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還有人性嗎
「卓姑娘，列位洞主、島主！各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苦如此狠斗？」
眾人抬頭向聲音來處望去，只見一株樹頂上站著一個黑須道人，手握拂塵，著足處的樹枝一彈一沉，他便也依勢起伏，神情瀟洒。燈火照耀下見他約莫五十來歲年紀，正一臉微笑的看著眾人。
人群中一個手提一柄厚背薄刃、鋒銳異常的鬼頭刀的黑衣人越眾而出，抬頭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黑須道人尚未回答，人群中就有一個聲音結結巴巴的道：「烏老大，這人來頭……來頭很大，是……是個……了不起……了不起的人物，他……他……他是蛟……蛟……蛟……」
他連說三個「蛟」字，卻始終沒能接續下去。
得到提醒，烏老大頓時想起了一個人來，大聲說道：「他是蛟王……蛟王不平道人？」
口吃者喜脫困境，忙道：「是……是……是啊，他……他……他是……蛟……蛟……蛟……蛟……」說到這個「蛟」字卻又卡住了。
烏老大不等他掙扎著說完，向樹頂道人拱手說道：「閣下便是名聞四海的不平道長嗎？久聞大名，當真如雷貫耳，幸會，幸會。」
黑須道人聞言微笑道：「豈敢，豈敢！江湖上都說貧道早已一命嗚呼，也難怪眾位有些不信。」
說著不平道長縱身輕躍，從半空中冉冉而下，輕飄飄的好像一片隨風而下的落葉。本來他雙足離開樹枝，自然會極快的墮向地面，但他手中拂塵擺動，激起一股勁風，拍向地下，生出反激，托住他身子緩緩而落，這拂塵上真氣反激之力，委實非同小可。
烏老大看的目瞪口呆，脫口叫道：「『憑虛臨風』，好輕功！」
他叫聲甫歇，不平道人也已雙足著地，微微一笑，說道：「雙方衝突之起，純系誤會。尚幸未有人因此喪命，諸位何不看貧道的薄面，化敵為友？」
語氣甚是和藹，但自有一份威嚴，叫人難以拒卻，是以在場眾人都是一陣沉默。
不平道人見眾人皆不話語，也不惱怒，他微笑道：「烏先生，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在此聚會，是為了天山那個人的事么？」
烏老大聞言臉色大變，隨即寧定，沉聲說道：「不平道長說什麼話，在下可不大明白。我們眾家兄弟散處四方八面，難得見面，大家約齊了在此聚聚，別無他意。只是卓姑娘無意中闖了進來，因為大家都不認識，才發生了些許誤會。不過現在都已經解開，自然就沒什麼事了。」
不平道人也不當一回事，哂笑道：「果真如此？」
「當然！」烏老大答道。
不平道人哈哈一笑，說道：「原來長夜漫漫，大家都無心睡眠啊，只是你們這一生受盡了縹緲峰靈鷲宮天山童姥……」
這「天山童姥」四字一出口，四周群豪都不由自主的「哦」了一聲。這些聲音都顯得心情甚是激動，有的驚懼，有的憤怒，有的惶惑，有的慘痛，更有人退了幾步，身子發抖，顯然是怕得厲害。
只聽不平道人續道：「各位受盡天山童姥的凌辱荼毒，實是了無生趣，天下豪傑聞之，無不扼腕。各位這次奮起反抗，誰不願相助一臂之力？貧道也正是聽聞，才千里迢迢趕來拔劍共襄義舉。」
烏老大苦笑道：「道長不知從何處得來訊息，倒是受到了傳言的誤導。童婆婆她老人家對我們管束得雖然嚴厲了一些，但那也是為了我們好。我們感恩懷德還來不及，怎說得上『反抗』二字？」
不平道人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倒是貧道的多事了。既然如此，那貧道便去跟那童姥談談，便說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朋友們對她一片孝心，正商量著要給她老人家拜壽呢。」
他說著身形微動，已經是越到了三丈之外，王語嫣身旁。
不平道人此話一落，人群中有人驚呼：「烏老大，不能讓這牛鼻子跑了。萬一泄露了機密，大家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緊跟著又有人喝道：「那崑崙派的卓凌昭也不能放過，一併截下來。」
一個粗壯的聲音叫道：「今日咱們便要一不做，二不休！」
只聽得擦擦、刷刷、乒乒、乓乓，兵刃聲響成一片，各人本來已經收起的兵器又都拔了出來。
不平道人渾不在意的笑道：「就想要殺人滅口了嗎？只怕沒這麼容易。」
「咦，還有個姓卓，躲在了不知道哪裡，別忘了，兄弟們快快把他找出來。」有人見不平道人有恃無恐，恍然大悟喝道，「他牛鼻子顯是把那姓卓的什麼『卓劍神』當做是靠山了。」
「你們要抓老夫？」
突然西首山峰上傳來一個冷峭傲慢的聲音，距離似乎在三四裡外。
這人剛說完，北邊山峰上有個女子聲音清脆爽朗的響了起來：「你們連劍神都敢抓，呵呵呵，不如把小女子也一併抓了？」
聽聲音，話聲比西首山峰上那男子相距還要更遠。
眾人一聽之下，無不神色大變，這兩人都在三四裡外，無論如何追他們不上，顯然不平道人事先早就有了周密部署，遠處安排下接應。何況從話聲中聽來，那兩人都是內功深湛之輩，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們。
烏老大聽聲音已然知道了說話的男女兩人的來歷，提高聲音說道：「原來是劍神卓先生、芙蓉仙子，兩位既然來了，顯然是知道內情的，何不過來一起商議大計，共襄盛舉？」
那劍神卓先生笑道：「我們還是站得遠遠的瞧熱鬧為妙，若尚有什麼三長兩短，逃起性命來也快些。趕這止渾水，實在沒什麼好處。」
那女子道：「不錯，不平牛鼻子，我兩個給你把風，否則你給人亂刀分屍，沒人報訊，未免死得太冤。」
烏老大朗聲說道：「兩位取笑了。實在因為對頭太強，我們是驚弓之鳥草木皆兵，說話才言不由衷行事不得不加倍小心。三位遠道而來仗義相助，我們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適才未能坦誠相告，這中間實有不得已的難處，三位想必能夠見諒。」
不平道人道：「烏老大，大家共參大事，便須同舟共濟，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番話說罷，適才洶湧的群情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等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不平道人續道：「烏老大，你是大伙兒帶頭的，天山童姥的事，相煩你說給我們聽聽，這老婆子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有什麼驚人的本領，讓貧道也好有個防備，免得身首異處之時，還是懵然不知。」
烏老大道：「好！各位洞主、島主這次相推在下暫行主持大計，姓烏的才疏學淺，原是不能擔當重任，幸好得不平道人、劍神卓先生、芙蓉仙子諸位共襄義舉，在下的擔子便輕得多了。」
這話一落，有人見不得烏老大的啰嗦，說道：「客氣話嘛，便省了罷！」
又有人道：「你奶奶的，咱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性命關頭，還說這些空話，不是拿人來消遣嗎？」
「好，這才是做大事的。」烏老大一拍大腿，大聲說道，「既然大夥如此說，那就恕在下自作主張了。」
言罷，烏老大就將想法齊齊道出，並號令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各大好漢按計劃行事。
說了好一會，烏老大突然一招手，他手下一人提了一隻黑色布袋，走上前來，放在他身前。烏老大解開袋口繩索，將袋口往下一捺，袋中露出一個人來。
「這是烏某人從縹緲峰上擒下來的女娃兒，今日大家就殺了她，歃血為盟，然後一起殺上縹緲峰！」烏老大指著袋中露出的一個正在嗚嗚哭著的女童豪聲叫道。
「好，該當如此！大伙兒歃血為盟，從此有進無退，跟那老賊婆一拚到底。」
一時之間群情洶湧，叫好之聲起此彼伏！
「一個個號稱英雄豪傑，竟然淪落到殺一隻蘿莉泄憤的地步，請問，還有人性嗎？還有王法嗎？」
突然一聲呵斥，如晴天霹靂，在群雄中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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