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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博弈

  大嶼關的夏天並不好過,來自大嶼山脈的野獸異常活躍,要保護商隊、靈脈的礦工,還要應付那些神出鬼沒的妖獸,大嶼關的戰修格外忙碌,當然也包括鎮守大嶼關的季平南。 

  季平南剛剛從一次獵殺朝雲蟒的戰鬥中歸來,戰甲胸前的斑斑血污昭示著剛才戰鬥的慘烈,看著身後大車上拉著的三具屍體,他心中泛起一絲隱痛。這些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每死一個,都能令他痛心半日。 

  「心慈不掌兵,看起來我應該告老了。」 

  自顧自念叨著一句嘮嘈,他走上那高聳的大嶼關城牆。遠望蒼茫的大嶼山,心有所思的嘆了口氣。 

  此時,身旁一個全副武裝的甲士小跑來到他的身旁,抱拳說道:「稟將軍,李巍大人陣亡了。」[ 

  季平南的身體僵硬了,陣亡這個字眼他聽過數次,可每一次都能給他莫大的衝擊,更何況是麾下有名的戰將。黃沙豹是四豹之一,修為不算最差,怎麼能說死就死呢? 

  過了良久,季平南輕輕彎了一下僵硬的後背,轉過頭,看著那名尚未退下的甲士,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昨夜黃沙港激戰,李巍將軍不敵對方,被滅殺了。」 

  「他怎麼會不敵對手?對方是元嬰修士嗎?」 

  報事的小卒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金沙和銀沙兩國所有的元嬰修士不超過二十個。去掉金沙的皇族,還有兩個老不死的國師,可以出手的只有四位將軍,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難道是銀沙的太虛宮所為?除非銀沙國瘋了。他們太子和九公主的大婚在即,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到底是誰殺了他?」季平南睜大了眼睛,默默地分析著。 

  「據說李將軍當日召集了本部百名戰修積聚黃沙港。」 

  「那就叫上那些倖存的戰修來見我。」 

  「是。」那名甲士飛快的退了下去。 

  季平南冷峻地看著天邊的烏雲,轉身離開城頭的時候,他雙手放過的地方明顯留下十根指頭的印記。 

  …… 

  … 

  金沙國和銀沙國交界的地方是一串星羅棋布的內陸湖,湖水多半由海水倒灌形成,鹽分很多不可飲用。這個地方叫做星羅海,星羅海畔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要塞。比起大嶼關的虎踞龍盤,這座城池顯得單薄弱小,既沒有林立的巨型防禦法器,也沒有森嚴的戰修巡邏。 

  兩三個老弱的修士來回巡視之下,星羅要塞顯得不堪一擊,可偏偏就在這不堪一擊的表象下,卻隱藏著一支足矣震懾銀沙的戰修,這支戰修的首領便是金沙的四大將軍之一的揚威將軍万俟觀西。 

  星羅海畔的一處白沙灘上,万俟觀西愜意地靠在一個鋪著熊羆皮的巨大雕花長椅,雙腳高高的翹起,看著手中的釣竿一動不動,彷彿一尊雕塑。他身旁站著一個長衫玉立的中年人,三縷須髯飄灑前胸,說不出的瀟洒。 

  万俟觀西突然挑了一下眉梢,高呼道:「有了!」 

  釣竿高高抬起,隨著透明的絲線凌空擺動,一隻手掌大小的平魚躍出水面。万俟觀西滿臉得意地將那隻魚捉在手中,說道:「看起來這些魚總也變不聰明,恐怕一萬年也法改變被人釣上來的命運。」 

  隨手將魚擲入湖面,万俟觀西伸了個懶腰。他身旁的中年文士說道:「將軍,你真的打算在這裡釣一輩子魚嗎?」 

  万俟觀西頭也不回,冷聲說道:「要不怎樣?金沙和銀沙兩國好的就剩下穿一條褲子了,我們的作用越來越小,你也知道養兵很耗資源,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徹底被人遺忘了,變成這湖中的一群傻魚,發臭,死去。」[ 

  「我聽說昨天晚上,黃沙豹被人殺了。而前幾天大嶼山的一個中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全員被殺。這事情蹊蹺啊。」 

  「哦?我也早看那些拿著雞毛做令箭的大嶼戰修不順眼了。什麼一龍二虎三蟒四豹,純屬一群廢物。」万俟觀西挑了挑自己鬢角的長發,不屑地說道。 

  「你不好奇是誰殺了他們嗎?」中年文士問道。 

  「囂張遭雷劈,我幹嘛好奇,總有人看不慣季平南手下的那些囂張跋扈鷹犬。」 

  「將軍不妨想一想,有哪些人可以做這件事,我們是否可以利用這點做些文章,改變被人遺忘的命運,反正我方不凈是不喜歡整天在這裡曬太陽。」 

  万俟觀西挑了挑右眉,冷笑道:「可以做這件事情的人不多,金沙的四位將軍,老柳家,而九曜城中的世家多半沒有這種殺人越貨的魄力。」 

  自稱方不凈的年文士輕笑道:「將軍莫不是整日釣魚把腦子釣傻掉了,難道就不敢再想的遠一點?」 

  万俟觀西臉色一寒,道:「你說的是銀沙?他們不可能做這件事情。首先他們不可能避過我們的耳目,從這裡進入金沙。再說,兩國正準備聯姻,也沒有這麼多的動機。」 

  「我們不用關心他們是否有動機,只需要讓陛下知道,防範銀沙是必要的,就算聯姻也要保持邊界的重兵,只有這樣這座要塞才有存在的價值,你說呢?」 

  万俟觀西眯著眼,盯著身前的湖泊,認真說道:「的確。看來我們應該做點什麼了。」 

  …… 

  有了韓楓、薛離和易小虎三個年輕人陪伴,徐白露很快就從喪母的痛苦中緩解過來。除了晚上還經常夢見母親外,白天幾大礙。他瘋狂的投入修劍之中,恨不得一天當成兩天用。 

  看著這個瘋狂的修士,韓楓常常感慨,大修士恐怕就是這樣練成的,而自己偏偏是大修士的心,小修士的命。每每想到這點,他便從自己多如牛毛的丹藥中找出一些藥效強勁的,能夠進補先天不足的,塞入口中大嚼一頓,還美其名曰苦修不如吃藥,練劍不如投毒。 

  朝陽如同火紅的綢緞般流淌在九曜城中,城中的建築多半是沙子燒就的,被血紅的陽光一照,一片流光溢彩,美不勝收。陳雲生走在布滿花紋的九曜街道上,地上鋪了一層壓得很實的細密白沙,白沙之上壓制了一層防滑的紋路,令他的雙足十分的愜意。 

  九曜城的多數房屋都使用琉璃取代欞紙,走過這些房屋的時候,陽光射在戶上的琉璃,照的人只得眯著眼睛。金沙的皇城在九曜城中心,佔地百頃,外城被一道高達兩丈的高牆隔離,圍著圍牆繞了三分之一圈,天色已經盡午。在九曜城盛夏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很少人能夠堅持一炷香的光景。街上的行人很少,熱氣被蒸騰起來,景物變得飄渺虛,彷彿置身於虛幻的世界。 

  陳雲生修為到了金丹境界,自然是寒暑不侵,平靜地走在皇城之外,他仔細記錄著所看到的每一塊城牆,每一寸牆面是否有禁制都做到心中有數。 

  「這座牆背後的世界不是你這樣的人應該覬覦的。」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陳雲生耳畔響起,在盛夏之時猶如當頭澆下一潑涼水,令他汗毛髮寒。 

  轉過身,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此人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兩道卧蠶眉下一對細長的眼睛精光四射,頜下須髯不長,卻別有一番韻味。腰間旋佩,絲絛帶玉,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樣。 

  神念探出,只覺得遇到一層滑膩的凝質,法進入年輕人身前三尺,陳雲生不敢再做嘗試,收回神識,面表情地說道:「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監國將軍帳下,長平君。」 

  對於監國將軍的名號,陳雲生早就有所耳聞,此人便是金沙四位大將軍中資格最老,修為最深,年齡最大的一個。至於他帳下的門客,顯然也不是浪得虛名之徒。[ 

  雖然這個長平君並沒有惡意,可他要做的事情畢竟見不得光明,抱了抱拳,陳雲生道:「久仰。在下還有事在身,就此別過。」 

  長平君臉上依舊掛著那絲若有若的笑容,道:「此間天氣炎熱,我看兄台行路之時氣不長出,面不改色,顯然不是俗人。街后是間酒肆,有金沙上好的美酒,名曰翡翠露,最宜夏天引用。不妨賞光一敘?」 

  陳雲生看了對方一眼,搖頭道:「今日還是算了,他日有緣,我們自會相見。」 

  說罷連頭也不回消失在前方的巷子口。看著他消失的背影,長平君嘴角上翹,喃喃說道:「看來柳家要出些事情了,只是不知道會否對將軍不利。」 

  皇城只探索了三分之一左右便被人擾了心情,陳雲生索性結束了今日的踩點,悻悻回到陳家藥鋪。在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蹤之後,進入藥鋪大門。此刻韓楓正在裝模作樣為一個老頭寫藥方,看到陳雲生進屋,急忙三下五除二,大筆一揮而就。然後從櫃檯下翻出現成的補氣血的藥丸,丟給那個老者,道:「一日三次,飯前服用,忌葷忌酒,不宜房事。」 

  老頭誠惶誠恐地接過藥丸,客氣地作了兩個揖,退了下去,出門的時候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惹得韓楓老大不痛快。看到老人走遠了,他急忙將門板上好,今日天色還沒擦黑就關門歇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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