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鏡廳〔四〕
趕到的王城衛兵迅速將平民從這片區域清理出去，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立刻變得空『盪』『盪』的。
與城牆一樣厚實的吊門已經放下，克勞迪婭只有兩個選擇：闖過黎明騎士、王城衛兵、蛛網、陰影之刺組成的包圍圈，突破布設在城牆上的魔法弩。
論哪一個都九死一生，不過克勞迪婭還是更願意選第一種。至少，她還有機會。佈雷的魔法弩從設立至今，還沒有人能活著從它們上空越過。
反手握著兩把精鋼匕首，暗紅的雙瞳緊盯著正前方的副團長。比起同樣精通近身戰的網眼，克勞迪婭更忌憚內厄姆，晨曦的黎明騎士，不但防禦力超高，又可施展輔助治療的神術，恰好能剋制她的戰鬥風格。
「真是許久不見吶，內厄姆副團長。」克勞迪婭揚聲，論如何也不能弱了自己的氣勢。
「負隅頑抗可不是你的風格，克勞迪婭。」內厄姆抬手，一束聖光從天而降，落入掌心后變成一柄幾乎和他一般高的光刃。
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才是夜精靈的行事風格，克勞迪婭可不打算現在就投降。
網眼不打算把緝拿到克勞迪婭的功勞白白讓出去，他與陰影之刺的會長盧卡斯交換了一個眼神，拿出一張存儲有黑暗結界的魔法捲軸，範圍雖小，不到十米，但對於像他們這種級別的刺客已經足夠了。
捲軸展開的一瞬，三人同時動了起來，克勞迪婭把匕首舞得密不透風，擋住了來自正面襲擊的網眼，黑暗中響起的金屬交擊聲引領著潛伏的盧卡斯來到克勞迪婭身後，一把扯掉為掩人耳目而穿的斗篷。克勞迪婭向後一拋，干擾了盧卡斯的偷襲。薄而輕快的匕首你來我往，靠著種族的優勢，克勞迪婭的動作要比另外兩人快上那麼一兩秒，致命的攻擊每次都擦著表皮劃過。[
「夠了！」隨著內厄姆一聲大喝，晨曦的聖光穿透黑暗。解除了結界的效果，纏鬥在一起的三人立刻分開。
「法蘭妮公主已經向教會申請協助，不論你們之間有什麼私怨，這個女人必須交給我。」
網眼和盧卡斯沒有答話，內厄姆向前踏了一步，形的威壓向四周擴散。
克勞迪婭反握匕首，做出了一個誰也沒預料到的動作，她將塗抹了致命毒『液』的匕首扎進了自己胸口，人隨即跪倒在街面的石板上。
『自殺』？網眼和盧卡斯再次對視。他們所熟知的克勞迪婭可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內厄姆急忙上前，想要施展驅毒術挽救克勞迪婭的姓名，她不能死，教會還想從她嘴裡撬出夜精靈還有哪些隱藏的間諜。
就在內厄姆即將碰到克勞迪婭的一瞬，從她胸口迸『射』出一道黑光。和剛才的黑暗結界不同，這道光里包含著極強的神力。內厄姆靠得太近，已來不及退，附近還有網眼與盧卡斯。他當機立斷，高喊晨曦之名。
兩股力量的碰撞。把整條街區都毀掉了。衝擊結束后，街道有如狂風過境，沒有一幢完整的建築，網眼和盧卡斯從碎磚破瓦下面爬出，即便是有晨曦的庇護，他們還是受了些輕傷。
內厄姆最後一個爬起來。他雖靠的近，但本身有神力護體，反而毫髮損。
因為蛛網曾是自然聯盟成員的緣故，與晨曦教派的關係並沒有暗殺組織陰影之刺那麼糟糕，網眼向內厄姆打聽剛才發生了什麼？
「是黑夜的恩賜。」內厄姆滿身都是塵土。口鼻里也吸入不少，他不願多說，只講了克勞迪婭使用了黑夜女神賜給忠心信徒的高等神術，破壞力極強，如果他沒有及時施展晨曦的庇護加以對抗，不止是這條街，整個街區都會被毀壞殆盡。
「她逃了？」網眼心裡早已有結果，仍忍不住問一句。
「應該還沒死。」內厄姆朝騎士團成員揮手，示意收隊。
看著大踏步撤離的騎士團，一直沒說話的盧卡斯啐了一口，一臉不屑地罵道，「這小子怎麼看都不順眼。」
分屬不同組織卻效力於一個神靈的網眼安撫，「他可是內定的下任團長，陣營轉換后，我們少不了要與他打交道。」[
「讓那女人逃了，我們怎麼向馬利克交代？」盧卡斯環視四周，人沒捉住，他帶來的手下被克勞迪婭幹掉幾個。沒想到那女人脫離戰場這麼多年，身手並沒有退步。
網眼嘆了一聲，他對這次圍剿本來就沒抱太大的希望。
深宮之中的危機四伏並不亞於戰場，克勞迪婭最後這一招更是他沒有料到的，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馬利克應該不會懲罰他們。
「但願如此。」嘀咕完失敗的任務，粗中有細的盧卡斯又向網眼打聽克勞迪婭找他幫忙的交易條件，「老實說吧，那女人給你什麼條件？讓你敢冒著得罪王室的風險出手幫忙？」
網眼斜了一眼盧卡斯，這位陰影之刺的年輕會長平日里就像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只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會顯『露』出很絕的一面，就像伏擊捕獵的毒蛇，不到關鍵時刻絕不亮牙。
「說吧，我不會泄『露』給第三個人知道。」盧卡斯把手放在耳邊，比了一個聆聽的動作。若不是雙方都是忌憚近身的『性』格，他真想像普通人一樣拍著肩膀調侃網眼。
「她用多伊爾的身世做交換。」反正這個秘密轉手就會賣出去，而且又都是信仰馬利克的信徒，網眼很大方地與盧卡斯分享了克勞迪婭只說了一半的秘密。
「多伊爾？」盧卡斯回頭看向已經快要消失在街角的騎士隊伍，「我記得好像是內厄姆的那個小跟班？」
網眼點頭，盧卡斯嘖了一聲，「不就是那個最近鬧得厲害的領地家族繼承人嗎？」
今天盧卡斯也與新都的其他人一樣，通過馬利克要求放置的投影器觀看了本該是絕密的鏡廳會議。被稱為東領的克倫伯格是聯合王國最大的一個諸侯領，不但地下藏有豐富的各類礦藏。還是風之柱的所在地。最近半年，陰影之刺可是接了不少那裡的單子呢。
「沒錯，早在兩個月前，多伊爾就和大神官從新都出發，秘密前往克倫伯格。我原以為他成為新一任的克倫伯格領主，沒想到最終登上公爵之位的。會是與自然之子同行的『吟』游詩人。」將打掃殘局的任務丟給王城衛兵，網眼與盧卡斯一同返回他們位於地下的總部。
時局變化太快，令人捉『摸』不透，就好比馬利克突然決定改變陣營一樣。這對蛛網而言，卻是件好事。因為陣營的關係，晨曦教派一直對蛛網暗中打壓，要不是他們也需要情報，蛛網根本法在新都立足。
「其實公主暗地裡派人和陰影之刺接觸過，打聽能否暗中除掉自然之子。」盧卡斯的笑聲在陰暗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傳播。「實在是太好笑了，她自己不敢出面，就想把我出去當替死鬼。為了貶低自然之子的形象，早在幾百年前，貴族就在民眾中散播自然之子都是些會茹『毛』飲血的怪物，現在的平民只認為自然之子是會變身的選民，他們根本不知道自然之子到底有多厲害。」
「確實……」網眼點頭符合，雖然鏡廳會議上林克並未展現出任何力量。但賢者巴德的態度就已經足夠說明，霍恩海姆不願意得罪他。甚至放棄了一直照拂的帝國王室。而且……
「而且什麼？」
「你不覺得那人的思維方式有些獨特嗎？」網眼對林克所說的『食物』印象深刻，弱肉強食是他們這一行的真實寫照。
「蠻對我胃口的。」盧卡斯毫不避諱地表示他喜歡自然之子的行事風格，「和只會魚肉百姓的貴族相比，我寧可統治者是這樣的人。」
「別開玩笑了，他若和公主的身份對調，王室早滅亡了。」網眼不贊同盧卡斯的觀點。自然之子的思維固然新奇，但那是建立在自身的強大之上。如果那個人是像他們這樣在底層的螻蟻，絕不可能說出那樣不切實際的話。
「只可惜自然之子的戒律不允許從軍參政，不過我倒覺得這腐朽的帝國支撐不了多久。」到了分開的岔道口，盧卡斯沒忘記打聽最初的目的。「你還沒告訴我，克勞迪婭究竟拿什麼和你交換送她出城呢？」
網眼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把所有陰影之刺成員都驚呆了的迴音。
「她說多伊爾是巫妖王霜寒為自己準備的新附身媒介。」
光是提到這個名字，盧卡斯就覺得渾身發冷。
新容器……看來這件事還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內幕。
他朝著已經走遠的網眼喊到：「你打算探查這件事嗎？」
「我的座右銘是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我還沒活夠呢。」
晨曦教派位於新都的總部是亡靈入侵后擴建的原艾登分部，風暴海上漲，淹沒了原本上千年歷史，安葬了歷代聖賢的大聖堂，當時的大主祭不得不將總部臨時遷徙到相對安全的艾登城，卻不想，這一遷，就再沒能回去。
四十年來，除了必須的擴建外，兩位最高領袖都沒有做過多的修繕，不止是他們，整個教派上下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擊敗不死帝國，將總部遷回大聖堂。
內厄姆大步流星地行走在通往大主祭寢室的走廊上，和多伊爾一樣，他也是貴族出身，作為沒有繼承權的次子，自願加入晨曦教派，成為一名虔誠的信徒。他的家族先進已沒有過去那麼繁盛，仍屬大貴族範疇，最近幾十年，因為出了一位賢者而又再重新受到了世人的矚目。
「祭長。」內厄姆輕叩木門，裡面隨即響起了讓他進去的答覆。
「協助王城衛兵緝拿克勞迪婭的事結果如何？」
「屬下能，讓她逃了。」內厄姆半跪於地，請求責罰。
感受到黑夜殘存的神力波動，弗朗切斯卡大致能猜出發生了什麼，讓他起來回話。不過內厄姆依然跪伏於地，「祭長。屬下有個不情之請。」
作為從騎士長這個職務升上來的先輩，弗朗切斯卡知道內厄姆的請求內容是什麼，他一定是申請去懲處叛教騎士多伊爾。黎明騎士作為晨曦教派的最強戰鬥力，絕不允許出現叛徒，因為多伊爾身份特殊，他特地為隱藏了『性』別的半魔選了兩位導師。一個是同為女『性』，照顧她衣食住宿的大神官阿麗西娜。另外一個，就是跪在面前的內厄姆，原本是想讓相同出身的他引導多伊爾走上正途，只可惜……再怎麼安排打算，事情還是朝著命運既定的軌道走了。
一個月前，象徵多伊爾信仰的不滅光焰在聖堂熄滅。當值的神官來報時，內厄姆恰巧也在場，他當時就主動請纓。去捉拿背叛信仰的叛徒，弗朗切斯卡沒有應允。晨曦已經親自下了封印，且大神官回傳的信息也是一切安好，自然之子林克破除了霜寒的陰謀，阻止了多伊爾的徹底墮落。
弗朗切斯卡覺得這樣也好，多伊爾畢竟是半魔，不適合待在教內，光是隱瞞她的身份就破費了一番氣力。尤其現在霜寒現身，這個秘密也隱瞞不下去了。只是……
看著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內厄姆。弗朗切斯卡直搖頭，這人正直過頭了，絕不容許有一絲瑕疵。作為教內極少數知道多伊爾身世的人，內厄姆原本不支持接把一個半魔安置在總部。阿麗西娜身兼要職，不可能再繼續跟著多伊爾監視她，既然內厄姆堅持。不如索『性』利用這個機會，以監視的名義，讓他到外面歷練歷練。
內厄姆不止是弗朗切斯卡內定的騎士長，他希望這位自己看好的未來繼任者能更圓滑些，更開明些。聽大神官說，自然之子思維獨特，行事不拘一格，和那樣的人相處久了，也許能改變內厄姆一板一眼的個『性』。再說了，自然之子的身邊，也確實該有一位晨曦信徒跟著，以防他行差踏錯。
「好吧。」
內厄姆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大主祭竟然同意了他的請求。
「我允許你暫時卸下副團長一職外出修行，磨練自己的意志與技藝。」
「可祭長，我並非……」話未說完，內厄姆就被制止了。
「雖然已經重新打上封印，但她畢竟是深淵魔龍的後裔，霜寒也不會就此罷手，你以修行的名義去替換大神官，監視多伊爾以及自然之子。」
內厄姆不明白為什麼要連同自然之子一起監視？
「雖然到迄今為止，林克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變成第二個死神。」這正是弗朗切斯卡最擔心的地方，擁有四柱神力量的自然之子在物質界鮮有敵手，要是他心生邪念，就算柱撤銷了他的資格，已經獲得的命運魔精和魂能也不可能收回了，就算能取得最終勝利，也會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
弗朗切斯卡把內厄姆派到林克身邊，就是想就近監視林克的一舉一動。
明白大主祭的意圖，內厄姆站起身，卸下了副團長的綬帶，「一定不負您的囑託。」
哎……這嚴肅過頭的『性』格，真得該改改了。目送內厄姆離去的背影，弗朗切斯卡搖頭。
凱莉爾是傳統的自然之子，對人類的內政毫興趣，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吸納信徒。
因為是風之柱的地域，天台沒有做過多的修飾，凱莉爾以風隼之身從附近的山丘運來了一塊巨石，雕鑿了一座加索斯的雕像，又用木頭搭建了一些立柱，供風隼德魯伊歇腳。
由於信仰已經恢復的緣故，林克不用再像之前那樣緊趕慢趕，有的是時間循序漸進。在凱莉爾帶領德魯伊興建神殿的時候，他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制定詳細的規則上，只有極少的時間用於提高自身的實力。
經歷過一次禁神術之後，多伊爾開始強迫林克修習不用神力的戰鬥方式。這讓他一度感覺到自己又回到了遊戲幻境，學習純物理系的技能以應對法使用神術的特殊狀況。
鏡廳那番演說，著實說動了因林克而獲救的沃蘭城平民，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自然教派創建后的第一批信徒。收集到的信仰直接投入到修復被亡靈腐蝕的土地，農戶們欣喜地發現，本以為要絕收的莊家又恢復了生機，就連枯萎的山丘也很快重新披上植被。這消息經過蛛網傳遞出去，不少卡拜爾與埃松領境內的人都紛紛舉家逃往克倫伯格，他們已經受夠了被亡靈和貴族雙重壓迫的日子。
短短一個月，就有大量的難民湧入，這讓剛當上領主的奧蘭多頭疼不已，克倫伯格現有的人口就已經夠多了，一下子來這麼多，他哪裡有多餘的地方安置？就算空置的土地還有不少，可都是些沒有任何基礎建設的荒地。
為了給人留下木精靈暗中『操』縱克倫伯格的把柄，精靈王在鏡廳會議結束后就啟程返回王庭，奈的奧蘭多只能找林克請教治理方面的經驗，這讓林克感到啼笑皆非，他也不會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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