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復生
金色的光芒從天空開始向下滲透滲透，帶著溫暖與活力，是晨曦的聖光。
只是一晃神，林克的意識就恢復了。他急忙睜眼，看到的就是阿麗西娜一臉焦慮地給自己施放治療術的場景，不遠處倒伏著已經恢復人形的多伊爾，還是解開封印前的模樣，也沒多長出一個頭來。她身體微微動了動，大神官立刻如臨大敵地轉身防備。
「不用擔心，都結束了。」林克坐起身，這才看到倒伏在地上的另一個人。他永遠不會再醒來，半精靈說著要用眼睛親自見證新時代的話語猶在耳邊迴響，人卻已故去了。
怪我考慮不周，能力不足……
林克伸手，試圖將圓睜的雙眼合上。
多伊爾起身，緩緩走了過來：「我好像聽到霜寒稱他為道爾家最後一個直系？」
從語氣判斷，是人類的多伊爾。
林克點點頭，「應該是早期與精靈通婚後生育的半精靈，傳到你們這裡，連尖耳都沒了，只剩五官依稀能看出精靈的影子。」
即使已經締結了契約，可以直接在意識里對話，林克仍舊習慣性地用嘴告知。他將手伸進奧蘭多的懷中一陣翻找，他拿出了一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本子。裡面夾雜著幾個摺疊的信封和一些發黃的羊皮紙。
翻開首頁，漂亮的花體字寫了一個名字，格雷戈.奧蘭多.道爾。
果然是道爾家的人，就不知道是哪一代的……
林克抽出最靠上的信紙，落款是溫妮，粗略一掃內容，講的正是未婚生子以及打算讓梅爾維爾當便宜爸爸的事。因為此前奧蘭多曾以家中先輩的身份與溫妮通過信，指責她不該找貝法斯特的後裔頂替。這兩系混血會產生極大的麻煩。
難怪霜寒會知道奧蘭多的身份，搞了半天是他自己泄露的。
林克嘆了一聲，將日記重新塞回半精靈懷裡。
「我們走。」
「去哪兒？」多伊爾和阿麗西娜同時出聲，兩人對視了一眼，神色複雜。
「回沃蘭看看。雖然趕走了霜寒，但我始終有些放心。」林克背起奧蘭多的遺體。他的神力已經消耗殆盡。連變身也維持不了，只能步行。
這個建議博得了大神官的贊同，多伊爾卻略感訝異：「霜寒不是已經被你湮滅了嗎？」
走在前頭的兩人同時回頭，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多伊爾，異口同聲。
「你真以為幹掉霜寒了？只不過是個附身而已。」
「它要是這麼容易就被湮滅，不死帝國早滅亡了。」
多伊爾一臉沮喪，「誒？！我還以為除掉那傢伙了呢。」
行進的途中，林克也不避諱地當著多伊爾的面，向大神官講明晨曦已經度讓了封印。
對此。阿麗西娜表示已經覺察到封印的轉移。為了更好地守護封印，她將咒文刻於腹部，用女人最為重要的子宮作為賭注，以因果律封印。聖職者終生不婚不孕，以為這樣做可以避免封印解開，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只怪霜寒過於狡詐，從一開始，它就是有計劃地將多伊爾送入教派。你們以為自己封住了擁有惡魔血統的半魔，實際上。只不過是當了免費的保姆，幫它把下一個媒介撫養長大有晨曦的保護與高階神官的監控，可保這孩子可以平安成活。」
林克的話讓多伊爾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霜寒為什麼要冒充我的母親？雖說亡靈的性別意義不大，但身為位高權重的巫妖王，它為何要浪費這麼多年的時間去偽裝一個人類女性？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林克詢問多伊爾，溫妮的年齡是多少？
儘管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多伊爾還是如實回答，「四十多，怎麼了？」
霜寒的前身嚴冬在流放之地的命匣已經被我毀掉了，這裡的霜寒卻依然存在。林克又問，「亡靈入侵是霜寒打的頭陣嗎？」
多伊爾年紀尚輕。能回答的只有年逾六旬的大神官，「不，當年打頭陣的是死亡騎士團與食屍鬼兵團，不死帝國的另外兩位首領。」
林克心中已有答案，但還需要確認。
「霜寒這四十年有沒有在正式或重要的場合出現過？」
阿麗西娜腳步一頓，整個人停了下來，「你是說……不，怎麼會有這種事，你是說我們這四十年來的對手並非霜寒，而是另外兩個領主？」
林克點點頭，「我也是剛猜到的。這麼說，我原先的世界與這裡有很大的時間差，我協助布雷封神是在四十年前。霜寒也許就是通過這一點預先得知它放在流放之地的命匣會被破壞，提前做了準備，在虛弱期躲在溫妮，也就是它的附身媒介，避過了另外兩位領主的追殺。因為霜寒一直以來都暗中操縱著大局，我一直以為它安然無恙，忘記了就算流放之地的命匣只是一部分，被破壞也會對靈魂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
聽林克說出協助布雷封神、破壞了霜寒位於流放之地的命匣，阿麗西娜的臉色是一變再變。
不愧是柱從異界找來的，果然不同凡響，說不定，真的能徹底解決霜寒和不死帝國也不一定……
想到從此以後由他來照顧多伊爾，阿麗西娜是真的放心了。
林克比自己更適合，他的心胸與氣度才是真正的封印，強大的不是神賜自然之子的力量，而是他堅定的信念和為善的心，要是由自己來處理，結果肯定是會遂了霜寒的願，不但救不了多伊爾，還有可能在大陸東邊，風之柱的旁邊製造一個新的大陷坑。
「對了，大陷坑是什麼？」林克對這個從未聽過的新名詞很好奇。
正巧林克提問，阿麗西娜便將出現也僅僅四十年的大陷坑由來告知他，「當年龍岩堡陷落後留下的巨坑，直達深淵。有不少魔物經由陷坑來到物質界，一手造成這樣後果的獸人也苦不堪言。不但沒得到肥沃的土地，還招惹了比他們更殘暴好鬥的物種。」
原來《大陸志》上說的龍岩堡陷落是下陷的『陷』啊，並非被攻破。林克忽然站住，他想起了在流放之地做的任務。破壞獸人與夜精靈炸毀龍岩堡，順便還解救了一直處於魔化狀態的雷霆。龜裂的大地。灼熱而帶有毒氣的空氣，惡劣的生存環境，不斷湧入物質界的各種魔物，這不正是如今大陷坑的真實寫照嗎？
流放之地的歷史不是依照真實的埃德加所製造的嗎？為什麼這一點會出入得如此大？雷霆的事發生在十年前，算上兩個星球有二十年的時差，再加上我被傳送過來的十六年，正好與龍岩堡的陷落時間吻合。
怎麼回事？是預警？還是……
林克奇怪的舉動引起了另外兩人的擔憂，阿麗西娜以為他疲倦了，讓多伊爾幫忙背負半精靈的屍體。
「他只是在想事情。唔……我們暫時別打攪他。」從意識共享里得知林克在思考，多伊爾並沒有去碰觸林克，以免打擾到他的思緒。
地之柱是在亡靈入侵後為了對抗風暴海才被腐蝕的，作為擁有預製未來的啟示之力的伊索爾沒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將來，從風之柱會前往地球尋找破解之法，甚至將我送回黃金紀去獲得水之柱的神力，就可以看出，柱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也就是說。雷霆事件所造成的大裂隙，其實就是暗示未來會發生的大陷坑？包括克勞迪婭的叛變都早早預言了。只可惜，時光流失，直到我之前，流放之地都沒有人能通過佈雷的甄選。柱它們原本是想阻止未來可能發生的事，可惜沒能成功。
在林克沉思的時候，羅蕾萊和多伊爾都沒有去打攪他。意識到自己呆站著足夠久了，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抱歉，想得太過投入了。」
阿麗西娜做了理解的表態，也沒有去深究林克到底在想些什麼。
當三人返回沃蘭時，看到沃蘭城牆上飄蕩著新的旗幟。
「該不會是被亡靈佔了？」感知不能代替視力。範圍再強，也沒法看清圖案。
「不，亡靈沒有旗幟，它們也不需要什麼徽章紋飾來做象徵。」阿麗西娜眯眼仔細觀察，最終確定旗幟屬於木精靈，是援軍。
沒等他們走近，木精靈的斥候就已經打開城門歡迎。城內之前逃走的百姓也隨著援軍重返家園，看到從亡靈圍城的困境中挽救了大家的自然之子都發出衷心的歡呼。
在木精靈與守城士兵的帶領下，林克穿過夾道歡迎的平民，來到殘破的指揮所，見到了此次援軍的帶隊，他們都認識的木精靈遊俠隊長——布拉德利。當然，還有座狼賈法爾。
賈法爾是在趕往守護之地的途中遇到木精靈，起因是因為安置在結界附近的精靈村莊里的兩位人質被帶走了，加上最近不斷有村鎮被亡靈入侵的消息傳到王庭，精靈王增加了巡邏的次數和人數。
得知亡靈有可能圍攻沃蘭，布拉德利通過傳訊石與精靈王取得聯繫，並被授權帶領精銳戰士前往支援自然之子。有了木精靈的協助，駐軍指揮漢森又帶隊殺了回來，徹底清除兩個屍巫和少量殘餘骷髏。
林克把事情的大概都告訴布拉德利與漢森，隱去多伊爾身世的部分，得知亡靈是真的退卻了，他們都長舒一口氣。
稍事休息片刻，隨便吃了點東西，林克找到阿麗西娜，告知他打算天亮后就帶多伊爾進入風之柱的守護之地。大神官因為並非精靈，無法進入，想讓她暫時留在沃蘭。
阿麗西娜沒有異議，知道自己沒法進入結界，不如留下協助駐軍安葬死者。
當得知林克要把奧蘭多也一併帶去王庭，阿麗西娜覺得不妥，「畢竟是死於霜寒之手，還是火化了。」
林克搖頭拒絕，「不，他曾說他的願望是變成真正的精靈，既然是道爾家的直系。精靈的特徵又是如此的明顯，我想把他送回先祖故地。我問過布拉德利，他說精靈王不會拒絕想任何一個要要回歸的族人。」
看他堅持，阿麗西娜自然也不會不再勸說，只是叮囑珍重，她也明白。就此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多伊爾身負的血統絕不適合繼承家業，尤其是與林克定下契約后，必然要跟在他身邊。
「道爾家的血脈就此斷絕，這白城也要換主人了……」硬著破曉的晨光，阿麗西娜喃喃自語。
就不知新的統治者會否是比吃人血肉的亡靈還要殘暴，希望這裡的百姓能遇到一個開明的主君。
迎著晨曦啟程的，還有已經恢復神力的林克。變身風隼，林克帶著賈法爾、多伊爾以及奧蘭多的遺體飛往風之柱所在的鷹峰山。
他首先在王庭做了停留。不止是要將遺體交給精靈，更要讓兩個使魔在王庭等候。沒想到精靈王一看到奧蘭多立刻發出了悲鳴，顯得非常傷心。
「你……認識他？」從精靈王異常輕柔的動作來看，林克推測奧蘭多有可能是他的直系近親。
伊力特克拉擦去奧蘭多臉上的污漬，為他整理頭髮：「是的，他是我妹妹的次子。」
當年，精靈王的胞妹愛上了一個人類貴族，執意要放棄精靈的長壽與那人在一起。這便是木精靈與道爾家同盟的起始。如願嫁給人類並生育子嗣的公主並沒能與愛人白頭偕老。克倫伯格公爵捲入了宮廷陰謀，為了保全丈夫和兒子。她死在帝都。悲痛欲絕的公爵糾結了其他十一位對王室不滿的領主造反，這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諸侯之亂，石魔像也是在那個時候製造的。
雙生子之一的哥哥繼承爵位，放棄了半精靈比人類多出一半的壽命，轉給了弟弟，也就是奧蘭多。使得他比一般的半精靈都活得長久。即便是如此，奧蘭多的壽命也已走到盡頭，他想要轉換成真正的精靈。就按照女神的指示去了南方。沒想到這一走，就是永別。
聽了精靈王悲哀的講訴，林克心中一動。音樂與舞蹈的女神艾芙佳是木精靈的守護神。她至今未說出供給神力的條件，莫非……是在等我主動提出？
「陛下，女神的神壇在哪兒？」
伊力特克拉為侄子清理身體的手停了下來，他困惑的看向自然之子，不明白這位信奉最高位神靈的神使想要做什麼。
「我或許可以讓奧蘭多復活。」
精靈王雙眼圓睜，「復活？」
「是的。」林克鄭重地點點頭，「請告知艾芙佳女神的神壇所在。」
在精靈王的親自帶領下，林克把奧蘭多的遺體帶到開滿鮮花的神壇，因為是自然一系，沒有宏偉的建築，和華美的裝飾。只有涓涓細流組成了女神的聖徽，居中是石頭堆砌的祭台，把奧蘭多放到石桌上大聲說道。
「艾芙佳女神，自然之子林克，懇請你復活忠誠的信徒，以作為他完成任務的褒獎。」
精靈王既擔心林克不帶敬語的言辭會激怒女神，又心存期盼，希望奧蘭多能如自然之子所說的那樣復活。
「柱的使者，他屬於精靈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林地里回蕩著一個女性的聲音。
精靈王立刻跪下祈求女神，希望奧蘭多能活過來。
「很遺憾，他是被霜寒的因果律殺死的。以我的神力，無法抗衡死神的力量。」
精靈王將目光投向林克，這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柱的力量，應該可以抗衡死神。
「他是半精靈，死去的也只是精靈的部分。」奧蘭多是半精靈，只要讓他轉化成人類，就破除了殺死半精靈的因果律，也就可以復活了。林克知道艾芙佳想要什麼，「復活他，作為神力提供的條件。」
艾芙佳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石桌亮了起來，泉水組成的聖徽也發出光芒，絲毫不亞於晨曦聖光的暖意包裹著早已冰冷的屍體。然後林克看到一縷七彩的光芒從自己體內飛了出來，落入奧蘭多額頭。
那是……靈魂？！
想起因為柱已經隔絕了生命之流，在這期間死去的生命都沒法重入輪迴。林克不由得慶幸，幸好奧蘭多死的時候自己就在身邊，要不然這靈魂也不知被誰給吸走了。
沒多久，石桌上傳來了微弱的呻吟聲，伊力特克拉急忙撲過去，不停地呼喚奧蘭多的名字。
「舅舅？」恢復意識的奧蘭多覺得自己出現幻聽了，怎麼會聽到精靈王的聲音。然後他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隱瞞我的事，可不止多伊爾一件啊。格雷戈.道爾。」林克面帶微笑地湊了過去，從未見過死而復生的多伊爾也湊上前看了一眼半精靈。
「我……我這是……」奧蘭多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霜寒指向自己的枯瘦手指，還有那句讓他心臟停跳的『死』。想起霜寒，他就渾身顫抖，死亡的痛苦還停留在他的身體里。
「你復活了，奧蘭多，作為一再欺騙我的懲罰。從此以後，你將失去精靈的長壽與魔法的天資，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並且收拾道爾家的爛攤子。」林克的告知讓奧蘭多忍不住探出身體，在精靈王的攙扶下來到溪邊，尖耳已經沒有了，屬於精靈的魔法也從體內消失。
奧蘭多看著水裡映出的倒影，留下了喜悅和痛苦並存的淚水，他活過來了，卻永遠失去了在精靈之地生活的機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