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自我折磨成白髮
第348章自我折磨成白髮
水州城，整座城池裡充滿了血腥氣，每走一步腳下都會沾滿了暗紅的血跡。在熙王軍的調動下，堆積成山的屍體很快被人處理完畢，染血的街道巷子也被清洗乾淨。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漸漸的淡了，一切彷彿都回到了大戰之前的模樣，只是大街上的蕭條冷靜令人深感悲涼。
府台院里，沒有了往日的嚴謹條理，也沒有了那個讓人心感有主心骨的黑色勁裝女子。
院中主房，屏蔽了數日的房門從未打開，也沒有人膽敢進去打擾，直至墨傾城覺得不對勁，擔憂又煩躁，強制性的將房門打毀，當眾人憂心的衝進房中時都愕然不已。
那個俊逸非凡，高冷威嚴的熙王已然不在了，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滿頭銀絲，雙眼之下的充滿了青色暗影，臉色慘白的男子平躺在床上。
白衫前的血已干，可想而知這個男子有多麼的痛苦，他不能像一般男子那樣去發泄解恨，他有他的責任，幾十萬軍隊他不能置之不理，還有池兒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軍隊，他們的志向是讓天下百姓再無戰亂，不至於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即使父皇對他再不好，起碼池兒是他的所有活著的動力。
可是即使如此，這所有的所有，都不及池兒一個，他只有池兒了，他要的不多，只要與池兒相守，兒孫承歡膝下，就這樣都不能如願，池兒坐鎮敵軍前，他不能在她身邊，池兒面臨墜崖之苦，他沒能在她身邊，連她懷了他們的孩兒，他都不知道。如今她不在了，他也不想獨自苟活於世。
連日來，都尋不到池兒的屍身，因此讓他有了祈望，她一定還活著，她可能被人救了，一時回不來，一想到此處，他就覺得他不能死，他要等她回來。
雖然自己知道這個念想是自己在安慰自己，但一日沒看到池兒的屍身，就無法證明池兒已經不在了，繼而又想到那廣闊的樹林里出沒的野獸，就讓他揪心的痛，老天，如果你可憐我，我願以我的性命換取池兒的安全，保她平安，一向不迷信的他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看著這個與他一起長大，請人教授他武藝文學的男子，墨傾城心裡已經將他視為唯一的兄弟了，現在看到他如此模樣，總有一種想爆發的傷痛。
墨傾城看著坐在床邊把脈的孔祥煩躁的問道：「孔神醫，王爺到底什麼時候能醒？」自從那日回來，賀蘭辰熙原本就不健康的身體，終於受不住連日的焦心勞累，和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連吐了幾口鮮血跌下了馬背，從此就關在房中不讓任何人靠近。
而尋找王妃的人手卻是從滅有停頓，墨傾城每日派出近萬人，沿著那條大河下流甚至往上四處尋找。但是已經過了十日了，依然沒有絲毫的消息傳來。
墨傾城心裡清楚，只怕是真的是沒什麼希望了。
孔祥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墨傾城衝上前一把抓住他道：「你搖頭什麼意思？」
孔祥道：「老夫在想，能支撐王爺活著的，估計就是一個信念了。」
墨傾城乾笑道：「什麼意思？你該不會告訴我王爺不想活了吧？」
孔祥一手排開墨傾城得手，道：「王爺能不能活，不是老夫說了算，這要看他自己……！」孔祥整理了一下衣衫，又道：「原本體內的毒素未清，體弱久病，如今更是已經到了一個極危險的邊緣了。一旦王爺再大動肝火，不用他自己想，他的身體定會徹底崩潰。」
墨傾城顧不得風度，惱怒的抓了抓頭髮道：「那現在怎麼辦？這三天兩天的我頂得住，十天半個月勉勉強強。時間久了王爺若是再不振作？熙王軍怎麼辦？西北準備辦？」
孔祥白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道：「老夫只是大夫。其他的你問我作甚？」
「賀蘭辰熙昏迷了？」夜千情沉著臉進來，掃了一眼床上的人也不禁詫愕，自己到底不及他對卓然深情，其實自己對他倒是起了敬意的。這才僅僅幾日，就能將自己折磨成這般模樣的，卓然在他心裡到底有多重？！
墨傾城皺眉看著他，「千情公子，請你自重。」
夜千情冷笑一聲，「自重？自重個屁！卓然出事了，他就躺在床上裝死？閃開……」他知道賀蘭辰熙的悲痛，但是他不能讓賀蘭辰熙就這樣做個活死人，這讓卓然知道了，她定是不能安息的。他要為他愛的女子做一點事，不能看著賀蘭辰熙出事！
墨傾城攔在他前面，沉聲道：「千情公子，我敬你是王妃的好友且讓你三分，別不知好歹！」
夜千情怒極反笑，「你還記得你們的王妃啊？真是難得……賀蘭辰熙，你要還能喘氣，就給爺爬起來！卓然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墨傾城還想說話，卻被站在一邊的孔祥拉住了，孔祥搖了搖頭，示意墨傾城站在一邊別管。
夜千情輕哼一聲，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臉色青白的男子，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若不是為了這個男人，卓然會好好的，作為一個大家閨秀也用不著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也不至於懷著身孕還不能好好地修養，這一切全是賀蘭辰熙的無能造成的！
剛才心中的一點敬意，此時又氣極得蕩然無存了，「你繼續睡！睡死了算了。卓然的仇，本公子自會報的。哼！懦夫，廢物……」
墨傾城目瞪口呆的看著夜千情，很是佩服他不帶重複的罵語，將賀蘭辰熙罵了好一陣，連停頓都沒有。墨傾城神色僵硬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蒼天在上，自他跟著賀蘭辰熙以來，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罵王爺。
夜千情似乎將這幾日憋在心裡的怒火都發泄完了，臉色明顯好了不少。然後撇了賀蘭辰熙一眼輕哼道：「你要裝死繼續裝吧，爺不伺候了！」說完使了那引以為傲的輕功移步而去。
墨傾城眨了眨眼睛，眼神空洞的望向孔祥。
孔祥看看床上的人，搖搖頭轉身走人，剛剛夜千情在罵王爺的時候，明顯是有些不一樣的，王爺除了心痛，還有一點，那便是自責，有人來罵醒他也無不可，不管何法子，主要看療效。
清晨，墨傾城被侍衛火急火燎的叫到賀蘭辰熙的院子里。原因無他，早上侍候王爺的侍衛一進門就發現，原本應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不見了。在上百暗衛守護之下，還有城裡城外十幾萬熙王軍的護衛之下，王爺竟然無聲無息的消失無蹤，這讓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腳。
衝進院子，墨傾城顧不得其他，一腳踢開半掩的房門沖了進去，卻被眼前的情形弄的呆在了當場。
不是說王爺失蹤了？只見偏廳的窗檯邊卻站著一個消瘦而挺拔的身影，讓墨傾城覺得刺眼的是，那原本墨黑的長發，此時卻是一頭雪白的銀絲，「王爺？」
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墨傾城沖著門外吼道，「快請孔神醫過來！」
賀蘭辰熙回過頭來，看著眼前的人。
墨傾城只覺得心中一酸。銀白的髮絲隨意的垂在賀蘭辰熙的肩頸邊，讓原本就消瘦的人，顯得更加單薄而蒼白。但是他的精神卻似乎顯得出奇的好，完全沒有孔祥之前預測，可能會因為大發雷霆而讓身體崩潰的情形。
在墨傾城看來，他的身體似乎比王妃出事之前還好了很多。只是那雙原本溫潤中隱藏著冷漠的眼睛，多了一絲鋒利的精芒。讓墨傾城不由得想到了淬血的刀光，似乎那樣的平靜之下隱藏著讓人覺得恐怖的冷意。一旦爆破而出……墨傾城心中不由的顫斗，不敢繼續想，「王……王爺，你沒事吧？」
賀蘭辰熙微微的開了唇角淺笑，但是墨傾城沒能感受到絲毫的笑意。只聽他淡然問道：「我睡了幾天了？」
墨傾城心中微顫，「十天。」
「池兒可有消息？」
墨傾城低頭，沉聲道：「王妃，鴻福齊天，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那就是沒有了.……」賀蘭辰熙淡淡道，「鴻福齊天？逢凶化吉？本王本不信鬼神，不求蒼天。她若殞命，本王便將這天下化為修羅之獄，讓天下山河為她作祭！」
墨傾城心中一震，終究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賀蘭辰熙欲瘋狂，沮喪或者悲痛，他還能說些什麼勸解他的話。但是他平靜的說出這樣令人心驚膽寒的話，他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他不知道能說什麼，或者說他不敢。這就是讓這個男子活下來的唯一支撐嗎？！
房間里沉默了許久，賀蘭辰熙才道：「跟本王說說池兒的事情。」
墨傾城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但是他更不能不說，於是便將自從賀蘭辰熙離開之後的事情，凡是他能想起來的都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在無可避免的情況下，提到那個才兩個月的胎兒時，墨傾城悄然的看了看那銀髮男子一眼，只見他的手緊緊地握著，除此之外，平靜得看不出一絲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