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嚴冬（三）
因為死靈法師的關係，幻境里的時間過去了幾個月，墓穴依然保持著林克上次來的樣子。沒有了死氣的侵蝕，不止青苔爬滿了岩壁，就連蟲蛇都在這裡安了家。在最里端的密室，接觸到空氣而腐爛的屍體散發著陣陣惡臭。
「是個女人。」赫爾只瞥了一眼，就看出屍體的性別。
女人？該不會就是金玫瑰……
強忍著刺激的腐臭味，林克將手伸向附著在晨曦經書上的淡淡魔精。伴隨著神知的啟動，整個人被扯進過去的時光。地點是位於地下的刺客基地，就是林克得到幸運兔腳的地方，那時的基地還沒有遭到夜精靈的屠戮，堆滿寶物的密室里只有金玫瑰與曾與同樣已經死去多年的前會長。林克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他是蘇文的繼任者，送信讓金玫瑰在第九次月圓把雷霆從龍岩堡約出。
活人比屍體看起來更年輕，三十齣頭，留著精心修剪的兩撇小鬍子，一雙眼精明狡獪，看起來更像市儈的商人而非刺客。穿著一套與職業相匹配的黑色套裝，最惹眼的不是腰間致命的匕首，而是暴發戶般掛在頸間的秘銀鏈，綴著一塊比普通錢幣略大的金幣。
馬利克的幸運金幣！
林克低頭去看那人的腳，只是普通的鞋子，不是後來在他腳上找到的幸運的兔腳。
金玫瑰的反應也與林克相同，看到象徵馬利克眷顧的金幣臉色瞬間煞白。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當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前會長似乎很滿意對方的表現，「是時候更變你的效忠對象了。」
明明是輕柔的語調，卻讓金玫瑰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你只是暫時代理……」
「呵呵~暫時……你還不明白？不是羅德捨棄了馬利克，而是馬利克放棄了羅德。他在追女人上面投注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陰影之神要的是一個能散布恐懼的使者，而不是整天只會想著女人的花花公子。」
金玫瑰如遭重擊，連退幾步，一直退到牆壁才停止。
「你是說……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陰謀？」
「說陰謀有點過了，神靈只是捨棄了無用的棋子。」
「艾瑞克！」金玫瑰帶著懼意的呼喊讓林克全身汗毛倒豎。
這個男人就是蘇文日記里的艾瑞克？
「你是他的追隨者，竟然起異心……」話未說完，金玫瑰的下頜就被與她差不多高的男人捏住。
「我追隨他，是因為他是最優秀的刺客，深得馬利克的眷顧。可現在不一樣，他喪失神眷，你也差不多也該死心了，跟這樣的男人沒前途，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你。男人對唾手可得的沒興趣，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金玫瑰掙開艾瑞克跑出密室，看著她飛奔離去的背影，艾瑞克冷哼一聲，伸手摩挲掛在胸前的金幣，陰冷的雙眼裡滿滿都是毫不掩飾的野心。
場景隨著金玫瑰的跑動出現劇烈的抖動，再次恢復平靜時，呈現出來的是居然是出事的那晚。由於角度的問題，金玫瑰只看到雷霆的長槍刺入蘇文胸膛。
這一回，林克的注意力都放在金玫瑰身上，彌補了上一次未發現的細節。只見她張大了嘴，雙腳哆嗦著，好不容易靠上去，法陣召喚出來的女惡魔卻將蘇文的屍體爆成漫天血霧。雖然沒有說話，但絕望而痛苦的眼神證實了林克之前的猜測，金玫瑰喜歡蘇文，而不僅僅只是下屬對上司的尊敬。
尖叫一聲，金玫瑰在極度震驚和恐懼中轉身狂奔，她跑回龍岩堡，逢人就說雷霆殺死羅德，萊娜轉化成巫妖。
由於沾染到致命的毒氣，金玫瑰的身體很快垮掉，她發著無法治癒的高燒，整日囈語，枯瘦得不成人形，根本看不出曾是光彩照人的絕代歌姬。好心收留她的旅店老闆叫來了晨曦的牧師，為即將去世的可憐人做死前禱告。
「我……有罪……是我害了他……」迴光返照讓她清醒過來，暫時告別了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說不了幾句，已泣不成聲。
牧師是位慈祥的長人，他俯下身，為虛弱的懺悔者施放了一個能讓她稍微舒服些的治療。
「牧師，神會原諒犯過錯的人嗎……」在治療術的作業下，金玫瑰的精神好了許多。
「每個人都會犯錯。」
「因為我的一己之私，害無辜者丟掉性命，他的靈魂至今被囚困在巫妖手中。我能力微薄，無法解救他……」
聽到巫妖一詞，牧師將臉轉向旅店老闆做了一個眼神交流后，他再次俯下身，在金玫瑰耳邊輕聲念到：「你有什麼未了的遺願？」
「她會來的……我知道，她一定會來的。艾瑞克不會讓世人知道真相，他會來消滅證據……呵呵……」急劇的咳嗽之後，金玫瑰用顫抖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牧師。還未等牧師接過，她又把手縮了回去：「不，這什麼也證明不了。牧師，將這個與我一起埋葬.假如有一天追逐真相者能找到它，就能揭開被掩埋在歷史里的……」
金玫瑰的氣息漸漸微弱，牧師在讚美晨曦的禱詞中將她沒有閉上的雙眼合攏，並將一本厚厚的經卷放到金玫瑰胸前，用她枯瘦的雙臂壓住。時光逝去，林克從神知中清醒，看著保持一模一樣姿態的屍體，心裡五味雜陳。
確認林克清醒了，赫爾才出聲問道：「看到什麼了？」
「前任陰影之刺的會長是不是叫艾瑞克？就是接替羅德的那一個。」神知不會看錯，向赫爾求證，只是林克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沒錯，怎麼問起這個？」當年那件事赫爾不是親歷者，有好多都是從伊瑞斯那裡聽說的。要不是夜精靈清洗了陰影之刺的舊基地，他也不會知道被殺死的陰影之刺會長不但是守護之地附近的阿爾金人，還是羅德最早的追隨者。
艾瑞克是有下落了，可他又是如何跟嚴冬搭上的呢？
林克苦惱的直抓頭。對了……他的屍體不是還在嗎，沒準也能從上面找到點線索呢。
「邊界附近的那個廢棄基地怎麼處理的？」林克祈禱鳥人千萬別一把火燒了什麼的。
「用土填埋了，他跟霜寒有關係？」從林克的隻言片語里，赫爾已經有答案。
「艾丹是艾瑞克介紹給羅德的，霜寒要消除過去的痕迹，必然會將所有認識它的人滅口。夜精靈襲擊刺客公會肯定也是馬利克授意的。」關於夜精靈為什麼要襲擊陰影之刺，林克早就想到了。馬利克本身是夜精靈出身的二代神，就像輝光精靈也會信仰森林之神羅瑞安一樣，不少夜精靈都會選擇陰影之神作為信仰。
趕往已經被完全封堵的廢棄地下基地，林克召喚土元素將泥土重新刨出，為了保全不知道在什麼位置的艾瑞克屍體，他特地將數米高的土元素分作十份。等清理出藏有大量金銀財務的密室，正好法術位都更新了，前會長的乾屍依舊趴在堆砌成小山一樣的錢幣上，年紀比林克利用神知看到過的稍老一些，大約四十歲的樣子。
看來徹底拋棄過去的嚴冬也還是花了不少時間才站穩腳跟，否則它應該在變成巫妖就開始滅口，也不會讓艾瑞克多活了幾年。
再次使用神知，這回展現在林克面前的是一件老舊的小酒館，雷霆、萊娜、蘇文坐在角落一桌，和艾瑞克討論著什麼。酒館的木門忽然被推開，陽光從外面射入，推門之人面部看不清，但身體的輪廓卻異常的清晰，十分消瘦的體型讓林克驀地意識到，這個人就是嚴冬！
他關上門，腳步輕移，來到角落這一桌。五官清秀，皮膚白皙，看起來斯斯文文，給人印象很好。白色的長袍上綉了一輪象徵太陽與光明的日輪徽記，特徵很明顯，晨曦的牧師。
「你就是艾瑞克推薦的牧師？」首先發話的是女法師，萊娜挑眉看著身高只到她肩膀的瘦弱少年。
化名羅德的蘇文給一旁的艾瑞克使了個眼色，懂得察言觀色的追隨者在退出去的同時也帶走了兼職酒保的店老闆，整個酒館只剩下四個人。
「玩多久了？」雷霆是第二個說話的，他的表情比萊娜和善得多。
「三年。」嚴冬的回答讓三人一愣。
蘇文圍著他轉了一圈：「真看不出啊，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新手。哎~你位階多少？」
「剛過大師。」瘦弱少年的回答再次讓人意外，三人交換了個眼神。
「就他。」雷霆不顧萊娜再考慮考慮的建議，選定嚴冬加入圓環之盟。
「不先測試一下我的實力嗎？」嚴冬也很意外，他沒想到只是面試就通過了。
「不用啦，晨曦是秩序善神，他的牧師心性也不會太差。」雷霆的話在林克看來，更多的是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之後便是圓環之盟的契約儀式，四個人割破手指，在簡易的埃德加之環用自己的血填寫了名字，發誓不背棄同伴，生死與共。
「叫什麼名字？」萊娜對新同伴始終抱有一股敵意。
「遊戲里叫艾丹，真名的話……我叫嚴冬。」與蘇文年紀相仿的少年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