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嚴沐承和劉雲燁慌忙走出警局,果然看到了淩涵。
他此時已然褪去了偽裝,顯露出真實模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逆著光的方向,卻是一片坦然。
劉雲燁不確定地喊道:“淩、淩涵?”
淩涵嬉皮笑臉地說:“劉隊,幾天不見怎麽結巴了?”
劉雲燁:“你,你還有心情笑,你……”
劉雲燁“你”了好半天,就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他歎息一聲,轉過頭去。
嚴沐承上前一步,看著淩涵道:“你,真的是來自首的?”
淩涵攤開手:“我人都在這兒了,嚴隊還有什麽不信的,想跑也跑不了了,我都招了。”
嚴沐承不禁眉頭緊皺,說:“進來吧。”
淩涵疑惑地說:“你不應該把我抓進去嗎?”
嚴沐承:“你既是來自首的,又何必抓你,你若想跑,我們也抓不住。”
淩涵想想也是,不過他說:“等一會兒。”
嚴沐承:“嗯?”
淩涵笑道:“我等我的女兒。”
不久,雨笙就跑了過來,她看到父親,不顧一切地大喊。
淩涵聽到聲音,轉身張開雙臂,雨笙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懷裏。
淩涵緊緊地抱住她,而雨笙哭泣著,想要將這兩日的悲傷發泄,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淩涵,帶著哭腔說:“爸,不,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要自首?”
淩涵輕拍著她的背,含著笑意,等到她微微平靜了,才開口說:“雨笙,父親是個罪人,我該死。”
雨笙:“不,不是,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不是罪人!”
淩涵撫著她的長發,說:“雨笙,世事皆有因果,我犯了罪,就該受到製裁。”
雨笙不聽勸地喊道:“不是,我父親殺的都是壞人,他們才該死。”
淩涵:“可我沒有剝奪其他人生命的權利,就像我的命也不該受命運的掌控。”
雨笙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已經辦了兩年多的案子了,大大小小的案子,有多少無奈和心酸,從一開始的同情、悲傷、失神,到現在的處變不驚,激不起一絲波瀾。
她通曉了人情世故,可這些終究是別人的故事,當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人的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死死地抱著淩涵,不肯鬆手,不停地喊著:“不要,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淩涵:“雨笙,別這樣,我走了,還有寫真他們陪著你,這是我該得的。”
雨笙:“你說過的,你會陪著我的,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淩涵:“對不起,雨笙。”
雨笙:“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陪著我。”
淩涵不說話,用手去拉她的手,雨笙雖然掙紮,卻始終扳不過淩涵。淩涵把白寫真喊過來,將她的手放進白寫真手裏,轉身離開。
雨笙哭著喊道:“不,爸爸,你別走,你沒錯。”
白寫真攬住她的腰,不讓她過去,雨笙伸著手去抓,卻什麽都抓不到,如這六月的清風,緩緩從指間溜走,怎麽都抓不住。
“不要!”雨笙嘶吼著。
淩涵卻頭也不回地往警局走。
一聲驚雷響起,天空突然烏雲密布,轉瞬間,就已下起了大雨,傾落的雨水打濕了二人的身形,模糊了視線,這一段距離好似隔了千山萬水,真真是天堂和地獄的距離。
白寫真仍舊抱著雨笙,身後站著眾人,誰也沒有去擋,隻是靜默地站在雨裏。
嚴沐承和劉雲燁對視一眼,不得不將淩涵帶走。
身前身後是那滔天的雨水,仿佛也在發泄著它的怒意。
混雜的雷聲雨聲徹底淹沒了她的喊聲,淩亂的雨水淚水紛紛打在她的身上,心卻是割裂般的疼痛。
這一次,她跪倒在雨裏,眼中是灰雜的世界,是滴落的大雨,是沒有一絲感情的人世間。
最終,她倒在了漂泊的雨裏。
淩涵跟著嚴沐承走進警局以後,就再也沒有回頭,這世間駁雜的聲音並沒有阻止他聽見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因為,聲聲入心,他的心在痛,如何還有其它的聲音啊。
嚴沐承:“不回頭看看嗎?”
淩涵:“不了,看了就舍不得走了。”
喊叫聲戛然而止,隨後是白寫真他們的嘶吼聲,這一刻,仿佛世界都傾塌了。
淩涵含著淚,咬著嘴唇,始終都不回頭。
“嚴隊,走吧,早點殺了我,早點結束吧。”淩涵強忍著淚水,堅定地說。
嚴沐承:“你……”
淩涵:“雨笙就是我的親生女兒,她叫,淩、落、雨。”
嚴沐承和劉雲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淩涵坐下,緩緩將他的一生道出。
……
雨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睜開眼,看到白寫真強撐著腦袋坐在她的床邊。
白寫真猛地晃了一下腦袋,看到雨笙已經醒了,他連忙關切地問:“雨笙,怎麽樣了,你發燒了,現在好點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雨笙心如死灰,她看著白寫真黑色的眼圈,聽著他的話,卻沒有心思回答。
白寫真摸了摸她的額頭,著急地說:“還在發燒,我去拿藥。”
雨笙沒動靜。
眾人聽說雨笙醒了,都從院子裏進來,葉雲笙去做了一些清淡的粥端了進去。
白寫真拿著藥進去的時候,看見葉雲笙正在喂粥。
雨笙隨著葉雲笙的動作張開嘴,咽下粥,卻始終雙眼無神,沒有焦距,一動也不動的。
白寫意帶著哭腔說:“哥,怎麽辦啊?”
白寫真沉默了,他走過去,將藥放下,對葉雲笙說:“趁著粥把藥喂了吧。”
葉雲笙:“嗯。”
林千語去拿了一些糖果,想著雨笙素來怕苦,吃些糖果會好些,但是她想多了。
雨笙隻是隨著葉雲笙的動作吃藥喝粥,還是那副樣子,沒有一點變化。
等到葉雲笙喂好了粥,白寫真才重新坐在她的床頭,說:“雨笙,淩叔叔給你留了一封信。”
雨笙的眼睛突然變得清明,她坐起身就要下床,但是白寫真攔住了她。
陳希孑將信拿過來,遞給了雨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