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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結髮,相愛不疑

  第126章 結髮,相愛不疑 

  歸嫻捂住耳朵,跪縮在地上,眼看著地上的塵土,呼吸間是濃烈的血肉焦糊的氣息。 

  她自殺前的計謀,在這血腥殘殺的衝擊下,一點一點,浮現在腦海,伴隨神經撕扯的劇痛,越來越清晰……就連那些細枝末節,也變成了電影畫面的超清版。 

  花錯的假死毒藥她幾番思量,怕有疏漏,未敢用。 

  花錯的確熟知冷婉妍,模仿的筆跡,無絲毫破綻,成功邀請了辛姒前來赴約…… 

  她在大殿上時隔均勻地去如廁,兩人密謀周密,無人察覺絲毫陰謀的痕迹。 

  她的計謀,本想將冷氏與辛家連根拔起的,竟是低估了自己的分量。 

  她親眼目睹古雲姬以對三位女子的賜婚,巧妙霸佔夜離觴心血,巧妙霸佔大周…… 

  她親眼目睹冷氏兩姐妹的惡鬥與殘暴。 

  她當初那麼理智,不帶半分憐憫,因飽讀史書,因對夜離觴強烈的愛戀,而淡看龍椅下的血腥,這事兒真到了眼前,心卻毒不起,硬不起。 

  有兩隻螞蟻在她眼前乾燥地土裡掙扎,似憑著氣味兒想要尋到彼此,卻似翻越一座大山,深一腳淺一腳,或許是因為濃重的焦糊之氣,終是有一隻陷入了土裡,再也沒出來。 

  所幸,大Boss是讓她活了過來,否則,她不知,自己的死,不過這麼點分量——只夠格除掉冷婉妍一家和辛家三人。 

  心裡亦是恐懼,亦是自嘲,痛苦地辨不清自己是惡是善。 

  她手腳冰涼劇烈地顫抖不止,那慘叫與烈焰的呼呼聲,還是直往腦子裡鑽。 

  花錯見她袍服都沾了土,從旁那手肘撞了下她的肩,冷斥,「慫!」 

  「你混賬!」她的確慫,她也是膽小鬼,那是她的事! 

  她忍不住側首看向監斬台,那黑色翹首桌案前的男子,是歪在眼帘中的。 

  他坐在高背椅上,姿態竟是閑適慵懶的,似酒過三巡地酒神,瞧著法場上那一幕,波瀾無驚地如靜賞一場落雨一場花開,棕眸殊璃幽冷,甚至還頗有心情地,端起茶盅輕嘗慢品。 

  法場上,掙扎嘶叫聲彷彿來自地獄,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那聲音就沉入了黑淵里,再也尋不到了。 

  她抬起頭來,就見那柱子周圍,都成了一堆一堆的灰白的灰燼。 

  有士兵上去進行清掃,一簇一簇聚成了一大堆,裝車運走,再分不清誰是誰的…… 

  * 

  歸嫻和花錯,倉急忙慌,抄了近路,走了側門回家。 

  兩人偏巧經過清水閣,工匠們推著一車一車水綠色的寶石往清水閣的院子里運,見白影呼嘯而過,都忍不住駐足看…… 

  歸嫻怕身上染了味兒,就忙沐浴梳洗,所幸頭髮晾乾,夜離觴也沒回來。 

  晚膳,她吃不下,反而吐了三次,最後實在不願再勉強自己,乾脆便去床榻上躺著,小口小口地啃蘋果,酸青的果子,亦似巫婆給的毒藥,難以下咽,腦子裡總有那法場上的影子在晃,一會兒又是畫閣里那人……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甄嬤嬤在外面廊下大聲地道,「殿下回來了?」 

  她忙拿著蘋果,狀似歡快地起身,快步迎上去,如尋常相見,端詳一眼他金甲紫袍的身軀,親昵撲進他懷裡,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不悅地嘟嘴嗔怒,「有酒氣,和誰喝酒了?給我從實招來。」 

  夜離觴勾住她一縷頭髮,輕嗅,以她的口吻揶揄道,「有香氣,今兒都做什麼了?給本王從實招來!」 

  「我出去玩了,然後跑了一身汗,就回來洗澡了。」 

  「去哪兒玩了?」 

  「沒胃口用膳,逛街,買冰糖葫蘆,結果沒買到,就回來了。」她挑釁斜睨著他,「你哩?」 

  「與三哥,六哥,七哥喝了幾杯。」 

  「都誰陪著呢?」她拉著他的袍袖,還有怪怪的香氣,然後,又狗狗似地,聞嗅他胸膛,脖子,滿眼狐疑,「一定有兩位六嫂吧?她們的脂粉香最濃,是不是楚紫柔也在?」 

  他瞧著她機敏狐疑的樣子,哭笑不得,忙低頭嗅了嗅身上……這丫頭鼻子真是賊靈,他怎麼聞嗅不出那些怪異的香氣?吸血鬼的鼻子,應該比人類更敏銳才對。 

  「我本來差人回來叫你,正好你不在。害得我被他們罰酒。」 

  「所以,你這幾天壓根兒沒和清水閣的工匠在一起吶?」 

  「嗯。一直忙父皇給的那可有可無的差事呢,晚膳才得了點空閑被六哥他們叫去喝酒!」 

  差事就是監斬官?他一天得殺多少人吶?整個血族的罵名怕都要被他擔下了。 

  歸嫻心頭陣陣鈍痛,抓住他的手,一時間就紅了眼眶,話語都哽在喉嚨里。 

  都是因為娶她,都是為了滿足岳母苛刻的要求,他才如此受制於人。 

  夜離觴本是要戳穿她今日去法場的事,見她如此泫然欲泣,再不忍苛責。瞧一瞧開開眼界,倒也無可厚非,出去一次,長了見識,日後怕是也不敢再外出亂跑了。 

  他漫不經心地借著她的姿勢,在青蘋果上狠狠咬了一口,「嗯,好酸!」 

  「酸了才開胃。」她忙抹了兩下眼睛,仰臉兒,頓時被他酸澀的滑稽表情逗得破涕為笑。 

  劍眉,鷹眸,羊脂玉般的肌膚,花瓣似地唇,如此絕代傾世,俊美凜然,全然尋不到在監斬台上時魔魅與淡漠。 

  此刻的他,像一朵誘人的罌粟。 

  於是,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細細地心疼地輕咬,努力取悅他。 

  他歡悅低沉深吸一口氣,入了肺腑的,都是她甜美的馥郁,大掌霸道箍住她的後頸,便慷慨地與她一起分享滿口酸澀的味道…… 

  視線迷離相對,涌動地情愫,流火般肆虐,蔓延周身,她硬著頭皮,沒有躲開他深邃的瞳仁。 

  不能叫他看出她患了恐懼後遺症,不能叫他知道,她今天去看他監斬冷婉妍,更不能讓他知道,那畫丟失的事兒…… 

  在她快要喘不上氣時,他意猶未盡地果決鬆開她,拿手背憐愛蹭了蹭她滾燙的臉兒。 

  她輕抿微脹的唇瓣,嫣然揚起唇角,鳳眸仍是瑩瑩迎視著他,「甄嬤嬤,快備水,伺候殿下沐浴。」 

  甄嬤嬤在門外應著。 

  夜離觴忙道,「不用備水,咱們去泡溫泉。」 

  溫泉?「要去很遠的地方嗎?哪兒有?」 

  「這府里呀!」說著,他嗔笑著寵溺颳了下她的鼻尖,「自己的家也不看看仔細,虧你還是一家主母呢!」 

  說著,他把鎧甲和頭冠脫下來給甄嬤嬤,便牽著她的手朝外走。 

  「唉,離觴,等一下,我拿浴巾……」 

  「叫丫鬟們備下便是了。」 

  「我不要叫她們看你不穿衣服的樣子!」說著,她就奔去櫥櫃那邊,拿了浴巾,和兩人的睡袍,以及室內穿的人字木屐。 

  夜離觴卻還因他的話發怔,眼眶幽幽微紅,瞧著她回來,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就溫柔揚起唇角。 

  「嫻兒,你若介意,我身邊的人都換成小廝和護衛便是。」 

  這一點,歸嫻倒是不反對,「嗯!我贊成。婚前,我可都說過了,我天生一小氣鬼,將來有朝一日,若變成毒婦,妒婦,殿下可千萬莫要怪罪。」 

  「在我面前,就該和你在雅棠院一樣,想說就說,想笑就笑。不要像寄人籬下一樣。」 

  「好。」她拉住自己肩上的一縷長發,和他的栗發綁在一處,「咱們結髮為夫妻,相愛兩不疑。」 

  他捏著髮結,這東西打得還真是結實,「這樣倒是免得牽手了,一會兒摔倒了,可別嚷頭皮疼。」 

  她佯裝懊悔地鼓著腮兒斜睨他,作勢這就要解開,「我還是解了吧……」 

  「就這麼綁著吧!我有個好法子,可以避免你摔倒。」 

  「什麼好法子?」 

  好法子便是—— 

  他直接打橫抱起她,抱著她走。 

  「哎呀,你……」歸嫻悶在他懷裡,不敢回頭看,卻分明聽到,丫鬟嬤嬤都在門口曖昧地笑。 

  * 

  溫泉池竟是在小湖的北邊的樹林深處。 

  圓頂的水晶房子,裡面擺了玫瑰遮擋了池內的情形,只見熱氣氤氳,仙霧般繚繞滿室。 

  一路上再次未能避免地看到了清水閣,工匠們日以繼夜地輪番忙碌,那裡面燈火通明,大有與東邊的琉璃閣一較高下之勢。 

  歸嫻看了那樓閣一眼,安慰地摸了摸夜離觴的臉頰,什麼都沒再說。 

  清筱與冷琉璃人未進門,已然暗鬥激烈,其他的皇子公主恐怕早已笑掉了獠牙。 

  想起六皇子家的藺夕顏與藺纖兒,又忍不住失笑,若真的有嘲笑,亦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就連血族王亦是難以避免妃嬪較量暗鬥,不是么?! 

  「你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搖頭,想什麼呢?」 

  她貼在他耳畔柔聲自嘲,「怕冷琉璃和清筱這樣鬥來鬥去你會難過,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擔心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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