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皇子妃的矇混計
第091章 皇子妃的矇混計
「容不得你貪生怕死,皇祖母已經給了夏侯千奕和親聖旨,點名要你。這會兒,那聖旨已經在賀蘭靖遠手上。你不接,當然沒關係,賀蘭一族和這孔雀王朝的慕氏皇族,卻少不得要為你的任性遭殃。」
她咬牙切齒地哼哼冷笑,上前按下他眼前的書,兩手捧住他的臉,逼迫他正視自己。
「夜離觴,你是在威脅我啊?」
他淡冷凝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本皇子素來不威脅女人,只是在說事實!」
「你回去疼你的侍妾就好了啊!我是死是活,和你有毛關係呀?」
她鳳眸含笑,桃花似地驚艷,因著冷,反而透出幾分嘲諷地嫵媚。
「難道你期望我當你的皇嫂弟妹,與你來一段不倫之戀?你置我於何地?如果是那樣,我還不如嫁給我表哥慕錦!至少我喜歡他!」
他鷹眸陡然冷眯,「你喜歡慕錦?」
「是呀?他英俊,可愛,疼我,愛我,寵我,我不能嫁給我喜歡的人,當然要選一個愛我的人!這裡還有我的皇外婆,我的母親,我的舅舅,我憑什麼去血族自討苦吃?!」
他手上的書貼著她的頭頂上飛了過去,冷風打得她心頭驚悸,眼睛眯了一下,再睜開,眼前寶石似地棕眸,陡然戾氣深沉。
壯偉的身軀卻還是山一樣,沉靜保持著慵懶的坐姿,強大的氣場,讓她不寒而慄。
她頓時就知道自己錯了,鼻子一酸,迅速鬆開他的臉,轉身就揮開紗簾,摔門逃出去。
夜離觴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歪靠在椅背上,良久都沒能起身。
臉色鐵青地沉思許久,卻也不禁捫心自問,自己是否做錯了。
在大周,身為丞相嫡女,她的婚事自己無權做主,要麼嫁趙家,要麼嫁皇帝。
在孔雀王朝,她地位堪比公主,因慕仙影與無疆權謀滔天,蓉音太后也不容她嫁給除太子意外的人。
狼族,東方貉剛被他打跑……
所以,她必須,也只能是他的,由不得她不願!
不倫?虧她能說得出口。那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呢?
*
悠悠閣里,早就擺好了晚膳。
院子里燈火輝煌,唐雷一見主子進了大門,忙大聲咳嗽了一下。
喜鵲與杜鵑帶著宮女迎出來,臉上本是都帶著笑的,被主子冷怒地臉色驚嚇,忙都低下頭,皆練氣凝神,小心翼翼,不敢再吭聲。
入了閣內,幾個女子麻利地幫她擦洗,更換了衣袍。
歸嫻雖然已經餓極,還是沉住氣,等著她們當著她的面拿銀針試了菜,每樣又試吃過,才拿起筷子。
宮規——尤其是血族的宮規,她不是不懂,那些史書也不是白看的。
走路,腳後跟,尾椎骨,脖頸子,三點一線,綳成一根直的,須得目不斜視,腳下無聲,雙肩端平。
那步子挪起來,屁股不可以扭來扭去,一身佩飾搖曳從容,就算有所響動,也要適度悅耳,且不能敲鑼打鼓一樣。
行禮,跪禮站禮,皆得端正,不得搖擺,不得輕晃。
否則,稍有不慎,定被那些凌駕於萬人之上且喜怒無常的吸血鬼,揣測為大不敬,賞個莫須有的罪名處死了事。
用膳,尋常帝王膳,一桌三百道菜,太后,妃嬪,皇子的飯菜幾十道,一般大小宴席上千道,每一樣分量都不多,每菜只一著,多不過三,防得便是被人揣測了喜好,下毒謀害。
當然,吸血鬼喝得是血,那血都依照不同的口味兒,做成不同的式樣,挨個都品嘗一點。
而非她從前想象的,直接殺人取血。
說話,更是尊卑有別,對上要用尊稱,對下要貴雅有度,字句間,氣息平順,淑雅溫婉,不可大聲嚷嚷,不可東張西望,就算歡喜愉悅,也不可露齒大笑,當然,辱罵頂撞者定是掌嘴杖責,重則死罪。
她賀蘭歸嫻妥妥一明白人,不是不會這些,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打骨子裡不願嫁到血族。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將來某一天,她也將會成為吸血鬼。
像古千絕那樣,白天出門戴面具,不出門就睡棺材,晚上殺人取血,還要防範同類謀害
活得那麼累,何苦來著?!
一頓飯,她每個盤子都吃了一點,卻一不小心,竟都吃光了。
杜鵑與喜鵲一陣狐疑,照理說,生氣的人,該是吃不下飯才是呀!主子咋胃口這麼好吶?
她們卻不了解,歸嫻是從來不拿生氣折騰自己的人。
因此,沐浴還是講究,花瓣灑在浴桶里,舒服地泡了一陣,選了睡袍,梳理過頭髮,做過最後的護膚工作,才躺上床榻。
一安靜下來,問題就來了!
睡不著!
想著夜離觴那張駭人的冷臉,以及他的冷婉妍與清筱師妹,心裡就越想越不痛快。
幾個宮女只當她氣血還不暢,就上了床榻,給她揉。
有的捏腳,有的捏腿,有的垂肩……柔夷嬌軟,力道始終,舒坦!
歸嫻似笑非笑地瞧著她們秀美的臉兒,不禁感慨慕錦識人的本事。
太子爺是怎麼選得這幾位呢?不只愛笑,還把人給伺候地骨頭都酥了。
她要是男人,早就一把收了這幾個當侍妾。
所以……女人,活在這樣的世界,真不能沒點本事,更不能坐以待斃!
她就蹭一下坐起身來,重新洗漱打扮,把一身上下掛滿了綴飾……
整座樓閣的太監護衛都被召集了來,搜羅了所有的茶盅擺在廊下,倒滿水備著。
見她頂著一身驚艷的行頭出來,在院子裏手扣腰前站好,宮女們忙端了茶盅給她擺在身上。
竟是不到一個時辰,茶盅便摔了一半。
大家見她臉色不好,愈加氣也不敢出了,只是默默陪著小心忙碌。
唐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可是一直盡忠職守,從旁數著呢,有好幾次都到了七八十步,那茶盅才摔下去的。
歸嫻冷睨他一眼,斥道,「有屁就放!」
唐雷紅著臉俯首道,「主子,您這厚底宮鞋本就不穩,這麼走法不成,這石板路還成,若碰上個土坑,或者是別人給絆一跤,您整個下盤都不穩了。」
宮門外進來一人,接著他的話茬說道,「這走宮步,就如練武功一樣,先得從馬步練起。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想一晚上就達到吸血鬼踩著刀刃如履平地的地步,無異於異想天開。」
在廊下快要打盹兒的宮人們見是太子爺,忙打起精神行禮。
慕錦卻沒心情看他們,視線只盯在歸嫻身上。
她頭上朱釵與步搖滿頭,脖子上掛滿了項鏈,一身上下叮叮噹噹,看上去很美,卻也有點滑稽,像個偷戴了大人首飾的小丫頭,卻也叫人心疼。
他說的大道理,歸嫻自然都明白。
這其中,還不只是平衡的問題,還有,人類與吸血鬼的差異。
那些吸血鬼個個力量強大,輕功絕頂,還長了翅膀會飛,莫說走路走不過人家,就連跳舞,唱歌,這些小菜,恐怕都沒什麼優勢。
「都去睡吧!本宮與嫻兒說會兒話。」
慕錦遣了宮人離開,就在歸嫻面前止步站定。
一身明晃晃的儲君袍服,映在燈下,光芒耀目,繞在身上的騰龍隨侍會飛下來似地,他俊顏卻沉鬱難解,看著她的眼神亦是失魂落魄的。
歸嫻皺眉瞪著他,不禁被他看得煩躁,乾脆別開頭,卻眨了眨眼睛,想到兩人都是身不由己,淚就不爭氣地落下去。
相較於趙容淇,夜離觴,東方貉,這人還算不錯的,不只心地善良,也幽默有趣,說起話來也能入了心裡。
因著表親,心就更近了一層,她在他面前耍點無賴,也能有恃無恐。
「你不想叫我去選秀,大可以也鬧一鬧,拉著我死都成,或者,乾脆揮兵北上殺了那吸血鬼全家!」
慕錦眼底陡然殷紅,淚瞬間溢滿了眼眶,扣住她的後頸,俯首吻住她的唇。
歸嫻抬手環住他的肩,卻沒有注意到,悠悠閣的房頂上,一抹紫紅袍服的身影,為她的小動作動了殺氣……
慕錦卻是一入院子,就發現了他,因此,只能淺嘗輒止,愧疚地鬆開她。
「嫻兒,我是儲君!我不能拿著百姓的性命開玩笑。將來你若死,我可以陪著你死,但你我都不能抗旨不遵。」
「既然如此,你吻我幹什麼?讓我嫁過去還想著你的好?」她怒不可遏地抬手要給他一巴掌,見他竟不躲,頓時又打不下去,「慕錦你混蛋!」
求人不如求己。
歸嫻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
不到一個時辰,她手上拿著太子的腰牌,就站在了皇宮外的長公主府邸門前,等著值夜的護衛進去通傳。
成功是有捷徑的,失敗也有捷徑。
她現在必須準備兩套方案,一套矇混計,一套必敗計。
必敗計好說,裝病就好啦。
矇混計,當然是用來對付所有人的,譬如夜離觴,血族太后,蓉音太后,慕坤年,還有她的父母……總之,意思便是,她儘力參選了,而且刻苦用功,廢寢忘食,以無限熱忱應對選秀,但是……很不幸,她失敗了。
慕仙影早就睡了,卻沒睡著。
自從與無疆在一起,每晚兩人都親熱兩個時辰方才睡去,因此歸嫻也沒為打擾她道歉。
母女兩人隔桌相對,歸嫻還是能嗅到她身上深濃的曖昧氣息,忍不住顰眉掩了下鼻子,心裡不彆扭不尷尬,那是假的。
慕仙影雙頰嫣然,長發垂在肩側,頸側吻痕斑駁,從頭到腳,驚艷嫵媚沁骨,眼神里再無在丞相府時的落寞。
她攏著袍袖,把一瓶葯給歸嫻放在桌上。
「一天一顆,不能多,吸血鬼和狼人的內功你都不能練,人類的功夫裡面,最厲害的,也抵不過吸血鬼和狼人,打起來都討不到好處,以你現在的境況,練了也白練,還是身上多帶些防身的武器更好些。明兒我到寶庫里給你找一找,看有合用的,派人給你送到悠悠閣。」
「只武功還不成,我要當上皇子妃,少不得要被人刁難,才藝一樣不能少。」
「關於歌舞琴藝這些,你從前都會的,我再親自教你一些。」
歸嫻這就拿起桌上的藥瓶,倒出一顆吞下去。
苦,非常苦,苦得她有點噁心。藥丸本身也澀,在嗓子里卡了許久才下去,卻一入腸胃,便力量暗生。
她迅速踹了藥瓶到懷裡,起身,走向門口,「有勞了,告辭!」
慕仙影見她臉色不好,未再苛責她深夜來擾,忙起身裹著袍子送她。
「嫻兒,宮裡那些人的話,聽聽就算了,別當回事兒。」
她當然不會當回事兒。
歸嫻抬頭看了看暗藍的夜空,深吸一口氣,「歌舞琴藝,你找個師父教我吧。至於歸雲,好好照顧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別讓他受委屈。」
「嫻兒……」慕仙影忙追上前,抓住她的手肘,「你是不是在怪母親應了和親的事兒?孔雀王朝的和平,不容動搖,之前是夜離觴要你,現在是血族王和血族太后都要你,事情鬧大了,已然不好收場。」
「母親大義凜然,殺了我都不為過。」她憤然甩開她的手,頭也沒轉,直接朝大門走去。
*
一早,夜離觴自沁香殿的棺床內醒來,不禁被嚇了一跳。
他蹭一下坐起身來,不禁懷疑自己還在夢裡……
倒也不是有人殺他,而是一位很不正常的女人,正端立床前。
她馨香一身,鳳眸描畫地凌厲驚艷,瞳仁點漆似地,幽幽涼涼,一眨不眨地鬼魅般盯著他,唇角還若有似無地揚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