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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重組商社

  在林純鴻苦等瞿式耜操作出兵一事時,他也沒有閑著,繼邦泰集團內部立制后,又對邦泰商社進行了大幅度調整。 

  邦泰商號的總部設立在百里洲,這次聚眾議事,就連遠在揚州的顧綉林、廣州的盧詩源也千里迢迢的趕來,畢竟,這涉及到邦泰商號的未來,不得不集思廣益。 

  林純鴻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濟濟一堂的總管和理事,回頭對郭銘彥說道:「郭大總管,開始吧!」 

  郭銘彥當年念過私塾,甚至力圖博取功名,但一手八股文作得實在拿不出手,連個秀才都未中,迫於生計,在夷陵碼頭扛包。跟隨林純鴻后,其才能得到了充分發揮,現在掌管邦泰商號后,更是努力將自己塑造成儒商,舉手投足間,頗見文雅與莊重。 

  郭銘彥點了點頭,朗聲道:「剛才大家的意見都基本一致,達成共識,邦泰商號的事情雜而分散,涵蓋貨棧、棉布工坊、榨油工坊、造船工坊、鐵器工坊、木材工坊、鍊鋼工坊、採礦、伐木、轉運等等,地域範圍又廣,遍布清江、容美土司、夷陵、荊州、岳州,甚至遠至揚州、廣州,管理起來難度相當大。」 

  眾人不住的點頭,剛才大夥紛紛鬧鬧的說了那麼多,被郭大總管一句話全給涵蓋,其能力果然非同一般。 

  郭銘彥繼續說道:「按照經歷大人的意思,要對各行各業進行分類。比如,貨棧主要從事貨物買賣之事,成天與市場打交道,可以歸為市易一類;棉布工坊、榨油工坊……可以歸為生產製造一類,而轉運則獨為一類。如此就比較簡單清晰,分為市易、製造和轉運三類!」 

  眾人混亂的思路被郭銘彥理清,都覺得這個分類方法好。掌管船隻轉運的薛一謙大聲贊道:「經歷大人深謀遠慮非吾輩所能及。」 

  薛一謙的馬屁讓林純鴻微微皺了皺眉頭,但未說話。皺眉的還有一位,便是林德紹。林德紹吃虧在識字不多,這次沒有當上大總管,心裡也沒有什麼不滿,只是盡心儘力的做好荊州貨棧的事情。他皺眉主要是鄙薄薛一謙的為人,這薛一謙擅長操船,一手文章也寫得漂亮,頗有能力,就是喜歡拍馬屁,時常讓人噁心。 

  林德紹道:「也製造類也太過龐大了,工坊啊、伐木、採礦全部混雜在一起,這樣管理起來難度也很高啊!」 

  林德紹的話得到了康立博的響應,他拍手道:「林總管的話我贊同,經歷大人您看看,煉鐵與榨油工坊一點邊都不沾,這樣歸為一類,實在是不方便!」 

  眾人一想,果然是這個理,一時眾說紛紜,不知如何解決。 

  林純鴻拍了拍手,嘈雜聲立即消失,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林純鴻說道:「我看不如把整個商社分為市易部、木材部、鋼鐵部、棉業部和轉運部等五部,除此五部外,還需要設立財務監和技術監,每個部門du li核算,財務和技術事宜由財務監和技術監監督。」 

  眾人皆贊同這種方案,林純鴻令郭銘彥拿出調整方案,並擬定各部主管。 

  最終,林純鴻勉勵大家:「大家都知道,以後商社的財務du li核算,中書府財務司徵收一成的稅收及收取五成的利潤,剩餘的五成利潤全部歸商社。現在我們整個邦泰除了商號,其他的收入很少,我們身上的壓力很大啊!以後,無論是哪一個部,盈利水平上漲的幅度直接與待遇掛鉤。只要大家把事情做好,我絕不會虧待大家,非得讓用心做事的人名利雙收!總之一句話,在座的各位應當努力拓展利源……」 

  不過兩日,郭銘彥就拿出了方案,並擬定市易部、木材部、鋼鐵部、棉業部和轉運部總管分別為林德紹、秦邦定、康立博、顧綉興和薛一謙。財務總監為倪新澤,秦武超為技術總監。市易部又分為福建兩廣區、江南區、湖廣區、中原區,理事分別為盧詩源、顧秀林、程啟丹及戴哲(小戴子)。中原區是應林純鴻要求所設立,畢竟,弓兵即將北上,不開設貨棧,實在說不過去。 

  不過所有的變革需上報閣幕屬討論審批,總管級的人事任命還得職官司審核,然後報林純鴻批示。職官司大總管乃朱之瑜兼任,主理人事變動一事,負責建立理事一級以上職官的檔案。 

  商社在調整,但生意還得繼續,在百里洲劉巷碼頭,一隻烏篷小船在碼頭靠岸,船上跳下來三人,為首一人個頭不高,身著青紅絲縷,一看就是商人。此人對碼頭甚為好奇,不停的東張西望。緊隨之後的乃兩伴隨,亦步亦趨,對停泊在碼頭的三桅帆船驚詫不已。 

  三人正緩步前進,忽見前面一人手持紙筆,正在向他們招手。 

  為首之人疑惑不已,走上前,正待說話,沒想到那人鞠了一躬,用流利的官話說道:「奉經歷大人之命,需要對來往客人進行登記,給您添了麻煩,還望海涵!」 

  為首之人一聽,心中受用不已,這百里洲的小吏居然甚有禮節。這人爽快的報道:「徽州賈思宜,來百里洲訂購船隻!」 

  小吏又鞠了一躬,問道:「不知賈老闆貴庚……」 

  賈思宜微笑道:「萬曆三十二年九月。」 

  小吏唰唰的登記著:賈思宜、徽州人、萬曆三十二年九月生,左額頭有黑色胎記一枚,崇禎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午時三刻進入劉巷,來意為訂購船隻。 

  接著,對兩個伴隨也登記完畢,小吏躬身道:「小的恭祝賈老闆旅途愉快,若需要幫助,請前往思賢街安防樓。」 

  所謂的安防樓,便是百里洲安防局所在地,安防局隸屬於中書府安防司,專管百里洲的治安、消防、安全及刑案偵緝。這個小吏就是安防局的僱員,專門負責登記來往客人。 

  賈思宜點了點頭,甚為滿意,細微處見大智慧,他對與邦泰商號的合作充滿了信心。 

  劉巷附近,幾乎變成了一座商業城! 

  這裡南來北往的商賈雲集,將棉布、船隻、四輪馬車、各種鐵器、木質機械帶往各處,同時又運來一些原材料。劉巷的碼頭早就不敷使用,正在擴建,與此同時,還在付家渡這個地方新修一個碼頭。 

  商賈豪富,花錢似流水,對享受的要求特別高,因此,劉巷附近的服務業應運而生,涵蓋酒樓、旅店、激院、賭場……服務業的興旺直接導致百里洲人口劇增,目前幾乎超過了七萬人,占枝江縣的三分之一強! 

  賈思宜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不夠用,三縱三橫的街道讓他嘆為觀止:平常的縣城,能有一條像樣的街道就不錯了,而這裡居然有六條。每條街上都是人來人往,各種商品應有盡有,賈思宜甚至想到:即便是徽州,未必有這裡繁榮。 

  在大街上,隔一段時間便能碰到巡邏的捕快,這裡的老百姓管他們叫巡察吏,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們幫忙。這些巡察吏服裝統一,腰裡別著朴刀,很好識別。 

  賈思宜的伴隨拿著一張紙,在那裡瞅來瞅去,觀察良久,方才叫道:「邦泰商號在這裡,哈哈,不遠了!」 

  賈思宜三人上岸不久,就覺得路多,不知如何行走。當他們遲疑不決時,一個小商販馬上上前兜售手頭的簡易地圖,讓賈思宜乖乖的掏出了十文錢。 

  賈思宜笑著吩咐道:「別找邦泰了,先看看哪家酒樓好點,我們先住下來!」 

  …… 

  賈思宜乃徽商中堅之一,從事那貨物轉運之業,二三十年,積累了巨額財富。可是最近一年來,江船總是被劫掠,損失慘重。當他聽聞荊州造出三桅江船,並不懼江匪后,便聞風而至,準備預定帆船。賈思宜當然不可能冒冒失失的去拜訪郭銘彥,他會先下拜帖。 

  實際上,即便賈思宜現在去找郭銘彥,邦泰商號的郭大總管也沒有空,邦泰商號正在聚眾議事,商討商號的未來。邦泰商號與財政司、安防司……中書府下屬機構同等級別,為首之人稱為大總管,郭大總管不僅獨攬邦泰商號之權,更是七大閣幕屬之一,位高權重,甚得林純鴻看重。 

  賈思宜這一等,就等了十天,這讓賈思宜疑惑不解,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邦泰商號的效率非常高,但這次僅僅訂購船隻就讓他等待了十天。十天啊,商機不可誤,耽擱十天,就是流失了白花花的銀子! 

  賈思宜當然不知道,邦泰商號正在進行人員調整和體製革新,十天已經是最快了。 

  秦邦定對木材部總管的職位相當滿意,從伐木到木材處理,再到造船和製作木製品,全部涵蓋在內。更何況,造船利潤豐厚,幾乎成為邦泰的支柱之一。 

  秦邦定剛走馬上任,就遇到了賈思宜要訂購船隻的好消息,興奮不已,立即叫來澤迪亞和芬多斯,了解各種情況,商討應對之策。 

  不過,秦邦定的各種準備一下子落到了空處,賈思宜對每艘二十二萬兩銀子的要價根本不在乎,只要求每艘船能夠在荊州附近採購貨物,由商號派熟悉水道的船工協助他的水手運送至九江府。 

  這個要求讓秦邦定對賈思宜的狡猾暗罵不已,採購貨物當然歡迎,但是派遣熟悉水道的船工不就泄露了邦泰商號的核心機密:荊江的水文資料?邦泰目前就靠著荊江的水文資料獨家掌控著荊江段三桅帆船的通行權。 

  秦邦定推脫道:「目前邦泰熟練船工奇缺,對這個要求實在無法滿足!」 

  賈思宜眨了眨他的細小雙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那每艘船的價格我最多只能接受十八萬兩!」 

  賈思宜準備訂購六艘船,這一下就少了二十多萬兩銀子,秦邦定豈能答應? 

  秦邦定武斷的說道:「十八萬兩銀子決不能接受,二十二萬兩一兩也不能少!」 

  對於秦邦定的態度,賈思宜相當不滿,仗著僅此一家能造,便欺負人是么? 

  賈思宜悠閑的翹著二郎腿,細品茶水,笑道:「據在下所知,貴社的經歷大人向來是和氣生財,不為己甚,如果我直接找經歷大人,不知道經歷是否會同意呢?」 

  秦邦定哈哈大笑道:「賈老闆太小看我們大人了,所謂各安其位、各司其職,我們經歷大人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豈能傲視商海?」 

  …… 

  雙方不停的試探對方的底線,經過五天的艱苦談判,秦邦定終於拿下了六艘船的訂單,每艘價格為二十萬兩,由邦泰派遣帆船所需船工,將賈思宜在荊州採購的貨物裝上船運至九江府,交付於他的水手。 

  在交付二十萬兩訂金時,賈思宜掏出了一疊票據,讓秦邦定吃驚不小。雖然他知道財務司所屬的錢莊已經在運營票據,但賈思宜手頭居然有超過二十萬兩的票據,著實讓他不可思議。 

  賈思宜瞅著秦邦定合不攏的嘴,笑道:「每次找顧秀林顧老闆買貨時,他就給我這幾張紙。我本不想要,但顧老闆說不要這張紙,就不賣西蘭卡普織錦和容美綠茶於我。沒辦法,只好拿這幾張紙了!」 

  秦邦定忍俊不住,笑道:「賈老闆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從揚州運送二十萬兩銀子至荊州,運費暫且不論,就是那猖獗的水匪,就讓賈老闆減少了多少風險?」 

  賈思宜點頭嘆道:「正是這個道理。要說,經歷大人乃商界之奇葩!若經歷大人一心一意的做生意,哪裡還有我們這些小角色的活路?幸虧經歷大人忙著陞官,才讓我等苟延殘喘至今!」 

  秦邦定嘿嘿一笑,也不說話,心道:待到明年,經歷大人帶兵征戰,更會讓你大吃一驚。 

  賈思宜接著說道:「這票據可真是好東西,我現在到湖廣,不用攜帶一兩銀子,足以應付所有生意。估計經歷大人也通過票據掙了個銻缽滿盆,這二十萬兩,按百分之二的手續費算,就是四千兩銀子!白花花的四千兩銀子啊!」 

  秦邦定自豪不已,經歷大人一出手,什麼事情都做成了賺錢的買賣,從伐木到採礦,從棉布到馬車……秦邦定也刻意的去模仿林純鴻的行事,不停的插手周邊服務業,現在可謂腰纏萬貫。 

  秦邦定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說道:「賈老闆放心,目前除了揚州和荊州外,岳州、廣州都開設了票據業務。明年會進一步增多票據點,我可以事先透露給賈老闆,明年在中原,也會有票據業務!」 

  賈思宜砸了砸嘴,眯著眼睛笑道:「我恨不得經歷大人在每個府都設立票據業務!這樣,我就不用提心弔膽的運著銀兩到處跑啦!」 

  賈思宜的話很實在,越來越多的商人被票據所吸引,食髓知味,再也無法捨棄方便、安全的票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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