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鮮血競技場（十一）
林克伸手扶了一把多伊爾，協助她站起來。嘴上什麼也沒說，卻在意識里告誡她在弄清戰神的目的之前，還是別再胡亂殺人了。
即便是陣營早已轉換，他也不希望她為了自己就手染無辜者之血。更何況在競技場里，戰神曾用她的身體大開殺戒，無論人類還是惡魔都死了不少，這筆賬，晨曦和黑夜可不會因為她被弗拉傑德附身就不記在她頭上。
多伊爾垂眼半眯，也不知道在想血什麼，不過殺氣卻收斂了起來，屋內其他人包括阿薩在內都暗暗鬆了口氣。
溫格斯緊盯著林克，被霍恩海姆驅逐后，家族也放棄了他這枚毫無價值的棄子，與被陷害的維爾弗雷多一樣，除了競技場再沒有能收容他的去所。林克通過冒險者工會公布的招募給了溫格斯一線曙光，這是重返霍恩海姆、經年修鍊以及犧牲靈魂與惡魔交易之外的第四條路，比起前三項都要更快更安全。
連那樣的廢柴都可以，我一定也能行……
瞥了一眼影賊，溫格斯既自信的想。雖然不知自然之子追隨者的門檻為什麼會設那麼低，但這確實是個錯失了會抱憾終身的機會，無論自然之子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他都會想方設法達成。
「你既是法師，應該知道我和霍恩海姆的關係遠沒有表象看的那麼和睦。」林克並非嫌棄溫格斯位階低，僅僅只是不想再多帶人。
影賊阿薩還有些用。法師的話完全就是拖後腿。元素他和薇拉都精通，根本無需再添加人手，即便是要找，也是要在其他地方，而非大陷坑。更何況……要是讓他加入，矮人和槍騎士不也就要一併吸納了。不行，人太多，算上很快就會趕到鮮血競技場的內厄姆就七個了。這麼一行人又是傭兵又是法師的，混在商隊里太顯眼了。
聽出林克話語中的拒絕之意，溫格斯先是一怔。隨即掩去剎那的慌亂。「不，我已經不是霍恩海姆的法師。」更深一層的意思，既是向林克表明自己不需遵守霍恩海姆的法規，也用再遵循法師固有的陣營。
他做出如此保證。林克又猶豫了。作為自然之子。身邊自然不能有太多混亂陣營……誒~等等……
想到陣營。他又聯想到了同屬混亂陣營的戰神。弗拉傑德雖獲神格，但它畢竟是從魔龍迪亞摩斯分裂出來的，就算它肯。黑夜也不會允許弗拉傑德像馬利克那樣轉換成中立陣營。黑夜對自己可是表現了明確的厭惡呢，戰神這麼做，不是會招致黑夜的反感嗎？又或者……它這樣做，本身就是黑夜的授意？
【這次只是打個招呼，下次再細談。】
弗拉傑德最後的話讓林克頗為苦惱，還有下次……既然已經將多伊爾選作了它降臨物質界的媒介，下次必定還用她的身體，只一次，就讓她魔化，要是再多幾次，不……說不定，下一次就會危及封印。弗拉傑德究竟想做什麼？它明知晨曦的封印，也知道自己身為直系血親對子嗣的影響，卻仍然如此大張旗鼓的現身……
林克眯眼，盯著溫格斯想了許久。
「好。」
溫格斯大喜，隨即又費解，這就同意了？
「我正缺人手，對加入者的條件也很寬限，我不管你們的目的，也不想干涉，但有一點……」食指指向溫格斯，林克表情肅穆，「絕不能影響到我的計劃，這一點請務必記牢。」
眼看溫格斯輕輕鬆鬆就獲准加入，坎帕諾坐不住了，他剛張口，話還未出喉嚨，身旁的維爾弗雷多卻先說話了。
「連我們也算？」
林克沒有說明，但意思在場的人都能聽懂。
「你們三個不是一起的么？」林克反問。
「當然，我們三個是一起的。」溫格斯趕忙從背後拉了一下維爾弗雷多的衣襟，怕他說錯話。
瞪了一眼好友，維爾弗雷多不理會他眼裡的懇求之意，「在加入之前，我有話要說。」
「弗雷多！」溫格斯低喝，「別節外生枝！！」
他知道維爾弗雷多想問什麼，他們出身貴族，嚴格算起來兩個家族還算遠親，早在孩提時代就認識，成年後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最終卻在這浸透了傭兵鮮血的競技場重逢。
「你要終結白銀帝國嗎？」
林克沒有馬上回答，他與槍騎兵對視，蔚藍雙瞳里除去滄桑與世故，還有一絲期盼。不同與法師追求力量，矮人希望自由，三人之中，維爾弗雷多的心境最深沉，掩蓋在不羈與無所謂之下。
「帝國已經腐朽，由內而外，從上到下。」
「那麼……」深吸一口氣，維爾弗雷多把他從商人那裡打聽到就一直壓在心口的疑惑問出，「你打算毀滅人類嗎？」
「呵……」林克輕笑，「原來在人類的認知里，我已經變成毀滅物種的大魔王了。」
溫格斯臉色一變，正想規勸好友，卻忽然意識到林克說的是『我』而不是『自然之子』，一個念頭在他腦海里浮現。自然之子自古以來都是平衡與世界的保護著，從未親手毀滅過任何一個物種。難道……
「這麼想保家衛國，我可以介紹你去守望堡。」林克又補了一句，「貝法斯特大公是我摯友，既能保證你不會再受陷害，又能滿足你上陣殺敵的願望。」
要猜出維爾弗雷多的真實想法並不難，只需聯想他身為貴族卻落魄到混跡朝生暮死的鮮血競技場，就能猜出個大概。無非是看不慣其他大貴族不顧百姓死活，一心想要驅逐亡靈，最後妨礙了大家的利益被羅織了一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最後不得不躲到競技場。
溫格斯已經到嘴巴的勸說又咽了回去，因為成功加入自然之子手下傭兵團的喜悅也被沖淡了。
和一心追求力量的自己不同，即使落魄為金錢賣命的傭兵，維爾弗雷多依然懷抱光復失地，驅逐亡靈的兒時夢想。這一點曾讓他暗中妒忌過，沒了頭銜，失了家業，他已經不是騎士了，為何依然抱著這種念想？
維爾弗雷多眼裡的光只亮了極短的一霎就又黯淡下去，他搖搖頭，「人類無法戰勝亡靈，這一點，我們已經用四十年，不！是更久的時間證明了。」
這下林克倒不明白對方的意圖了，「那你想如何？」
「我願捨棄人類的身份，只求加入自然神殿。」
所有人都被維爾弗雷多這一句給震驚了。
在埃德加過去的歷史上，人類也是有過德魯伊的。隨著法術的興盛，越來越多的人類遠離自然，最終成了對自然破壞最多的物種。
林克點了點下巴，眼神遊離。
維爾弗雷多的位階雖比溫格斯略高，也只是剛摸到大師階的門檻，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想重奪往昔榮耀，加入貝法斯特的守望堡是最好選擇，為什麼要加入自然神殿？這在人類看來可是十足十的叛徒啊，尤其最近一段時間，貴族和我水火不容，一旦公布，會永遠受到人類的排斥，終其一生都無法再恢復貴族的身份。更何況，戰士信奉的神靈是戰神弗拉傑德，加入自然神殿，就意味著要背棄神靈，他作為戰士同樣沒有前途可言。自然之子可願意收一個要重頭開始的部下？這可是一場沒有退路的豪賭。
「我已經對白銀帝國徹底失望，絕大部分貴族都只想著保自己的榮華富貴，壓根不考慮族群的未來。」維爾弗雷多主動坦白他加入的目的，「只要您不打算毀滅人類，我願意終身侍奉，絕無二心。」
為了族群而背棄神靈么……林克感慨，人類的貴族要多幾個這樣有覺悟的，又何至於被亡靈打壓到現在的境地。可加入神殿和加入傭兵團天差地別，沒法馬上答應下來。若不現在答應，戰神也饒不了這個已經有了背離念頭的信徒。自己也狠不下心拒絕，真是麻煩……
按了按額角，多伊爾和薇拉是使魔，德魯伊賈法爾又是個跟自己合不來的，人類不像魔法生物，天生就擁有另外一個形態。德魯伊這條路估計是走不了，再加上維爾弗雷多本來的職業是戰士，忽然一下轉職成操法者，恐怕短期內很難提升，倒不如依然讓他做近戰，神殿武士？
這個念頭剛一冒頭，林克腦子裡就浮現出內厄姆的身影。
要是能培養成像那樣的聖騎士的話，倒是一個不錯的助力。反正神殿里也不可能全是德魯伊，吸納人類也是遲早的事，就由我開個頭好了。
「你可想好了，一旦決定，就沒有回頭的路可走。」
維爾弗雷多走到林克面前，屈膝半跪，從他話問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回頭路。
「雖說是自然神殿，但柱有四位，你想好要選哪一個了嗎？」
「我戰士出生，不會別的，火之柱比較合適。」
林克伸手覆在維爾弗雷多額頭，口中念著火之柱的真名，祈求卡奧戈接受這位人類信徒。
維爾弗雷多隻覺頭部忽然劇痛，像是被火燒一樣，他咬牙硬挺著，不挪動分毫。
在旁人看來，林克的手心忽然冒出一團紅色火焰將維爾弗雷多的頭包裹住。
就在這時候，一貫沉默寡言的矮人坎帕諾卻發出了一聲極其古怪的笑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