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遠望凌雲峰
黑骨尷尬地笑笑,說道:「飛雲老弟何必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老夫也是遇劫之人啊。你以為我願意寄身於墨玉髓之中嘛?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還不是被迫無奈。」
「哦?你當我是三歲的頑童任你欺騙?誰又能拿你怎麼樣!南蒙大洲誰不知道你『獨步乾坤,顛倒ri月』逍遙神君的威名。還不將你的出現在這裡的來龍去脈細細講來。你若敢故弄玄虛,打什麼歪主意,別怪老夫劍下無情。」飛雲子yin冷地說道。
黑骨連忙擺手陪笑道:「也就二十幾年不見,老弟火氣怎地如此之大。你看看我本來就只剩了骨架,哪裡還有心打別人的主意。這件事說來話長,我當年在南蒙閑著無事,偏生出去洪古界看看的念頭。」
「當時和幾個交好的道友,劃破乾坤,打開一條通往洪古的蟲洞。剛開始我們在洪古之行還較為順利,見識了一些天地造化之物,對自己的修行也大有裨益。怎料後來樂極生悲,驚動了一條孽龍。這畜生神通廣大,有吞天吐地之能,那場戰鬥之慘烈,直到今ri老夫回想起還脖頸發涼。」黑骨聲音微顫,陷入了當時情景之中。
他接著說道:「雖然我們拼盡全力,可是最終還是不敵,無奈之下,我們幾個老傢伙和它邊斗邊逃,靈元耗光了,法寶打廢了,連肉身最後也隕落了,好在元嬰逃回。老夫用盡最後一絲法力,將那蟲洞封好。在油盡燈枯,要坐化之時,恰好碰到黑風谷的谷主黑風老妖在練他的墨玉髓,我就佔了他的法寶,當做棲身之所。」
「因為修為大減,被他擒住,可是天不絕我,正逢二十八星官討伐黑風谷,老夫才趁亂逃出。回到自己的洞府,開啟那虛空之陣逃到青洲。誰曾想追兵尾隨而至,幸虧貴高徒出手相助,才讓老夫免於橫死啊。」黑骨說道動情之處,竟然還假模假樣地用黑se的左手摸了摸眼眶,顯示他正潸然淚下。
飛雲子啐了他一口,說道:「活該,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洪古界也是我等這樣的人可去得的嗎?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老夫也遇到了一些倒霉之事,這些天正鬧心。現在你身上的法力還存有幾成?」
黑骨苦笑答道:「已經不能用幾成來衡量了,修為基本喪失殆盡,也就只能和你的徒兒一較高下了。」
飛雲子嘆了口氣,說道:「看來我真是時運不濟,若你道法未失,我也許還能渡過此劫。」他語氣中的失望溢於言表,眼中的神采都暗淡下來。
黑骨眼中綠火搖曳,問道:「飛雲老弟,可否告訴愚兄你的煩心之事?雖然我的修為不在了,可是見識還有,興許能幫的上你。」
飛雲子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聽說過紅拂老尼這個人嗎?」
「怎麼不知,那號稱『佛門三菩提』之一的紅拂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莫非老弟惹上這等煞神了?」黑骨眼眶中綠火閃耀,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若是臉上有肉,那表情就豐富了,必然開始是幸災樂禍,後來又變出同病相憐之態。
「這老尼追了我有十萬里之遙,還窮追不捨,哪裡有那佛門高僧大德們的一絲品xing。我不過不小心擾了她的清修,壞了她正在煉製的法寶,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哪裡犯得上和我如此拚命。誰知道她竟然從大嶼山一直追到這裡,你說說她是不是太變態了。」
飛雲子發現有了傾聽之人,就將近期的苦楚都傾訴而出。那黑骨也頗為理解,這二人同病相憐之態更甚。
飛雲子又說道:「既然逍遙道兄無惡意,那麼事不宜遲,就請你和小徒趕快上路,那紅拂恐怕馬上就追來了,我要在這裡布上一座天玄坎離冰火大陣,和那老女人拼上一拼。我這一次恐怕很難倖免,就是隕落於此地也很有可能,還望道兄今後在修行上多多指點小徒。」說到最後,飛雲子的語氣中透出一種悲涼。
黑骨鄭重地說道:「道友放心,就算沒有你所託,我也要儘力相幫,畢竟老夫欠那孩子一個不小的人情。但是不知道友發現沒有,那孩子身上有一絲麒麟jing血。」話鋒一轉,言語中透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哦?那號稱走獸之王的火麒麟?這是好……」
不等飛雲子說完,黑骨就打斷他說:「道友恐怕高興的太早了,那jing血似乎並非來那自祥瑞之獸——火麒麟,而是那破壞力更大的死亡之獸——墨麒麟!」
黑骨的語氣凝重了許多。要知道無論那墨麒麟出現在哪一界都只會帶來無盡的破壞。對於它來說,沒有正義與邪惡,沒有美麗與醜陋,有的只是徹底地破壞,讓一切歸於死亡,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死亡之獸。
上次墨麒麟降臨此界,五大洲修為最強的一萬名修士合力運轉二十八星宿大陣開啟通往不眠之地的蟲洞,在那裡藉助天殞神光,才將其徹底滅殺。
而上代的二十八位星官,外加四位青龍,朱雀,玄武,白虎四神官在此役之中全部隕落,自此星宮才一蹶不振。當時那慘烈的景象,二人依然記憶猶新,所以當黑骨提到墨麒麟,飛雲子不由得心中一寒。他正se道:「道友可確定否?」
黑骨堅定地說道:「千真萬確。」
飛雲子皺了皺眉,朗聲說道:「看來我還是修為太淺,連他身上存有凶獸血脈都看不出。不過既然事已至此,我只有相信他能夠控制的了自身的血脈。怕只怕哪天他被麒麟反噬,那真的生不如死。」
黑骨說道:「飛雲老弟何必妄自菲薄,你看不出他的血脈也屬正常。老夫有這本事皆因自己平ri善於豢養靈寵所致,時間久了,對於妖獸靈物有一些直覺。其實此事也未必如你想的那麼悲觀,就算哪天墨麒麟反噬,我只要在他身邊,將它封印即可。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到此處,飛雲子向黑骨拱手道:「既然如此,在這裡多謝了。」飛雲子口中說出的感謝一字千金,至少陳雲生和他相處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見過這個字眼。他是從黑骨口中學到如何使用這個詞的。
「到時我自當出手,道友放心便是了。」黑骨趕緊還禮說道。
……
「雲生,還不進來更待何時?」飛雲子已經和黑骨交代清楚,就絲毫不敢耽擱地傳喚徒兒。
在洞外滿面疑惑的陳雲生已經佇立良久,他仔細的注視著天空,神念放出觀察周圍的異動,不敢有絲毫大意。聽到師父一聲呼喚,趕緊回歸洞府之內。
「你馬上和黑骨一起下山,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可以去離此地三千里之遙的天穹山找你師伯,他自會收留與你。我師兄脾氣古怪,你見他之時將我這封信給他看,他必然對你更加上心。若不去也可自行尋找修鍊之所,下山凡事多多請教這位黑骨道友,切不可恣意胡為。」飛雲子將一封信札交到陳雲生手中。
「可是,師父…」就算陳雲生對飛雲子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所準備,可一見面便被趕下山,這種烏龍事情,他還是很難接受的。
「趕緊下山,黑骨道友會告訴你具體因由,不要在此地多耽擱。」飛雲子語氣中容不得他有半點質疑。
無奈之下,陳雲生和黑骨一起駕遁光下山。這次為了盡量不招搖,黑骨化為一堆殘骨,由陳雲生放入乾坤袋中攜帶,陳雲生則化身一道黃光土遁而去。望著二人遠去的方向,飛雲子不由的嘆了口氣。
……
一棵碧綠如墨的大松樹下。
「告訴我原因?」陳雲生問道。
「你師父惹了霉頭,讓你避禍而已,沒有其他的。」黑骨說道。
兩息之後,陳雲生安靜的轉身,突然身上發出一團黃光,便yu駕土遁返回。黑骨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攔住,厲聲喝道:「你這樣回去除了送死還能做什麼?」
陳雲生頭上的青筋暴起,認真地說道:「我去幫他。」話雖短,卻格外有力,在寒風寥落之中,更顯得有些悲壯的意味。
黑骨冷然說道:「我原本不該攔你去送死,天地之間每天都有無數蠢貨死去,多了你一人也無所謂。不過既然你師父臨別之時讓我照看你周全,那麼,有幾句話還是要說的。你修為淺薄,除了徒增麻煩,別無它用。」
「他們之間的戰鬥,是你從未見識過的,和你想象的不同。你只要留的命在,便是對你師父的最好報答,能夠讓自己的道統得到傳承,比什麼都強。想你師父一輩子醉卧山崗,攜風邀月,何等瀟洒,卻沒有留下幾個像樣的門人弟子,唯一一個傳人卻如此迂腐不通。真是可悲、可嘆。」
陳雲生感到四周的風如同刀子一般割進自己的內心,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流淌過臉頰,當年那種隨著韓鏢頭死裡逃生時的感覺又浮現在心頭,雖然時過境遷,感覺卻是一般無二,對於這種逃亡的感覺他恨之入骨,又不得不面對,識海中那絲若有若無的黑線頓時又濃了一分。
回望凌雲峰一眼,陳雲生跪地磕頭,卻久久不願起身。
他遁速全開,半天的光景已經行出了五百餘里。收了身法,在一棵松樹下盤膝而坐,想恢復一下靈氣。望著來路方向,凌雲峰已經如同一條若隱若現的黑影矗立天地之間。
可是還沒有等他入定,就感覺到從凌雲峰的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氣浪裹挾一些塵土的微粒衝擊而來,在五百里之外的陳雲生衣角被吹得獵獵作響,如同漫天亂舞的蝴蝶。樹林中的鳥獸沒命似的飛奔而出,四散奔逃。
陳雲生還不知道在凌雲峰方圓五十里內的樹木由於無法抵擋凌厲的衝擊波,生生的向四面倒去。而凌雲峰頓時被削去了一半,只剩得五百餘丈,遠低於周圍的一些小山。陳雲生心中駭然,這哪裡是人類在比拼,分明是造物之神的傑作。
看來師父叫自己離開有充分的理由,自己在那裡根本派不上任何的用場。他心中思量自不必說,黑骨似乎也感覺到了強大的氣息襲來,不停的催促陳雲生快走。就這樣二人又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