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尼赫拉姆（十）
當傳說中的尼赫拉姆映入眼帘，包括林克在內，所有人都對獸人辭彙的貧瘠程度與描敘能力有了更新一層的認知。
用『紅色的高山』來形容是一點也不貼切，這哪裡是高山，分明是固態的火焰，唯一符合的也只有色澤。即使沒有外形的襯托，看到它的第一眼，腦海中浮現的便是『火』這個辭彙。
「與其說是山呢，還不如說是一團凝固的火焰……」阿薩喃喃自語。
多伊爾和內厄姆雖然沒說話，卻也贊同影賊的觀點。
遠看是固態，但對元素敏感的他們可以明顯感覺到，在靜止的錶殼下，是流動的高炙之火。彷彿只要一個豁口，一個契機，就可以令內在的熾熱噴薄而出。
「那該不會就是火之柱？」因為林克的關係，在談論柱的時候，多伊爾沒有其他人那麼畏首畏尾，敢於直言。
「……」
林克的默然令本來只是抱著僥倖和猜測的多伊爾訝然，該不會真的是……
「柱沒有實體，早在世界形成之初，就和埃德加融為一體了。應該說，所有的初代皆是如此。」片刻之後，林克給出了答覆，「所謂的化身，也不過是柱為了更好的與使徒們溝通，讓自然之子行使自己的力量而塑造的一個虛化的形像。」
「你的意思是……火便是……」話沒說完，阿薩便抿緊了雙唇。自然之子的意思，豈不是與世界融合的初代神靈無所不在？
「雖然有少許的偏差，但大意是差不多的。這也是為什麼二代和三代當中有不少出類拔萃的強大神靈，也從不敢向初代發起權位挑戰。初代即世界，摧毀了它們，也就意味著埃德加的終結。」
內厄姆下巴繃緊。林克說的沒錯，初代們已與世界融合為一體，它們的隕落就是埃德加的毀滅。這也是為什麼一向置身事外，不干預物質界的晨曦決定插手的原因。任何一位初代對埃德加都是不可替代的，水之柱的污染直接導致了魔法女神的瘋狂，進而影響到法師陣營的變更。死神或許沒考慮過要取代初代的地位。但若是再任由他污染其他的柱神，這世界也不會比毀滅好多少。
「到了，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對話的時間，林克變身的風隼已經飛行至尼赫拉姆外圍，地面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黑點，是獸人！
咚——咚——咚——
緩慢沉悶的鼓聲穿透了空氣，直達雲霄。
阿薩驚叫：「戰鼓！他們要攻擊我們？！」
「慌什麼！」
「閉嘴！」
內厄姆和多伊爾同時開口。
林克仔細觀察后，發現獸人雖多，卻無一佩戴武器。以他們好戰蠻斗的個性來說。友善得不可思議。
這並非對付敵人所布置的列陣，而是迎接客人的場面。
想明白之後，他放慢速度，降了下去，在即將與地面撞擊的一霎解除變身，無形的風元素托住另外三人，既防止了他們跌落，又不至於落地姿勢太難看。
排頭的是貢格爾、羅戈、斯塔利。排名前三的部落薩滿，由於信仰雜亂的緣故。早在千年前，獸人就放棄了由大酋長作為最高領袖的習俗，現在雖仍有這一職務，但也僅相當於帶兵打仗的將領，真正執掌部族的是政教合一的薩滿。
親眼目睹體型巨大的藍綠色風隼化為人形，暫列第一的貢格爾族薩滿舉起右手。握拳置放於心髒的位置，向自然之子行了一個僅次於叩拜神靈的最高禮節，其他等級低的獸人則是躬下身，齊刷刷矮了一大截。動作算不上整齊劃一，卻極有氣勢。數量如此多的人同時行禮，饒是見過大陣仗的內厄姆也有些犯怵。好在他一貫面癱，看不出表情有異，多伊爾惴惴不安的瞅了林克一眼，看他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不安或憂慮，這才收回了被突然嚇到而伸向後背的右臂。
好險，差一點就把武器亮出來了……
阿薩已經習慣了遇事躲到林克的影子里，這一次也是，他本能的啟動了一天只有三次機會的潛行。
事後發現自己大驚小怪，也不好意思露面。
「火之柱的使者，恭候多時了。」自當上薩滿之日起，便放棄了本來名字的貢格爾神情肅穆地望著林克。獸人雖被視為類人當中智商相對較弱的一族，但對自然的感知卻超過了人類。即使沒親眼目睹由鳥變人的一幕，也可以從皮膚略黑的年輕男性元素高過同行的其他人來判斷他的身份。
林克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他沒說話，他在等獸人先提問。
相互執意后的沉默令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最終，還是獸人先沉不住氣。
「不知您到這兒來，有……」話未說完，林克就以一聲很不客氣的嗤笑打斷了貢格爾薩滿的問話。
「你似乎本末倒置了呢，這尼赫拉姆本就是卡奧戈的守護之地，我身為他的自然之子為何不能來？」
抽氣聲此起彼伏，被下令前來迎接『尊貴客人』的一般獸人不顧紀律，立刻交頭接耳起來。
「聽到沒有，他直呼神名！」
「就算是自然之子，也太放肆了？」
薩滿們幾乎是一致地皺眉，又同時舉起手來，比了一個帶有特定意義的手勢，議論聲立刻消失了，彷彿不曾有過。
原本還在心裡默默吐槽獸人低劣，毫無紀律的阿薩不由咋舌，這服從性也太強了？要換做人類，絕不可能做到。
「治下不嚴，還請閣下不要放在心上。」貢格爾對人類的研究不亞於年紀最長的羅戈。
林克沒有回答，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沉默伴隨著尷尬降臨，且持續的時間較上一次更久。
看出獸人已經早有準備，林克也放棄了繞彎子，乾脆地把自己降落在守護之地外圍的目的公之於眾。
「獸人是否願意摒棄前嫌，與人類一同抗亡靈？」
面面相覷的薩滿們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他們認準了林克來的目的十之**與此有關，也不曾想到，他會說得如此直接，毫無前奏。不過這份直接倒是比較符合獸人的喜好，他們一向討厭人類說話做事拐彎抹角。
「您開出什麼樣的條件？」羅戈加入到交談的行列。
「呵~條件？你們還有談條件的資格么？」林克一改一貫的平和態度，給人予咄咄逼人之感。這既是他為了凸顯強硬刻意為之，也是不經意間受到火之柱的影響。
薩滿們面色一變，這話里的資格指的是什麼？火元素的活躍？還是別的什麼？
答覆的依然是羅戈，「亡靈暫時還威脅不到南炎洲。」
林克又笑了兩聲，表情夾雜了更多的譏諷，「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難道不知初代無所不在？」
羅戈持棍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他知道？當年的事那麼隱秘，連神靈都沒有覺察，他不可能……啊！我怎麼忘了，陰影之神已與柱結盟，這事必然也瞞不住。
想到這兒，羅戈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
一頭霧水的貢格爾瞟了一眼表情巨變的老薩滿，老傢伙知道？
「這事可不單我知道，柱知道，全人類都知道了。」林克雙手負於身後，猶如閑庭信步般泰然自若，同羅戈薩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潛伏在陰影里的阿薩想了想，覺得林克說的全人類都知道，可能指的是龍岩堡的陷落。
「那事可不止我們參與了。」羅戈緊繃著臉，原本就不看好與自然之子談條件的他內心十分忐忑，假如對方以此相脅，獸人確實沒有談條件的資格，只有乖乖服從的份。
就這樣屈服嗎？血脈遺傳的好戰因子不容許他輕易放棄。
因為消息閉塞，還不知道龍岩堡陷落的原因已大白天下，貢格爾試圖說服林克，南炎洲地理位置偏僻，想要他們加入同盟，必須答應一些條件。
「我既可以是給獸人帶來救贖的尊貴客人，也可以是催化你們滅亡的平衡使者。」
一語雙關，這下不止是羅戈，所有的獸人都聽明白林克的威脅之意。
一度靜默的獸人再次沸騰，怒罵與戰鬥的吼聲不絕於耳。
羅戈扯開嗓子，以最大的音量蓋過。
「閉嘴！」
大部分獸人都住口了，只有極少數仍憤憤不平。
貢格爾兩手緊握手裡的長棍，作為薩滿，他比普通獸人更容易感知元素的變化，就在一瞬間，對面的自然之子周身的火元素忽然暴漲了數倍，幾乎要具象化了。
他不單是風之柱的自然之子……
這個想法也出現在其他薩滿的腦子裡。
「沒錯，南炎洲位置偏僻，亡靈要想染指這裡，首先得滅了人類。而且獸人也沒義務幫助身為敵對陣營的人類。可……諸位別忘了，你們在四十年前做過的事，大陷坑的出現是誰的責任？」
果然是這個嗎……
羅戈閉眼，柱無所不在，即使是司掌隱秘的陰影之神，也無法完全瞞過初代們。若真追究起來，負責平衡的柱確實能以此為由，滅掉破壞平衡又打穿了物質界與深淵通道的獸人。還是說，這不尋常的炎熱本身就是柱降下的懲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