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過去與未來的接駁（十一）
正如林克所說過無數次的那句話——做出選擇的是人類自己，尤里安不夠堅定的心智從某種意義來說，早已註定了命運的走向，無論逆轉時空多少次，只要他不從根本上改變，最終都會走上背棄與轉化之路。
弗朗切斯卡側身，雖未有隻言片語，但林克卻已然明白他的意圖，到內殿談話。
目不斜視地經過還一臉震驚的內厄姆，對這位表面看刻板實際內心柔軟的騎士，也只有一聲嘆息了，經此之後，林克再無法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處。晨曦回歸之際，便是他們死斗之時。
一回到內殿，弗朗切斯卡便在阿麗西娜的驚呼聲中跌坐到廳內唯一的御座上，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敗下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從童顏鶴髮變成了耄耋老者。
「無礙，我年歲也不小了，之所以一直保持精神矍鑠，都是依仗我主的神力。」乾咳一聲，弗朗切斯卡命令尾隨而進的低階牧師擺上了一張座椅。
「說說您的計劃吧。」
林克沉默久久：「我這人一向隨性慣了，大主祭這麼客氣反而讓我不自在。」
「畢竟，此刻的您已和過去不同。四重化身已屬准神之列，就算您不在意，吾等身為凡人，也不可隨意跨越那一道底線。」弗朗切斯卡的回答沒有任何失禮之處，但就是能讓從中感覺出難以言明的疏離。
看他固執地堅持，林克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不過對於將來的計劃，他卻沒有什麼好說的。
見林克沉默不語，大主祭又乾咳了一聲：「什麼計劃都沒有就貿然驅逐我主，您不覺得……太冒失了么？」
「倘若有機會先一步將我擊殺，大主祭還會對我這失敗者說冒失么？」論打嘴仗，林克也不差。他只是不解為何大主祭一面接受了繼續同盟，一面卻又對晨曦的放逐根根於懷，糾結於既成的事實毫無意義。
一時間，內殿里的氣氛讓所有人都尷尬無比，首先跳出來充當和事老的還是布里奇。
「好啦，我們還是繼續討論如何對抗亡靈吧。那兩個領主去哪兒里？」
總算是有能接下的話題，林克想了想，雖然不是很肯定，但他還是將自己的推論如實說出：「我在他們使用的捲軸上感應到了很強的神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返回了死神在物質界的現世之基，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神座吧。」
「那個神座……」布里奇話未說完，就被大主祭接過去了。
「在風暴海的中心，遠離陸地，即便是神靈也無法改變那裡的氣候，我們最少有三月的時間準備應戰。」
林克點頭附議，「沒錯，風暴海是水之柱神力所化，在安德利亞被腐蝕陷入狂化的現今，死神根本無法改變那裡惡劣的氣候，哪怕是不眠不休的亡靈，想要離開那片海域也是要花費一些時日的。運氣好的話，亡靈大軍要等到冬季才能沿著結冰的風暴海登陸。」
所有人，包括弗朗切斯卡在內聽到林克的註解都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
「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半年的時間了……」布里奇短暫的放鬆過後神經再度繃緊。
「是這樣。」林克頷首的同時，眼睛卻掃向了大門處，他感應到兩股熟悉的靈魂波動。
伊瑞斯和赫爾，他們來湊什麼熱鬧？
「報——」跑進來傳訊的牧師還沒說出，就被從后而來的一股大力推到一邊，臉黑如炭的風暴領主帶著勃發的怒意沖了進來。
「你不留在奧拉西奧鎮守，跑過來幹嘛？」
「我替你守的夠久了！」
一來一往的對話讓以布里奇為首的四人均感莫名其妙，聽明白的弗朗切斯卡則是垂下眼，全然不管渾身魔力因憤怒快要炸開的元素領主在內殿里越來越高聲的咆哮。
「你……你這個……」赫爾氣的來回踱步，手直指地位已凌駕他之上的另一位自然之子。
尾隨而至的伊瑞斯不顧形象一巴掌拍在赫爾後背，「他這是高興過頭了，哈哈……」
布里奇探究的眼神在林克、赫爾、伊瑞斯之間來回移動，作為經歷了帝國最後遲暮的風雲人物之一，他當然知道闖進來的兩位非人身份，地之柱的代理自然之子，以及上代地之柱自然之子而今繼位的輝光精靈王。
「敘舊就免了吧，兩位閣下。」大神官帶領著牧師又添加了兩張椅子，這內殿不大，但有資格平坐著的，也只有四人，就連布里奇也未獲得一席。
「如果是要制定確切的應對計劃，我覺得可以等人召齊了。」這並非推脫之詞，林克覺得只憑他們四個，還不能就為其他未到場的盟友輕易制定計劃。
「如果只是討論的話，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可以的。」硬生生將悶氣憋在心裡，赫爾現在是以風之柱的使徒以及風元素領主的身份建議，在知道林克就是貝法斯特之後，他已無需再繼續代理了。
「精靈和矮人都蒙受林克大恩，無論是立場還是為將來考慮，都會遵循古老的盟約一同禦敵，關鍵是……人類這邊。」饒是對人類比赫爾要寬和多的伊瑞斯也不看好如今的白銀帝國，北方戰役和諸侯之亂使得這個龐大的人類王國消耗了絕大部分的財力與兵力，一度成為陸地霸主的人類已經無法再佔據同盟的主導位置。況且……作為人類砝碼之一的大賢者布雷已經封神，不得再輕易干涉塵世，人類在同盟當中的地位還要進一步被削弱。
「是我心急了。」大主祭猛地站起來，「今天好好休息，明日重啟鏡廳，到那時再好好議一議吧。」
還不知道片刻之前發生了什麼巨變的伊瑞斯與赫爾就在這變相的送客之中，與林克一道被晨曦教派客氣地請出了總部，只能看向唯一可能造成這種局面的始作俑者。
「三言兩語說不清……」林克看向布里奇，「到你哪兒去吧，會長。」
經過翻新的冒險工會總部還有另外一位讓林克意外的人物，蛛網的首領盧卡斯，陰影之神的忠實信徒，原本他們幾個就聚在一塊兒，向這位消息靈通的情報販子打探最近的時局變化。
「你還沒走？」布里奇知林克見過盧卡斯，但此時此刻，這個陰影之神的信徒卻不適合留下。
「我還沒收到報酬呢……」蛛網首領的目光早已被布里奇身後之人牢牢吸住，他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原本環抱在胸前的雙手也放下，「啊~瞧啊，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呢。」
剛跨國門檻的林克腳步一頓，「馬利克。」
「哈哈哈，確定是本人了呢。也只有你會如此直截了當的稱呼神名。」不知何時神臨的陰影之神所釋放出的威壓讓在場之人為之色變。
林克走到最前，為他們擋住神息的壓制的同時也張開了自己的精神空間。
「晨曦被驅逐了，是你做的吧？」馬利克直言不諱地問道，太陽神伊利亞斯身為初代，在神國擁有巨大的神威，他力量的消退震驚了每一個二代、三代神靈，只有法則能做到驅逐初代，可又是誰，擁有這等能力？
聽到安插在新都的信徒傳來自然之子林克現身的消息，馬利克第一時間降臨了，他原本加諸在林克身上的刻印早已隨著那一具軀殼的使用者換人而一同化作無用功。
「這可真讓我吃驚，我本以為同為初代的晨曦和柱是最不可分割的盟友呢。」陰影之神毫不掩飾自己言語間的幸災樂禍。因為被初代驅逐過，他對初代的忌憚和憤恨遠遠大於其他神靈。
「此一時彼一時。」林克頓了頓，「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
「向我打聽情報可是要支付報仇的，這一點，我以為你應該清楚。」
「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我驅逐晨曦的本意。」
「可我對那個一點也不感興趣呢。」因為依憑著人類信徒的軀殼降臨物質界，在林克精神空間里顯現的馬利克也是使用盧卡斯的外形。
「我所能說的，取決與你想知道的限度。身為神靈，你應該更清楚有些東西不是我想說就能說的。」對於陰影之神，林克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呵呵呵……稍微變聰明了一些呢。」馬利克眯起眼，有些遺憾增長了見識的自然之子不好忽悠了，「鑒於上一個身體已被你丟棄，我想……是不是應該重新確定一下我們之間的協議。」
只是這樣？
即便是自己的精神空間，林克也不敢想太多，避免被馬利克讀取到，畢竟，他可是神靈。
「那麼，我首先得確定一下，你當初的協議還是否具有效力，畢竟現在局勢變了呢。」林克將馬利克的提問換了個口吻反推回去。
「哈哈哈哈哈——」馬利克忽然大笑起來，「有意思，我大概能猜到你是如何讓晨曦被驅逐了，也只有那樣，才能迅速成長到這個地步。啊~這些都不重要，看在你如此有趣的份上，我就重申一下自己的立場好了，在對抗希克斯這一點上，我，陰影之神馬利克，將是你堅定的盟友。」
林克伸出手：「以再次締結契約作為交換，告訴我這一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