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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總體部署

  荊州城南墉,方圓十里的青磚牆內,起起伏伏坐落著十餘棟樓榭,樓榭外圍,綠樹成蔭,各種花卉爭奇鬥豔,讓人流連忘返。青牆之外,全副武裝的甲士鎮守大門,銳利的槍頭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耀著寒光,讓路過的人們不寒而慄。院內,巡邏的侍衛一撥又一撥,幾乎連綿不絕。 

  這裡正是邦泰最核心的區域,中書府、監察府和都督府均於上月搬遷至此。 

  除了三府之外,林純鴻獨自霸佔了一棟樓榭,名為星拱樓。星拱樓內,除了寧典、於澤、成四和於幺兒率領的侍衛隊外,還有新近成立的司務屬,主要負責命令和文書的上傳下達、日程安排等工作,司務屬主事為張傑夫。張傑夫本為秀才,在林純鴻擔任枝江典史時,招募而來,歷任貨棧理事、監察府律法司副總管,辦事謹慎牢靠,深得林純鴻信任。 

  林純鴻剛從當陽回到星拱樓,就接到了京師緊急軍情:盧象升即將接替唐暉成為湖廣巡撫,鄖陽撫治由苗胙土接任;兵部令秦良玉屯兵萬縣;聖旨和兵部任命書已在路上,一份斥責,一份褒獎,林純鴻升任為廣東總兵。 

  廣東總兵? 

  林純鴻哭笑不得,他已經做好了赴陝西或者山西就任的打算,甚至連擴充騎兵的計劃都已經擬好,現在居然讓他跑到廣東去打劉香,去和鄭芝龍打擂台,這朱由檢和溫體仁的思維還真有點天馬行空的意思。 

  看來,朱由檢和溫體仁的手筆還真夠大,為了把林純鴻從荊州調開,不惜開出如此高價!林純鴻做夢都想控制南洋,正所謂想睡覺,朱由檢和溫體仁就送來枕頭。 

  這廣東總兵,我當定了!林純鴻幸喜若狂,當即做了決定。 

  至於秦良玉屯兵萬縣,林純鴻並不放在心裡,令夔州弓兵總管覃虞加緊建設夔關炮台,控制長江航道,密切監視秦良玉動向。 

  同時,林純鴻將斥責詔書當做了廢紙,屆時令張傑夫炮製一份請罪摺子,聲稱已經取消逾越之制,給朝廷一個台階下即可。 

  對朝廷的心思,林純鴻瞭若指掌,無非就是調虎離山、剪除羽翼,應對之策也無非就是另建山頭,嚴控內部。 

  唯一讓林純鴻不放心的是盧象升。 

  盧象升可不像唐暉,這盧象升怎麼看都是忠義之徒,對大明朝廷、對聖上幾乎已經忠誠到迂腐的地步,這從他今後明知不可為,卻以死來證明自己就可以看出。 

  如果盧象升長於政略、長於治民,林純鴻也不會擔心。畢竟,邦泰對境內的有效治理擺在那裡,任何有心綏靖地方的官員都不會視而不見,包哲東、馬世奇就是典型代表,高斗樞當初也學著組建弓兵,只不過志不在治理地方,最終辦成了壞事。但盧象升偏偏起家於行伍之間,對軍事有天生的洞察力,林純鴻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盧象升絕不會容忍在大明腹心出現林純鴻這樣的半du li勢力。 

  此外,如果盧象升僅僅會打仗倒也罷了,相比較天雄軍,荊州軍在戰術能力、訓練和裝備上強不少。讓人擔憂的是,盧象升是一個籠絡人心的高手,在以後的剿匪生涯中,左良玉、祖寬等驕兵悍將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林純鴻不敢確保,在自己離開荊州的情況下,麾下眾將能否應付盧象升翻雲覆雨的手段。 

  唯一值得林純鴻安慰的是,盧象升對實力的認知還算清醒,不會亂來。比如,其將來就任五省軍務總督后,就向朱由檢奏請調集關寧鐵騎入河南剿匪。事實證明了盧象升的判斷,盧象升剿匪的主要戰績就是在祖寬率領三千多鐵騎抵達中原后取得的。 

  分析來分析去,林純鴻認為,盧象升最終也會打著剪除羽翼的主意,這是朝廷的方略決定的,也是現實所決定的,盧象升不可能脫離這個窠臼。 

  「都打得好算盤,老子少一個朱之瑜,還有王之瑜、李之瑜……少一個周望,還有李望、陳望……」林純鴻冷笑著暗思道。整個邦泰形成了完整的體系,並非拉走幾個人就能被摧毀。 

  林純鴻並不擔心此招,並不代表他不會防範於未然。他思索良久,命令張道涵加強對內部的管控力度,尤其防範外界對管理層的滲透,並命令高龍儘快對盧象升周邊人進行滲透。 

  林純鴻令李蒙申選拔水上漢子,以狄威為營指揮使、以烏天海為營副,從武備學堂抽調合適軍官,組建龍虎營。這是邦泰歷史上第一個海軍陸戰營,將跟隨林純鴻南下廣東。 

  如此過了一月,林純鴻不僅迎來崇禎八年,還迎來了崇禎帝的聖旨,謝主隆恩后,林純鴻除了上一張不痛不癢的謝表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絲毫不受影響。 

  當龍虎營的磨合訓練如火如荼之時,兵部任命接踵而至,任林純鴻為正二品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廣東總兵;任周望為副將,節制荊州弓兵,其餘諸如林純義、李光祖皆有升銜升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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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純鴻接令后,立即在荊州召開了邦泰閣幕屬擴大會議,面對情緒頗為低落的邦泰管理層,林純鴻極盡安撫之能事,並對自己離開荊州后的工作進行了安排。眾人見林純鴻對應付朝廷一事早有定算,方才放下心來。同時,對林純鴻前赴廣東又期待莫名,畢竟,在座的諸位深受林純鴻的影響,對海洋的重要性認識較為深刻。 

  林純鴻給荊州的發展定下了總體方略:加緊鞏固荊州、夷陵及夔州地盤,逐步將襄陽納入邦泰體系,對內專註普及教育、發展工商、勤修武功,對外韜光養晦。 

  「荊州軍精銳過二萬,無論風雲如何變幻,足以遮護邦泰。邦泰地處腹心之地,難以取得突破性進展,這次就任廣東總兵,實乃邦泰前所未有之契機,咱們不能看著機會白白溜走。邦泰不僅要在內地首屈一指,在海洋上也應該與鄭芝龍並駕齊驅……」 

  林純鴻豪情萬丈,以展望未來結束了這次擴大會議。 

  會議結束后,林純鴻單獨留下周望密談。 

  「岳父,此去廣東,說實話,我對邦泰還真有點不放心。說起真刀實槍,我荊州軍一點也不畏懼朝廷大軍圍剿;說起聚斂財富、治理地方,我邦泰獨步大明。不過,邦泰有個致命的弱點,恐為敵所乘!」林純鴻憂慮不已,對周望說道。 

  「難道是外來士子?」周望猜測道。 

  林純鴻搖了搖頭,道:「邦泰最大的弱點就是思想混亂,關鍵時刻,恐怕會誤了大事!」 

  周望愕然,不知「思想混亂」為何義,疑惑地看著林純鴻。 

  林純鴻深吸了口氣,道:「岳父想想,如果咱們舉旗造反,有多少人會跟著咱們走?」 

  「這個……」周望無法置言,頓在那裡。 

  林純鴻又問道:「如果咱們將荊州軍全部交予朝廷,將中書府、都督府和監察府解散,又有多少人會同意?」 

  周望怔怔不能言,不明白林純鴻為何有此一問。 

  「這麼說,無論咱們行什麼政策,總會有一部分人堅決反對,而且這部分人還不少!這就是思想混亂,正是這個局面,使得咱們不得不戴著鐐銬跳舞。」 

  周望皺著眉頭,道:「不如在邦泰內部來一次清洗,將一些居心叵測之徒該殺的殺,該趕走的趕走!」 

  林純鴻搖頭道:「如此一來,邦泰就全完了。邦泰之所以發展到今天,薈萃天下精英乃主要原因之一。對內,絕不能採取清洗一策,那是親者痛仇者快之事。關鍵在於如何區分每個人的忠奸,將每個人安排到合適的職位上。」 

  周望情知林純鴻說到關鍵處,忙凝耳傾聽,惟恐漏下一字。 

  「如宋應星、方以智輩,能談得上對邦泰忠心么?但是,其才能又正是邦泰所缺的,咱們將宋應星安排到工程院院長一職上,既人盡其用,又不怕其反噬!咱們得有這個用人的心懷,方能吸引八方才智之士。」 

  「忠奸如何分辨,如何抉擇,這是個大學問。我認為,看一個人是否會謀反,不應該只想到他是否有謀反的能力,而應該看他是否有謀反之心;而看一個人是否忠誠,則要看他是否有忠誠之條件,而不是看他是否有忠誠之心!」 

  這話相當拗口,周望聽得雲里霧裡。林純鴻笑著解釋道:「比如,張兆、李蒙申、趙和海、陸世明等人,離開了邦泰,不是亡命天涯,就是死於非命,這類人的忠誠完全可以信任;再如林純義、李光祖等人,離開了邦泰,不是被酸儒呼來喝去,就是泯滅於人群之中,這類人的忠誠也是可以信任的。再比如張道涵和朱之瑜,他們完全可以投靠朝廷,獲得一官半職,封妻蔭子也不是不可能,我們姑且稱之為謀反,但最近觀之,他們無心離開邦泰,便可判定,他們無意對邦泰不利……」 

  林純鴻接著說道:「當然,實際上事情會更複雜,也不能一概而論,這只是我的一點體會而已,最終,邦泰還得靠制度制約。」 

  周望若有所思,說道:「看來,外來的士子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林純鴻點了點頭,突然露出一絲狠戾之色,道:「我離開荊州后,萬一有人妄圖作亂,還請岳父以霹靂手段鎮壓!即便是張道涵、朱之瑜,也不要放過!」 

  周望神色嚴肅,鄭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股只有在沙場上才能看見的的狠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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