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會
「可以嗎?」直到現在韓楓都認為自己在做夢,一個資質奇差無比,二十年間依靠一些靈藥強行築基的修士居然被提升到了天穹派的藥石司司首之位,就算他是陳雲生的大弟子,這件事情也過於的匪夷所思。
陳雲生點頭道:「自然可以,在場無人比你更精通靈草、仙藥,當然毒藥對你來說更不在話下。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比你更勝任此位。雖然現在天穹派人數尚少,但是總有發揚光大的那天,你要精研此道,不可荒廢。」
韓楓誠惶誠恐地點頭道:「謹尊師命。」
「制符司還是明蘭來司掌。」陳雲生看著第二排角落中的較小女子說道。方明蘭乖巧地點了點頭,領命下去。
「黑斷腸何在?」
黑斷腸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他認為陳雲生早就將他遺忘了,突然聽到呼喚自己的名字,有些不自然地答應了一聲,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天穹派的商隊還是由你來掌控,但是商旅行事和劫掠大有不同,不能隨意造次。遇到所謂震旦的四大家族之人要好意結交,你可明白?」
黑斷腸伸出大手撓了撓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陳雲生伸展了一下後背,長吁一聲道:「雖然天穹派現在還很弱小,但是總有強大的那天。自此之後天穹派要廣開方便之門,在青洲各地搜羅有資質的青年加入,這件事情就交給靖宇你去辦。」諸葛靖宇點頭應下。
安排完一切,陳雲生感到有些倦乏,揮了揮手,將所有人都遣散,一個人坐在大廳之中透過窗欞看著天光發獃。他不知道今天這番看似隨意的分派對日後天穹派的影響是多麼巨大,以至於後世之人將今日分封司首所在的臨風閣都列為十分重要的憑弔之地。
此時一個女子安靜地來到他身後,手中地上一盞熱茶,陳雲生順手接了過來,對轉頭對白木容微微一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子便開始擅長做這種事情,陳雲生將這歸功於那些教化女子要賢良淑德的女訓。
這時候諸葛靖宇去而復還,他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摸樣的人,來到陳雲生面前,諸葛靖宇遞上來一封信,說道:「李鐵嘴送信來了。」
陳雲生微微一愣,將信紙展開,略讀一遍,交給諸葛靖宇。諸葛靖宇看罷,將信丟在條案之上,雙眉蹙成了一個疙瘩,並沒有說話。
那個小廝看到兩人都不說話,便從容言道:「李掌門要我一定要到陳前輩的答覆之後才能離去,如果很難做決定,也不用著急,小子自當在此地候著。」
陳雲生看了他一眼,說道:「回去告訴你家掌門,今晚我去便是。」小廝一臉堆笑,拱手告退。
諸葛靖宇關切道:「今晚你要去嗎?要不要我安排一下。」
陳雲生看著窗外的雲影,喃喃道:「不用了,畢竟我們是老相識了,他不會怎麼樣的。」
諸葛靖宇有些不放心道:「今時不同往日,天穹派陳兵於天水城中,多少也會令游龍幫不自在,畢竟天穹派的力量不比烈火堂弱,還有飛雲師尊和那個神出鬼沒的墨眉,他們心有惴惴也是正常。」
「如果是因為這樁事我倒放心了,我們只需要撤出便會令他們安心。」陳雲生眼睛眯起,看著寒枝上的雀鳥。
「你擔心的是?」諸葛靖宇疑惑道。
「擔心被迫做選擇,哎,今晚去看看就知道了。」陳雲生吁了口氣,疲憊地說道。
「要不要帶上滄瀾衛?」諸葛靖宇追問。
陳雲生搖頭,「人家信中說的清楚,要單身敘舊,我若帶上滄瀾衛未免令人生疑,反倒不利於調和矛盾。」
「那你至少要帶上一個人,要不我陪著你去。」諸葛靖宇有些著急地說道。
陳雲生急忙擺手,道:「我可不敢帶著你去,若你我稍有閃失,天穹派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有木容在身邊足夠了。」
白木容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頓時淡然一笑,如同一朵白色的木容花。
……
李鐵嘴選擇的夜宴地點在城南的一處大宅院中,陳雲生對天水城的地理很熟,自然很快便找到了地方。此地原本是一個司天閣高階修士的住所,現在自然變成了無主之地,都被游龍幫接管了。
一路之上他沒有起遁光,天穹派和烈火堂破城之日便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不準在城中隨意施法。兩個人走在寬敞的大街上,路上行人稀少,顯得異常的冷清。
初春的寒意沁人心脾,令人精神爽朗。白木容看著四周冷清的街道,悶悶不樂道:「天水城這種樣子著實令人不喜。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往日的生機。」
陳雲生看了女子一眼,笑道:「我道白小姐常常以仙人自居,居然還會在意人間的煙火是否繁盛,難得,難得。」
白木容知道陳雲生拿自己消遣,嘟嘴道:「還不是你們整日打打殺殺把這裡的百姓嚇跑了,往日雖然蕭條,但是人還在,現在倒好,連人也沒有了。」
陳雲生嘿了一聲,說道:「木必先腐,而後有蠹,如蟲不除,木必凋矣。如果僅僅貪戀殘陽下最後一抹餘溫,必將經受更為清冷的夜晚。我敢說不出五年,天水城就會重新充滿生機。」
白木容知道陳雲生說的在理,朝他做了一個鬼臉,道:「什麼木啊,蟲啊,難道你看到的蟲子還不夠多,仍想再和它們打交道嗎?」
陳雲生急忙搖頭道:「千萬別,如果可以選擇,我一輩子都對那些東西敬而遠之。」
兩人隨便聊著便來到了那間大宅門前,一路之上陳雲生放出神念,並沒有發現有人埋伏,安心了一些。走到門前,伸手在門環上輕輕叩打,只聽得院內腳步聲響起。不多時,兩扇大門咯吱吱左右分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將大門打開,看了陳雲生一眼,殷勤地說道:「陳掌門來了,裡面請。」
陳雲生隨著老者往裡面走,穿過照壁,走過第一個院落,來到一個滿是梅花的花廳,離著老遠便聞到梅香暗浮。不等陳雲生走近,花廳的大門便無聲無息地向兩邊分開,李鐵嘴身穿一件絳紫色的團花長袍迎了出來,胸前兩條綬帶隨風飄蕩,更顯得他意氣風發。
李鐵嘴滿眼精光,看起來在修為上有了不小的提升,但是仍然沒有突破金丹期。他如一陣風一般來到陳雲生面前,伸手緊緊握住對方的右手,滿面欣喜道:「天水城陷落之後我便想請賢弟一敘,無奈擔心老弟事務繁忙,一直不敢邀請,才拖了這麼久,真是罪過,罪過。」
他一邊把陳雲生往屋內讓,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門外的動靜,這個動作雖小,但卻沒有逃過陳雲生的眼睛,他打個哈哈,道:「這次破城還要多謝李道兄的鼎力相助,否則單憑天穹派之力,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李鐵嘴擺了擺手道:「老弟何出此言,若不是當日你和黑骨道友極力相勸,恐怕我現在還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無論說一千道一萬,你都是我李某人的恩人。」
兩人一邊客氣,一邊走入屋中。屋內雖然不是很大,裝飾的卻格外別緻,黃花梨的硬木太師椅,雕花的八仙桌,一股淡淡的木香縈繞四周。地面是一水的青色卵石鋪就,由於卵石細小,從遠處看去並不會出現高低不平的情況,走在上面也沒有突兀咯腳的感覺。
兩人據桌而坐,白木容輕巧地站在陳雲生身後,如同依人的雀鳥,悄然無語。不待李鐵嘴吩咐,早有僕從上了一壺香茶,兩個茶盞。茶水甫一倒上,房間之中便滿是茶香。
李鐵嘴端起茶盞,隨意了抿了一口,然後放下,臉上笑意不減道:「前些日子天水城前一戰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天穹派損失不小。」
陳雲生道:「損失還好,攻城掠地哪有不死人的,更何況對手是修羅門。不知烈火堂的情形如何?」
李鐵嘴臉上笑容一滯,道:「據黑骨說,損失了四衛副堂主,重傷了兩位,修士損了五百名,傷了七百名,可謂傷筋動骨啊。」
陳雲生蹙眉道:「我聽說北方的冷月國一直覬覦西涼國,如果烈火堂傷了根本,如何能夠抵禦冷月國的侵擾呢?」
李鐵嘴淡然道:「冷月國已然不足為懼,老弟可能不知,據說西涼國的太子姜若望率部在隴上和冷月國之兵大戰三天三夜,擊退冰鋒營十次,盡數殲敵。這次冷月國也傷筋動骨,不過個十數年恐怕難有作為。」
聽到這個消息,陳雲生心中略微一驚,以他對西涼國的了解,太子姜若望似乎是一個柔弱之人,不善權謀,更乏兵鋒之能,如何能擋住身經百戰的冷月國冰鋒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麼說來姜若望尚有一支殘部未滅?」
李鐵嘴搖頭道:「非也。冰鋒營固然被打退了,姜若望的那支戰力也損失慘重,據說最後一戰和對方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