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三)
相見歡(三)
我雖然不曉得他為何有這個反應,卻還是客氣的點了點頭,小廝臉上一喜,忙道:「先生今日正好就在閣中,只是此時已經睡下,姑娘可否等天明時再與先生相見。」
我正要說話,身後的官兵領頭便狠狠道:「不行!侯爺府中情況緊急,容不得耽誤!」
這位兄台性子忒急,本來我們就是來拜託人家幫忙,他這般無禮又兇狠的,搞得我很是尷尬,正要上前說兩句歉意話,那小廝突然笑道:「這位官爺好生厲害,這般凶神惡煞,若不是人多,小的便要以為是撞見鬼了。」又朝我得體道:「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去叫醒先生。」
看著小廝離去的背影,我不禁暗自感慨,這翠竹閣果然並非凡地,竟然連一個看門的小廝都如此不一般,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那蘇晉確然是有幾分本事。
正想著時,聽到大門吱呀打開,一隻綉紋精緻的白色雲靴從門檻里跨出,我順著月白色的緞布長袍往上看去,卻對上一張帶了銀色面具的臉,我和夏連皆是一愣:「你是?」
那人笑道:「夏姑娘,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再見了。」
我訝然:「蘇晉?」
他點點頭,主動解釋道:「回到帝都臉上便得了一種怪病,怕傳染到旁人,不得已才如此,還望二位莫要介意。」
我和夏連忙道:「不介意,不介意……」
蘇晉又看了看我們此時的境況,也不問發生了什麼,只道:「二位深夜前來,需要在下做些什麼?」
我正十分為難的想著如何開口,夏連便急急忙忙的湊上前去將事情的始末講了個大概,蘇晉聽后,立刻轉身朝身後的小廝道:「阿喜,去叫醒百里大夫,隨我去一趟侯爺府。」
好在翠竹閣的所在雖然僻靜,但離得長青街並不遙遠,回去的路上快馬加鞭,百里大夫年老,是以蘇晉又多安排了一轎讓他獨乘,吩咐阿喜跟隨照料,便剩下我和夏連還有蘇晉乘剩下一轎,三人相對,一路紛紛沉默,各有心思。
夏連那小子,定是在心中擔憂,今次讓蘇晉替我們解決了這樣一個大麻煩,往後該如何好意思開口討要他的那五百兩。
而我,一直在心中反覆的回想方才百里大夫見到我時眼中的怪異神情,雖是轉瞬即逝,卻叫我瞧了個清楚,百思之下仍不能確定我是否見過這位年老的大夫,便思慮如何尋個機會向他問清楚。
至於蘇晉,他臉上帶著面具,一言一語又聽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所以我始終無法猜出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很快到達侯爺府,管家匆匆忙忙領了百里大夫前去,我們剩下四人便被圍在院中看守住,說是但凡大人孩子其中一個稍有什麼差錯,定要叫我們齊齊上了黃泉路。
屋內仍是痛聲陣陣,我靠近蘇晉,用肩膀推一下他,低聲認真道:「等一下若是動起手來,我和夏連定會盡全力替你掩護,你便帶著百里大夫和阿喜逃出府去,不要猶豫也不要回頭,放心,縱使我和夏連拼了性命,也一定會保你們周全。」
他看向我,伸手摸摸下巴,苦惱道:「這倒是個主意,不過,方才那些人已經清楚了翠竹閣的所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那滿院子的家丁還有屋中的價值連城的寶貝該如何?」
我頓時就愣住,雖然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著實沒有想到他會這般直接的說出,不過人家會這樣問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是我方才路上想破腦汁也沒有想出能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的法子,是以一時間實在不知該如何答他,尷尬道:「呃……這個……」
看到我這副樣子,他反而輕笑一聲,伸手摸摸我的頭髮,笑道:「放心,百里並不是一般的大夫,他不會給你這個捨身相救的機會的。」
頭頂傳來的溫柔觸感,讓我心頭驀地一顫,一時間竟然忘了反抗,怔怔的看著銀色的面具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透過面具我看到他一雙沉沉的眼眸中滿是柔波,輕聲道:「就算百里失了手,我也斷不會讓你出事。」
不知是月光太柔,還是他的語氣太篤定,周圍一切雜音瞬間消失耳彌,只莫名的覺得心安,不由得在心中想,其實像蘇晉這樣的人,應當是很多女子喜歡的類型吧,彷彿只需他一個眼神,感覺什麼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他雖然心思深沉讓人捉摸不透,但該知禮體貼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要知禮體貼,關鍵是不僅有錢還長得好看,只要他點頭,何愁沒有大把的好姑娘主動送上門來,只可惜,他心中只有一個南宮留。
我不禁在心中自嘲自己莫名其妙生出的一絲失落感,轉移話題道:「我覺得,南宮留一定會回來的。」
蘇晉笑笑:「但願吧。」
夏連一臉嫌棄的湊上前來,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個還有心思在這裡談情說愛。」
我默默白他一眼:「臭小子。」然後抬腿狠狠往他腳上一踩,他頓時疼得呲牙裂嘴,正要叫出聲來,屋中猛然傳來一聲比之前還要洪亮的痛呼,緊接著便是嬰孩清脆的聲聲啼哭,我們臉上皆是一緊,紛紛鄭重的看向門口,當聽到陸小侯爺爆發出一陣開懷大笑時,終於深深鬆了一口氣,徹底的放下心來。夏連身子一軟,幾乎要跌坐在地,靠到牆上慶幸道:「還以為這回死定了,真是多虧了老子福大命大。」
片刻后,百里大夫提著藥箱走出屋外,阿喜急忙上前接過藥箱並為他擦去臉上的汗,百里大夫走到蘇晉面前,作揖道:「不負先生之望,大人孩子皆得平安,今日之狀確然緊急,縱然是老夫,也花了不少功夫啊。」
我和夏連感激得無以言表,只得一個勁兒的道謝,老大夫和藹道:「二位不必如此,醫者仁心,何況是兩條性命,老夫也不過是做了一個醫者該做的。」
我和夏連紛紛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