台的角落中站起一個滿頭華髮的老人,此人外相平和安寧,彷彿一個不諳世事,與世爭的老者。他來到公孫行面前,謙遜地說道:「太子爺,什麼時候論到老夫上場?」
公孫行本是一臉惱怒,當看到老人的面容時,生生將滿臉的怒容壓了回去,擠出一個牽強比的笑容,「原來是夏侯前輩。您老別急,有道是老將壓后陣,前面都是些小打小鬧,您若上場,恐怕嚇破他們的苦膽。」
這個老者正是龍淵千尋萬覓的夏侯殤。
但見夏侯殤皺眉說道:「我還有些其他事情要做,告訴我第幾場論到我,到時我在趕來就是。」[
公孫行一百個不情願地說道:「國師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做,不妨給下人說一下,相信比您老親自去要好多了。」
夏侯殤面表情地說道:「不必了。」
公孫行看到對方一臉緊繃,渾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不由得來了氣,淡淡說道:「國師有事就去做好了,擂台也不是一兩天就結束,等你回來再上台。」
夏侯殤聞聽此言,二話不說,轉身離開看台。看著他的背影,公孫行氣哼哼地說道:「老蛤蟆,裝逼遭雷劈。」
右坷急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說道:「師叔小聲點,這老爺子耳朵可靈著呢。」
公孫行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憑什麼怕他?剛才是給他面子而已。」
右坷臉色一白,不再說話。
……
殘陽如血,染紅了遠山和一望際的大嶼樹林。夕陽下,斷崖畔,陳雲生和羅之青並肩站立,兩人個頭差不多,身材相仿,從遠處看,如同一對兄弟。
「這裡應該不再需要我了吧?」羅之青看著山下滿目的紅葉說道。
「你要走?」陳雲生意外道。
「說實話我有些擔心惡狼谷。」羅之青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的疼痛提醒他身體的暗傷並沒有恢復。
「這些年你過的並不輕鬆。」陳雲生這話彷彿在問,說出的語氣卻是平鋪直述,彷彿已經肯定了這問題的答案。
「彼此彼此吧。你混跡於天涯海角,而我則堅守那一方溝壑。」羅之青淡淡說道,雲淡風輕間將這些年的艱辛一筆帶過。
陳雲生苦笑了一聲,說道:「有時候退一步方能看到海闊天空,就如同狻猊一族。」
羅之青聲音微微有些激動,「雖然惡狼谷貧瘠,荒涼,風沙很大,可那畢竟是我們的家園。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沒有人願意離開。有時候我在斬下聽風谷修士的頭顱的時候感到恍惚,為了一塊不毛之地,他們為什麼花了這麼多生命和精力。莫非這些人骨子裡就充滿了對狼的恨意嗎?這也過於牽強了吧!」
聽完看似簡單卻很難回答的問題,陳雲生想了半天才說道:「我仍然相信人與人之間是先存善意,而後生嫌隙的。往往因為一件小事,兩個族群之間便爆發了不死不休的爭鬥,也許事件的結束只能以一方被消亡告終。」
羅之青悲傷地看著山下被夕陽染紅的野草,喃喃說道:「那就讓惡狼谷的狼妖們用鮮血染紅那片乾枯,荒涼的土地吧。」
……
羅之青走了,帶著三隻忠心耿耿的狼妖。
看著他們遠去的遁光,陳雲生說出了隱在心中的話。
「被滅的也不一定就是你們,有了天穹派的幫助,我倒要看看誰敢再對惡狼谷隨意動手。」
這番王霸之氣十足的話讓一旁收拾東西的樂翔聽到了,他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想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掌門,你變了。」
陳雲生盯著樂翔,看到那張清癯的面容了多了幾道皺紋,便笑道:「這世間誰都在變,就連你不也老去了好幾歲嗎?不變的東西也許只有這滿天的星斗罷了。變未必是壞事,想要存活下去,或者說想要不被傾軋,單憑道義或是良心是遠遠不夠的。」
樂翔笑道:「我也覺得天穹山脈是該多一個說話管用的組織了。這些年就連天祿門這種最不入流的門派也虎視眈眈,更何況其他幾個門派。據說郭家和地火教勾搭在一起,在天穹山脈南邊圈了很大一片地,不允許外教的修士進入。而聽風谷和擎天門也有默契,不知道近期有什麼大舉動。天穹山脈安寧的時期過去了,這年頭人心都浮躁了。」
「怎麼?聽你的話,有些擔心天穹派嗎?」陳雲生問道。
樂翔搖了搖頭,說道:「有諸天之網在,他們不來那是他們的幸運。」
陳雲生看著冉冉升起的太陽,說道:「獲取必要的力量,以應對常的天道,當年那個神秘女人就是這麼說的。天穹山脈是應該有一個出言擲地有聲的門派了。」
……
目睹了接連四場生死一線的搏命之後,就算在懈怠的人,形如樂翔,也開始張羅著修鍊一些道法,就算不為勝利,在逃跑的時候也能用上。韓楓就是其中一個。
由於他資質太差,羞於同其他修士一起修鍊,也不願意修鍊普通的相道法,從陳雲生哪裡死乞白賴地磨來了半部《元磁》。倒不是他師父不肯將整部的元磁給他,只因為陳雲生知道韓楓的性格,怕他貪多嚼不爛,反倒耽誤了修行,所以只給他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