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又是一年土崗紅 下
宋濂站在咸安閣的頂層,冷冽的冬風將他的髮髻吹散,土崗上發生的一切全部被他看在眼中,不經意間,他的雙手緊緊握入了身前的朱漆欄杆,木屑掉落一地。
身旁早有按捺不住的修士問道:「請閣主下命令,讓我們支援蔡鵬飛,再等下去恐怕就來不及了。」
宋濂沒有說話,他心中不斷盤算著司天閣內尚存的戰力,除去瞬間就陣亡的十散人和蔡鵬飛麾下的二十名修士,他手中還有築基修士不到十名,練氣修士十三名,如果算上他自己,金丹修士的數量是三人。
剛才他已經飛快的算過了敵人的戰力,共有築基修士三十名,金丹修士三名,其中一人是金丹中期,還有幾個練氣修士,全部加起來不到四十人。如果只看這個數據,他應該毫不猶豫地出手援助蔡鵬飛,但是咸州城內還隱藏著不知道多少敵人,有多少雙眼睛正在覬覦著這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城堡。從樂翔和樊輕舟稟報的情況上看,咸州成年至少有兩名金丹妖修,外加兩名築基修士。這支力量一定是沖著司天閣來到,沒有理由在咸州賴著不出來。
「難道說他們在等我率領眾人支援蔡鵬飛之際,突然進攻司天閣,想一舉鏟掉我的大本營嗎?」宋濂捻著頜下濃密的鬍鬚,眉頭蹙成了一個疙瘩。咸州司天閣四周有極其jing密的防禦法陣,如果死守,沒有重型的攻城法器是拿不下來的,就算對方有元嬰修士也沒用。然而,如果這裡沒有他坐鎮,再jing妙的法陣也是擺設。
那支尚未出現的敵人成了宋濂內心深處的忌憚,讓他在這件事情上有些猶豫不絕,這對黃土崗上的天穹修士而言是巨大的助力,倘若宋濂今ri帶著手下剩餘的修士果斷出擊,也許戰局會有不同。
蔡鵬飛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寶,竟然是一根長戈,其前端的形狀如同鐮刀,並且有一個類似長矛的槍頭,戈身上雕琢著五條蟠龍,龍身上的每片鱗甲都銘刻的栩栩如生。他自從步入金丹期以來,縱橫修真界已經有五六十年了,殺伐果斷,快意恩仇,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多少也和他的這件本命法寶有關。
這件五龍戈論成se,屬於中上品的法寶,在金丹修為之時能夠得到一件中品本命法寶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本命法寶一般都是跟隨修士一生,只要修士壽元未盡,就會不斷的得到淬鍊,品級也越來越好,因為金丹修士本身修鍊的時間一般都不會太長,所以本命法寶的成se罕有十分出眾的。
真正的中上品法寶一般多見於元嬰和化神修士身上,這些人的壽元綿長,有足夠的時間將一件成se一般的法器淬鍊成為上品法寶。而蔡鵬飛的這件五龍戈在還沒有被他淬鍊之時,已經是一件極品的法器了,戈身上的五條金龍可以被靈元引燃,在最高境界下,五龍戈會化為一條金龍,將對手絞殺。當然這樣做靈元消耗會很大,對於現在的蔡鵬飛而言,尚不具備同時引燃五條金龍的實力。
饒是如此,五龍戈也成了他心中最大的依仗,即使宋濂沒有派人援助他,蔡鵬飛也不在乎,能夠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取得勝利,那才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對於咸州司天閣閣主的位置,他已經覬覦很久了,在他心中,宋濂是一個孱弱之人,讓這樣的人作為他的上司,簡直是對他的羞辱。
五龍戈散發出一股幽光,戈身上的一條金龍亮了起來,金se的紋路栩栩如生,寒氣凜然。寇華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看到了對手的本命法寶,一條碩大的戈正裹挾著風聲向己方的一個戰隊襲來。雖然還有很遠的距離,一股令人膽顫的威壓便從那件五龍戈身上傳了出來。寇華自忖見過不少法寶,但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金丹修士擁有這樣的本命法寶。
驚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寇華手上法訣不斷,一柄閃電狀的飛劍便橫在身前。這柄飛劍沒有劍柄,形狀如同一道閃電,寶劍的邊緣被銀白的電弧包裹,看的不是很真切。寇華的飛劍喚做「白閃」,是他師父蕭裂天心愛之物,而寇華是蕭裂天的大弟子,是所有蕭氏弟子中修為最高,天賦最好的一個。蕭裂天一生對於飛劍十分的鐘愛,手上的飛劍法器更是不計其數,而白閃劍絕對可以算的上前五,雖不及裂天劍霸氣,卻也有一些特別的優點,例如速度更快,還附帶了一些雷電屬xing的攻擊。
自從得到白閃劍之後,寇華在上面花了不少時間,前後經過五次大規模的淬鍊,令這柄成se本來就極好的上品法器蛻變成了一件中品法寶,在天穹派內的二代弟子中,僅次於谷劍的白靈劍。不過面對這柄五龍戈,寇華心中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白閃劍如同一道閃電,直取蔡鵬飛的面門,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來自於蕭裂天的真傳,他司掌巡天院數十載,院內的每個弟子都有悍不畏死的一面。
蔡鵬飛冷笑一聲,五指微曲,五龍戈頓時急速的旋轉起來,將三丈之內盡數罩住,帶起了瑟瑟的寒風。白閃劍刺在五龍戈上,便如銀瓶乍裂,被戈身狠狠的擊了出去。寇華心念一震,感覺到白閃劍竟然有那麼一瞬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不由得心下駭然,自從他練得了本命法寶以來,尚未出現過這種狀況,再看對方的五龍戈,化作一團青影,向自己這面打來,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兩位隊長交鋒的剎那,兩方的修士也短兵相接。蔡鵬飛麾下的三隊修士如同一個飛轉的鑽頭,刺入了天穹派修士的戰陣中,三名為首的金丹修士施展各自的本命法寶向自己身前四十五度角的敵人攻擊,一出手便是殺招,一點也不吝惜身上靈元的損耗,頃刻間便有三名天穹修士被腰斬而亡。
馮當歸急忙變化自己的陣型,他身後七名修士緊緊的聚集在了一起,由原本鬆散的結構變成了一柄尖刀,刀尖便是馮當歸。其他兩個戰隊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作為一線的隊長,臨敵之時不允許有任何的猶豫,哪怕一瞬間的恍惚都有可能葬送整個隊伍。
三個戰隊如同三柄尖刀,呈犄角狀和襲來的司天閣修士碰撞在一起,然後又急速的分開,每次兩個小隊交匯的瞬間,小隊中的每個修士都會悍不畏死地向對方攻擊,法器發出的陣陣哀鳴彌散在空氣中。三次碰撞之下,有九件法器徹底報廢,十名修士隕落。有些修士同時被幾件攻擊法器擊中,連眼睛都來得及眨上一下,便送了xing命,更多的修士則是jing準的一擊致命而亡,畢竟對於一個已經必死無疑的人沒有必要發動多次的攻擊,這樣不僅沒有效率,更會令自己陷入險地。
許達用自己的飛劍撩開了對方一個修士的喉嚨,他不知道這是第幾個被自己殺死的修士了,也記不清自己這柄飛劍上有多少傷痕。每次執行完一個危險的任務,他總是默默來到地火室,將自己的飛劍重新淬鍊,修復飛劍上的傷痕。但是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機會活過這場浩劫,如果可以,他發誓一定要纏著師父,要來哪怕半兩的太白金晶摻在自己的飛劍之中。
他隸屬於巡天戊三隊中的一員,他的師父就是寇華。他曾經代表天穹派參加了天穹盛會,三場下來無一敗績,是天穹派中少有的幾個沒有敗績的修士,馮當歸也算其中一個。同是天穹派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許達卻低了馮當歸一輩,要管馮當歸叫師叔。雖然他看慣了流血,看慣了死亡,看慣了支離破碎,看慣了冷冰冰的屍體。但是眼前這場戰鬥還是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神念對端所縈繞的飛劍不由得微微顫抖,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搏命。
許達眼中布滿了血絲,陣型變換的瞬間,他看到了同樣憔悴的徐名揚,他平ri和徐名揚的關係最好,但兩人也同是競爭的關係。徐名揚的師父谷劍率領的是巡天院最jing銳的四十九名修士,而寇華卻只能帶著這支二等隊伍,並不是寇華沒有能力進入那四十九個人的名單,只是他胸中憋著一口氣,要和谷劍比個高下。師父如此,徒弟自然也是這樣,但是許達和徐名揚之間的競爭卻是良xing的,兩個人之間相互鞭策,共同成長。麻木一笑之後,兩人再次投入下一次的生死搏殺之中。
一個回合交錯之後,蔡鵬飛知道了對方的實力,看到身旁不斷喪命的兄弟,他第一次產生了惶恐這種感覺,不過他仍然沒有想過失敗,畢竟失敗對於他而言太過久遠。最近的一次也要回溯到百年之前,一百年的時光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事情,包括對於某件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