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然覺春去(二)
驚然覺春去(二)
我本來只是隨意一問,卻沒想到他會回答得如此詳盡,正想開口關問一下他那位好友的境況,阿喜便急匆匆進屋來稟報道:「先生,離公子他要見你。」
蘇晉應下,站起身來正要離開,突然朝我道:「夏姑娘既然心懷慈悲,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想必對蘇某這位好友亦是關懷不已,若是放心不下,便雖蘇某一同前去看看罷。」
我:「……」
但他都這樣說了,我哪裡還好意思不去,便乾笑著的連連點頭道:「好,好。」
夏連一把拉住我,低聲道:「別忘了正事。」
我問:「你不去么?」
他搖搖頭:「我才沒有你這麼無聊,小爺我要回房補覺,待會兒記得叫醒我。」說罷便抬腿離去。
翠竹閣中春意愈濃,暖風緩緩吹動繁茂竹葉,東廂的卧房裡一聲痛呼猛然打破靜謐,聽的我頭皮一跳。
門口接二連三有家丁抬著被血染紅的水奔出,我與蘇晉加快腳步走進房中,見到百里大夫手裡握了整整三支血淋淋的箭從屏風後走出來,蘇晉問道:「如何?」
百里大夫接過丫鬟遞上去的錦帕擦了擦汗,搖頭嘆氣道:「傷勢總算是暫時穩住了,但他身上的毒性受激大肆發作,能不能熬過今晚就看他自己了。」
蘇晉皺眉,聲音里透出威嚴:「無論如何,要儘力幫他保住性命。」
百里大夫又抹了一把汗,有些惶然的點頭道:「先生請放心,老夫必會傾盡全力,那老夫先去取些能緩解毒性的解藥了。」
蘇晉嗯了一聲:「去罷。」
百里離去后,蘇晉便踏步繞進屏風,我猶豫了一下,便頓住腳步停在屏風外,豎耳仔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有幾聲猛烈咳嗽,蘇晉淡聲問道:「可受得住?」
床上的人粗重喘息一陣,道:「生在那樣的家族中都能活到現在,我還有什麼受不住的?」聲音因為極力隱忍而虛弱無比,其中卻依舊帶著三分笑意,讓我忍不住心生一絲敬佩。
又聽到蘇晉道:「受得住便好,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絕不會讓他得逞。」
那人道:「我的人傳來消息,他已經暗中逼宮控制了我父皇,他怕我會去討伐今早才忍不住對我下手,我怕顏楚也遭了他的毒手,你一定要替我護她周全。」
我心中震驚連連,還來不及仔細理清這話中透出露出來的巨大訊息,又聽到蘇晉冷然道:「顏楚在衛國皇宮中,他的手腕再長也伸不進去,不過我會立刻再多派人暗中護她,你安心養傷便是,另外,我也會讓人緊盯涼國宮中的動向,但凡有什麼異動會立刻告知你。」
「如此我便放心,若我能安然回宮,必然重謝於你。」
「先活下來再說。」
*
屋外有百靈啼叫,像是在附和我心中一陣又一陣湧起的暗潮,我看一眼蘇晉,張了張嘴巴,又閉上,默然拿起桌上茶杯喝一口,才察覺杯中已空,便又往裡添了新茶。
蘇晉總算是看不過去,開口道:「夏姑娘想問什麼,便問吧。」
我立即像是得了赦令一般,一把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興沖沖坐過去湊近他激動問道:「方才那位可是涼國太子顏津?」
他飲一口茶,點頭:「猜對了。」
我又問:「那位逼了宮控制了元帝還派人殺他的人可是承義王?」
他欣然一笑:「也猜對了。」
我的乖乖……
儘管得到了他的親口肯定,但我依舊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我夏小六活到這麼大,雖然關於各國宮廷野史的書看過不少,但親眼見到著實是頭一回,尤其還是這種爆炸性的皇室密辛,突然有些後悔方才沒有衝上前去將那太子顏津的長相看個清楚,否則以這樣的經歷,夠我在紫龐寺的師兄弟面前炫耀個十年八年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太子當得也忒悲催了些,被趕出皇宮不說,身種劇毒也便罷了,如今想回個家還要被追殺成這個樣子,若換作是我,早就一頭栽倒護城河裡一了百了了……
我忍不住嘖嘖兩聲,看一眼蘇晉,猶豫一陣終忍不住好奇問道:「不過你怎麼會與涼國的太子有如此交情,縱然你是涼國人罷,但你不是說過你是平民出身么,莫非涼國的太子很親民以至於大家和他交情都很好?」
蘇晉笑笑:「涼國也並非小國,其中子民無數,若真如夏姑娘所說,那我們涼國的太子恐怕會很忙,到時就算不被刺殺而死,也要過勞而王了。」
我:「……」
「顏楚和顏津幼時曾經在一位高人的座下求學,」他淡然的直呼自己國家公主和太子的大名,繼續道:「那時正好我也有幸被那位高人收作弟子,那幾年我們同窗相伴,結下情義,他倆成年後回宮,卻依然沒有將蘇某這等無名小輩忘記,便一直保持聯繫至今。」
照他這麼說來,他和這兩個皇室中人的關係都非同一般,也難怪上一回顏楚見到他時會表現得那般親厚。不過我倒是覺得奇怪,以他和顏楚和顏津之間的關係,就算涼國中不喜商人,有他倆的照拂要在涼國混出頭也並非是什麼難事,卻為何要大老遠的背井離鄉到衛國受罪?
雖然好奇,但這個問題涉及隱私,我沒好意思問出口,想了想到:「原是如此,倒也算是一則佳話,如今昭遠公主被送到衛國和親,你倆又彼此多了個照應,果然有緣啊有緣。」
他微微一笑,淺淺的露出右頰的酒窩,看著我道:「是么?不過在蘇某看來,我與夏姑娘似乎更有緣。」
望著他的眼神,我心頭莫名一跳,話說他這是在調戲我么……按照我的脾性,這種時候本應該更有力度的調戲回去,但也不知怎的,面對他這雙眼睛我無論如何也生不出這個心思,只是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咳兩聲轉移話題道:「昭遠公主畢竟是元帝唯一一個女兒,你說衛國皇帝會封她一個什麼位份?如今後宮中已有陳貴妃,再高點也只能是皇后了,莫不是我們衛國的皇后之位真的要被你們涼國的公主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