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她愛的人不是你
第072章 她愛的人不是你
古千絕沉默。
似乎從他應了扶持這小子登上帝位之後,這小子就有點變了。
說這種心狠手毒的話,竟還是一副憨態,將來,恐怕也難逃表裡不一的卑鄙與老辣。
夏侯千奕只當他的沉默是不忍殺侍妾,失笑嘲諷,「怎麼?做不到啊?你愛她們?」
古千絕靜冷盯著他的笑顏,沒有應。
夏侯千奕就忽然得意起來,「你愛著她們,還能愛歸嫻姐姐,這算什麼真愛?」
「其中一個是我師父的女兒,另一個是皇祖母賜給我的,她們不是不能趕走,也不是不能殺,而是……」
夏侯千奕瞭然點頭,瞧著他靜冷的眼睛,笑道,「那兩位長輩是你最在乎,且最值得信賴的,是你這輩子最不能失去的,對吧?」
「是。」
夏侯千奕狀似了解地點頭,卻又噙著笑,幸災樂禍地說道。
「所以,失去嫻姐姐,你活該!」
「千奕,是不是我的寬容,讓你得意忘形了?」
夏侯千奕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殺氣,又有恃無恐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也該偷著樂了!該親的親了,該抱也抱了,趙容淇還沒和她怎麼樣呢。」
「是么?」古千絕示意他轉頭。
夏侯千奕疑惑看過去,就見歸嫻傾身,依進了趙容淇懷裡。他小臉兒頓時垮掉了。
歸嫻的唇角眉梢都洋溢著笑,那眼底卻分明承受著錐心刺骨的痛,而她的痛,也牽引了古千絕,差點讓他連呼吸也穩不住。
「容淇,剛才,我都看到了,你是真的在乎我。我若不嫁你,我爹勢必要在周圍所有的男子中為我挑選一個,亦或被我娘送嫁去孔雀王朝。眼前這些男子,可沒你長得好看,也比不得你的文武雙全,我也不想嫁去離爹娘那麼遙遠的地方。」
聽說孔雀王朝距離京城萬里,距離血族西疆,近三萬里。
這輩子總要嫁人,還是折中考慮比較好,免得自己將來沉溺相思生不如死,距離若太遙遠,跑路也麻煩。
賀蘭家與趙家親上加親,將來,她在婚內不幸福,至少也能幫忙賀蘭家一把了,而且,萬一趙容淇嫌棄她了,她拎個包袱,就可以回家來小住。
趙容淇當即歡喜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打橫抱起她,開心地縱身而起,繞著眾人頭頂就飛旋起來……開心地像個孩子。
經甄嬤嬤通傳趕過來的慕仙影,正在墨竹院的門口看到那一幕,冷怒邁進青竹簇擁兩側的月洞門,正見賀蘭落心拿帕子捂著臉兒,一邊哭一邊衝到了門口這邊來。
顯然,這丫頭是受不了心愛之人訂婚的打擊,要逃離。
慕仙影擺手,示意身後的一群隨侍都讓路。
賀蘭落心垂著臉,到了門口,差點撞在她身上,注意到主母華艷的袍服,畏懼地凜然一停,匆促行了個禮,不願那些下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忙接著又奔出去。
慕仙影見趙容淇抱著歸嫻又是熱吻又是跳上跳下,就把視線放在了那戴著金面具的吸血鬼身上……
果然是他!這吸血鬼倒是真執著,卻是個沒錢沒勢的主兒。
「歸嫻!」她威嚴冷傲地怒聲一呵,驚得滿院岑寂。
所有人都惶惶跪下去了,就連那些皇子公主,也不得不因為她孔雀王朝長公主的身份,對她俯首貼地。
趙容淇尷尬地忙放下歸嫻,牽著她的手上前,「小婿參見岳母,岳母息怒,小婿剛才……」
因趙紅葯一再邀寵,在賀蘭靖遠耳根子上嘮叨趙容淇的好,慕仙影早已經忍無可忍。
不等他把話說完,她就把視線盯在自己女兒身上,卻是怒斥別人。
「甄嬤嬤!你是怎麼教導小姐的?沒出閣的姑娘,被男人抱著飛來飛去,成何體統?不知道的,恐怕當我賀蘭府是沒規沒矩的!」
甄嬤嬤忙上前,催促歸嫻,「小姐,請跟奴婢會雅棠院抄寫《女則》。」
歸嫻正想逃,於是沒再爭辯,不過,《女則》不是李世民家的長孫皇后編撰的嗎?這裡也有呀?
趙容淇臉僵了幾分,見歸嫻頭也不回地離開,不禁氣惱。
「岳母,我們剛才的舉動,是有不妥,小婿誠意致歉,但我們也是兩情相悅吶!」
「你會與我女兒兩情相悅?」慕仙影無聲冷笑,「你還沒娶我女兒,就不把我賀蘭家放在眼裡,這樣抱著上躥下跳,當她是什麼人吶?還敢拿這種混賬話與我爭辯?這就是你趙家的教養?!」
趙容淇被她暗含三分真氣的聲音震得頭暈腦脹,周圍的幾個皇子公主,有的承受不住內力都癱在了地上,皆是不敢看她凌厲驚艷的眼睛。
慕仙影近乎陰沉地看了眼皇長子夏侯榮,轉眼就質問單膝跪在地上的古千絕。
「你是十八皇子送來的護衛?」
「是。」
「去雅棠院!不過,只能在院子里守著,不得踏足樓閣內,除了歸雲之外,不準任何男子進入雅棠院,相爺也不成。」
趙容淇憑這話才明白,丞相夫人這到底是在生誰的氣。
慕仙影一走,大家都玩不成了。皇子公主們也沒被挽留用膳,一個個走得灰頭土臉。若回去,定然少不得被太后訓斥。
古千絕與夏侯千奕道了別,被管家帶著安排了住處,然後去雅棠院守著。
趙容淇則直接奔去了趙紅葯的院子,一進門就聽到落心在堂屋裡砸著東西,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趙紅葯,你無能!你除了以色侍人,爭寵吃醋,你一無是處!你總說我不及賀蘭歸嫻,卻從來不說自己對我教養不夠,現在可好,你連我喜歡的男人都給了賀蘭歸嫻……天天在枕邊賣力地對爹誇讚他……你就這麼巴望著趙容淇能娶她?」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之後,賀蘭落心哭著奔了出來。
見趙容淇玉樹臨風地站在院子里,她忙抹掉淚,貪戀地望著他清艷如玉的俊顏。
「容淇哥哥,你是不是後悔喜歡我姐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瞧著五官都似沒長開的小丫頭,尷尬地寵憐笑道,「落心,我一直拿你當妹妹。咱們也是表親,一輩子都不會分開的,若成了夫妻,說不定天天吵架!」
這話,小丫頭一百個不愛聽,分明是諷刺她脾氣不好呢!
「姐姐比我美,姐姐比我聰明,姐姐甚至不在乎我恨她,還說要讓我去孔雀王朝當皇后……呵呵呵……呸!」
她突然似一條毒蛇,眼裡沁出惡毒的汁,湊近面露詫異的趙容淇。
「你恐怕不知道吧?她心裡愛的人是夜離觴,一回來她就瘋了似地翻看血族史書!她想那個男人快想瘋了!」
趙容淇冷眯杏眸,心頭沁骨的涼。「落心,歸嫻疼你,你怎能這樣……」
「你不信,可以去她的書房裡看,藏書閣里收藏了七部血族古書,都被她搬到了雅棠院的書房裡。」
趙容淇拍了拍她的肩,卻並沒有因為歸嫻心裡有誰而氣惱。
他娶賀蘭歸嫻,是娶自己獨霸天下的未來,至於她心裡的那個人,他遲早會趕走,而且,他現在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無需旁人指手畫腳。
「以後,別再在我面前說她的壞話,別讓我厭惡你。」
趙容淇說完,就進去正堂內。
賀蘭落心被強烈的絕望淹沒,氣惱地朝著門口咆哮,「我是為你好!」
凄厲的聲音傳進堂內,有些扭曲,有些尖銳,直往人耳朵里刺。
丫鬟們見趙容淇都進來,都尷尬地站不穩腳了。
「你們先退下吧,不必行禮了。地上這些東西,先不必打掃,等相爺回來,叫他瞧瞧。」
也好讓賀蘭靖遠知道,他家姑母把最好的男人,給了他最寶貝的嫡女。
丫鬟們應了,退出門。
趙容淇踩過滿地的碎瓷片碎糕點,進入內室,就見趙紅葯坐在床沿拿帕子掩面啜泣。
他沉了沉氣,單膝跪下去,「侄兒給姑母請安。」
「容淇,別怪心兒,她還小,不懂什麼情愛,只是一門心思惦著你。」趙紅葯忙擦了眼淚,伸手把他扶起來,如看親子,幫他撫了撫肩上的髮絲,和藹地說道,「找姑母何事?」
「慕仙影對侄兒發怒,多半是因為近來姑母霸寵所致。她現在有身孕,情緒難免不穩,相爺很少回來,一回來就到姑母這邊來,時日久了,她積怨深沉,怕是少不得對姑母做些過分的事。」
趙紅葯微愣,牽強扯了下唇角。
這還沒當慕仙影的女婿呢!他說話就轉了方向。將來還得了?
這小子似乎沒看明白,她趙紅葯豈是傻子?
她也壓根兒沒想讓他娶賀蘭歸嫻,可他似乎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容淇,你恐怕不知道,相爺其實正懷疑慕仙影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所以,現在,我們不能功虧一簣。」
趙容淇忙撩了衣擺,在她身邊坐下,眸光銳利地看進她的眼底,「姑母,您可是在籌謀什麼?」
「我籌謀,還不是為了你?!」趙紅葯溫柔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當了丞相夫人,將來,這丞相府的一切,都是你的。慕仙影擋在前面,我連庫房的鑰匙都拿不到,如何幫你招兵買馬打天下?」
「可是,這些年,賀蘭家幫父親招兵買馬做得還少嗎?」
「是,也正因如此,咱們趙家得天天看他賀蘭家的臉色。就如眼下這等奪權良機,你爹竟愚蠢地不知興兵攻打皇宮,還與賀蘭靖遠稱兄道弟。」
攻打皇宮,這正是趙容淇在密謀的。那群草包皇子,一個個好吃懶做,都該除掉,尤其是夏侯榮那個混蛋。
他內斂深藏了眼底的殺氣,試探問道,「現在,姑母做到哪一步了?」
「還少一個男人。我曾想著,若先帝還在,這事兒也就成了。可怎麼也沒想到,他死得那麼快,害我亂了大計。」
趙容淇靜坐片刻,便道,「相府的護衛統領唐烈,可是慕仙影從孔雀王朝帶來的貼身護衛?」
趙紅葯心頭豁然開朗,一掌拍在趙容淇的肩上,當即歡喜地誇讚。
「姑母果然沒看錯你!將來得了丞相府的財富,何愁打不下天下?」
「唐烈是有家室的,姑母既然已經邁出這一步,可要考慮完全。搭進一個唐烈,也會把他一家八口人全部搭進去。」
趙紅葯揚起唇角,眼底笑盈盈,眉梢眼角卻儘是殺氣。
「無毒不丈夫!天下在手中,誰還在乎那八條賤命?」
「既如此,姑母且想好萬全之策,侄兒每日來給姑母請安。」
趙容淇說完,對她笑了笑。
此來收穫頗豐,因此,他跪安離開,也是心滿意足的。
趙紅葯瞧著他的背影,忽然恍惚了一陣,又打不起精神去奪。
賀蘭家家大業大,到時候如何撐起來,可是麻煩。
趙容淇前一刻說話還偏向慕仙影,這會兒又慫恿她下手快些,還幫著出謀劃策,將來如何,難有定論。
慕仙影一死,勢必也要牽累歸嫻歸雲姐弟。
到時,賀蘭家定要選一位繼承家業的「長子」,而賀蘭峎與賀蘭崇的兩位兒子,便排在前面,她膝下無子,單靠趙容淇名不正言不順,恐怕也只得九牛一毛。
萬一趙容淇見財起意,屠殺了賀蘭一家,那整座金庫,也不會是她趙紅葯的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還是要儘快生個兒子,且必須能文能武能勝過趙容淇。
*
賀蘭家的《女則》,是慕仙影帶來的,且是她親手編寫的,更被孔雀王朝皇族,奉為為教養女兒的法寶。
歸嫻因被關在小樓閣抄寫女則,連院子也未被允許踏足。
晚膳亦是獨自在書房裡用的。
大片大片的繁體古字,抄寫得她手指頭都快斷了。
看似文縐縐的事兒,竟是血淋淋的酷刑,不知道多少女子,要憎恨這《女則》。
見甄嬤嬤只守在書房門外,她便從書桌抽屜里抱出史書翻看。
怕窗外再有護衛,忙到窗口瞧了瞧,海棠花樹下,獨古千絕一人陰魂不散地溜達。
她就放心地坐回來,悠哉地邊喝茶,邊看書。
不知看了多久,甄嬤嬤在外面告退要去歇息,她卻抱著厚厚的史書正入迷。
忽然眼前一暗,抬頭就被面具森冷的男人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他旋身,濃黑的披風旋起一股冷風,不羈地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歸嫻忙攏了下身上粉紫色的綃紗睡袍,迅速摸過桌上的蘭玉步搖簪,利落地把頭髮綰成一個斜髻,在椅子上端正了姿勢。
他不動聲色地慵懶靠在椅背上,瞧著她慌亂地忙碌完,視線就落在她面前厚厚的血族史書上。
泛黃的紙頁,不知被謄抄了多少遍,那筆跡都幾乎看不清楚了,她眼睛也明顯有些疲憊。
歸嫻注意到他眼睛瞄到桌上,忙拿手臂護住了史書上的內容,倒也沒驅趕他出去。
更漏上已然是子時,從晚膳,到現在,他不住地巡邏,大概是在外面溜達累了,要歇息片刻。
她便沒吭聲,繼續看自己的。
他不客氣地摸過桌上的茶盅,打開蓋子嗅了嗅,酸甜的花果茶,倒是誘人,他卻沒喝。
歸嫻見他舉動怪異,心中瞭然微動。
他與夜離觴到底不同,是只能飲血不能見光的吸血鬼。
見她不理會自己,他視線就落在她紗袍的領口處,盯著她突突蹦跳地血脈,任由自己口乾舌燥,食指大動,無能為力。
歸嫻被他看得惱火,冷聲打破沉靜,「你若餓了,去廚房自己找吃的。」
廚房裡那些豬血太冷腥,吃了也會變醜,他才不屑吃。
他下巴點了下書冊,「小姐喜歡夜離觴?」
「我喜歡誰,你無需知曉。」歸嫻手上翻過一頁,見他還死賴著不走,冷斥道,「這個時辰,唐叔正帶著護衛巡視院子,若發現你偷懶,少不得要罰你。」
「放心,卑職不會做出格的事兒,只是進來瞧瞧小姐是否安好。」
古千絕說著,從桌前起身,卻沒離開。
他關上了所有的門窗,隨手在窗外布了結界,便踱著步子,四處溜達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