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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打賭

  且說馬世奇被林純鴻的奇思妙想驚得目瞪口呆,出於本能,他幾乎想跳起來反對,但是轉念一想,好不容易讓林純鴻放棄星拱樓的調查權,若反對,很可能前功盡棄。 

  馬世奇辭別林純鴻后,立即找到張道涵和朱之瑜,說出了林純鴻的意見。 

  張道涵看著林純鴻長大,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林純鴻,馬世奇的話剛一說完,他就猛拍額頭,恍然大悟道:「我說都督怎麼突然轉了性,原來是為了婦人!」 

  說完,又覺得話說的不清不楚,補充道:「為了讓婦人走出家門,都督可是煞費苦心啊!」 

  馬世奇道:「荊州的婦人,實質上早已走出家門,尤其是棉紡工坊中,女工占絕大多數。諸如掌握財計,遙控販夫走卒者,不可勝數。都督想更進一步,直接讓婦人做官……」 

  說著,說著,馬世奇突然頓了頓,說道:「去年時,都督提出,成立專門的女子學堂,讓女孩子也上學。當時由於反對的人過多,都督遂未再提。哪想到,都督隱忍至今,直接提出了讓婦人做官!看來這次是下了狠心了,一定要推動女孩子入學,推動婦人做官。」 

  朱之瑜嘆了口氣,道:「都督這麼做,何曾想過面臨的壓力?楊嗣昌在朝居心叵測,東林黨在江南也蠢蠢欲動,只待抓住荊州的漏洞,就大肆宣揚,都督這麼做,豈不是把把柄遞到他們手中?」 

  張道涵皺眉思索良久,苦著臉說道:「我看,我們這次沒辦法反對了。相比較錦衣衛、東廠的苗頭,區區女子做官、上學,算得了什麼?都督這次以星拱樓的調查權來換取女子做官,態度擺的非常明朗,就是說,都督不惜獨斷專行,也要推動女子做官一事。」 

  朱之瑜懊惱地拍了拍額頭:「看來,我們不得不贊同了……」 

  張道涵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 

  四月的遼東半島,溫度迅速回升,廣闊的黑土地,早已化凍,在充足的光照之下,草長鶯飛,生機盎然。 

  由於經歷了長期的拉鋸戰,上面的居民,不是被金吾軍擄掠至旅順,就是被皇太極內遷至北邊,遼東半島幾乎看不到人煙。這給野生小動物創造了上佳的生活環境,所謂的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在這裡真正地變成了現實。 

  不過,這一切,迅速被隆隆的鐵蹄聲所打破。 

  四月初,皇太極令鰲拜率領六千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越金州地峽,突襲旅順棱堡。鰲拜速度之快,幾乎沒有留給偵騎回報時間。幸虧狄威在堡壘二十裡外設置了烽火台,方才給了城內反應時間,及時關上了城門,否則非得讓鰲拜直衝入城內不可。 

  猛烈的炮火和密集的排槍之下,鰲拜根本不敢靠近城牆,卻將怒火發泄在周邊的烽火台和哨崗上,一日之間,旅順外圍所有的據點均被拔除,直把鄭福林和竇石溫氣得臉色烏青。 

  但鄭福林和竇石溫一點辦法也沒有。 

  雷霆之戰結束,由於財計艱難,林純鴻令龍虎軍團南撤至上海就食,在旅順堡留下了金吾軍六千餘人馬。 

  僅僅靠這六千餘人馬,顯然不是鰲拜的對手,只得任鰲拜在城外囂張肆掠。 

  竇石溫見不得韃子騎兵在城外往來賓士,一看見就生氣。於是,他躲入內城,將滿胸的怨氣發泄在陳煥身上。 

  「以遼民征遼地,以遼地養遼軍……什麼玩意兒!可見得你是胡說八道!」 

  竇石溫見陳煥正在伏案急書,忍不住挖苦道。所謂的「以遼民征遼地,以遼地養遼軍」,正是陳煥一月前向都督府上的方略。 

  竇石溫突然闖入,把陳煥嚇了一跳,一時沒聽明白竇石溫說什麼,怔怔地問道:「什麼胡說八道?」 

  竇石溫手指屋外,說道:「外面的韃子,在城外安營紮寨,每日耀武揚威。皇太極用事實告訴我們,我們除了一小塊城堡外,什麼都不屬於我們!」 

  陳煥哦了一聲,道:「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竇石溫恨恨地說道:「你給都督府的上書中,不是說低價出售遼東半島土地,吸引內地商家至遼東半島投資么?你看看,韃子只要願意,鐵蹄隨時都可以衝到城牆下,有誰願意過來?所以,你所說的,全是胡說八道。」 

  陳煥嘆了口氣,道:「現在也沒辦法,山東一戰,幾乎傷及荊州的元氣,都督即便想把韃子趕回深山老林,也心有餘而力不足。要是龍虎軍團在,給鰲拜吃雄心豹子膽,他也不敢衝到城牆下……」 

  說著說著,陳煥突然頓住,沉吟道:「要把韃子趕走,也不難,只需……」 

  陳煥故意賣了個關子,停住了話頭。 

  果然,竇石溫熱切地問道:「什麼辦法?」 

  陳煥嘿嘿笑道:「只需請求周林佬的北上艦隊至金州地峽做出登陸狀,鰲拜非嚇得屁滾尿流不可!」 

  「這……」竇石溫眼中不無鄙夷,不屑道:「我該說你笨還是聰明呢?龍虎軍團從旅順撤離,韃子的眼線就看不見?」 

  陳煥道:「濟州島那邊,韃子又看不見?韃子雖然知道龍虎軍團撤走了,又不知是撤到了上海?要知道,對韃子而言,稍有疏忽,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皇太極捨得用六千騎兵來冒險?」 

  竇石溫想了想,覺得有理,忙說道:「既然有好計,咱們馬上去找鄭帥!」 

  陳煥笑道:「不急,不急,你剛才說以遼地養遼軍是胡說八道,我心裡不服。我們打個賭,要是我說出一二三,你真心地道聲服字,就把都督賞給你的金護腕送給我!」 

  竇石溫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心裡萬分不舍。金護腕乃純金打造,當初對戰左良玉時,竇石溫立有大功,方得賞,上面刻有「忠」字。平日竇石溫捨不得戴,一直供奉在居所,時常拿出來誇耀。 

  最終,竇石溫咬了咬牙,道:「要是不能讓我心服,就把你的『漢魂』短劍送與我!」 

  陳煥沒想到竇石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心中也萬分不舍。不過,陳煥顯然對自己充滿了信心,稍稍猶豫片刻,便與竇石溫擊掌立誓。 

  陳煥拿出一份輿圖,指著遼東半島上的蓋州對竇石溫說道:「要是在蓋州築一城,如旅順一般,韃子豈敢再跨入遼東半島半步?屆時,內地的商家,豈不是蜂擁而來?」 

  竇石溫定睛一觀,方才發現,長白山脈連綿數千里,一直伸入遼東半島,遼東半島猶如屋脊一般,中間高,兩邊低。其中,蓋州扼守著從瀋陽、遼陽至復州、旅順的平坦大道,東溝則扼守朝鮮至復州、旅順的平坦大道。 

  若真在蓋州築了城,荊州軍的兵鋒就推至距離瀋陽三百多里的距離,必將成為韃子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而且,韃子絕不敢在後有堅城的情況下,大規模進入遼東半島,否則,必然被荊州軍前後夾擊,損失慘重。 

  竇石溫本能地覺得,蓋州此城築城,足以成為遼東戰略形勢的轉折點。不過,竇石溫哪會這麼痛快地承認這點,不由得撇嘴說道:「紙上談兵而已,何足道哉?豈不聞朝鮮對韃子唯命是從,萬一韃子經由朝鮮,由東溝進攻遼東半島,蓋州還是沒用!」 

  陳煥呵呵笑道:「朝鮮和遼東之間,隔著長白山,沿途山路長達兩三百里,補給線拉長,路又難行,要是韃子真選擇這條路,咱們就來個迎頭痛擊,你不會被韃子嚇破了膽,連這點膽略都沒有吧?」 

  說竇石溫沒有膽略,比殺了他還難受,因此,竇石溫不再在東溝一線上糾纏,反而指著蓋州說道:「此處距離瀋陽僅僅只有三百多里,一旦我們在這裡築城,韃子必然傾力來攻,恐怕城還未築成,就被韃子攻得七零八落!」 

  陳煥哈哈大笑:「竇大哥啊……竇大哥!你這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對於我軍的優勢,你比我了解得多!我們控著海路,想在蓋州登陸,自然易如反掌,而且補給可以源源不斷地送至蓋州,後路無虞。更關鍵的是,我軍優勢在於陣列而後戰,巴不得韃子拚命進攻一點。而韃子的優勢在於大範圍機動作戰,真要猛攻我軍陣地,豈不是鬱悶死?」 

  竇石溫狡辯道:「沒有個五萬的軍隊,想做成此事,那是休想!而且,這還有可能演變成荊州和韃子之間的一場決戰,五萬軍隊很可能還遠遠不夠!荊州現在哪有錢糧去打這場戰爭?」 

  陳煥笑道:「那是都督操心的事,不用我去想。只要蓋州城築成,便可白白得到良田萬頃,最為關鍵的是,得到都督夢寐以求的養馬之所!都督在河南方城、在濟州島養馬,地方狹小,連萬把多騎兵都難以供應,要是有了遼東半島,嘿嘿……那時,很可能金吾軍也會擁有好幾千的騎兵!」 

  言畢,陳煥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問道:「我說的,你服還是不服?」 

  竇石溫恨恨地喘了一口粗氣,甩手道:「算你說得有理!若輸給你金手腕,能換來一場大戰,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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