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門細嗅薔薇香(三)
掩門細嗅薔薇香(三)
夏連見我臉色不好,先是愣了一愣,側頭一瞧,頓時作出恍悟的表情,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兩口氣,然後便搖著頭自覺地去撿落了滿地的東西了。
我看向眼前的少年,稜角分明的五官處處恰如其分,年輕的臉上染著些許戰場上的風霜,像這樣俊朗的少年我並不是沒有見過,只是未曾遇到如他這般風姿颯颯,連眼神都是帶了男人味的。
他收回手,又問我一遍:「受傷嗎?」
我笑眯眯的搖搖頭:「沒有沒有,讓小哥掛心了。」
「我的馬。」他淡淡的道。
「啊?」我愣了一愣。
「方才撞到你的,」他頓了頓,沒有表情的道:「是我的馬。」
唉,可惜啊,就是有點面癱了……
我急忙搖搖頭:「不要緊不要緊,下次當心些就是了。」然後我在心裡琢磨,該怎麼開口要他的姓名才會不顯得唐突。
他看我一眼,張了張嘴:「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細細琢磨了一下,看他這個樣子,倒像是想開口道歉又拉不下面子說出來,卻有那麼幾分可愛。
我低笑一聲,道:「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就是了。」
他楞了一下,然後很快變回淡漠神色:「嗯。」
當真是惜字如金,有個性,我喜歡……
「將軍。」
我正要開口,一位同樣身著戰服的中年男人突然走過來,看了我一眼,又恭敬的朝那位少年道:「該啟程了,必須要在明日午時之前到達帝都。」
少年點了點頭,看著我道:「銀子,給她。」
「是。」
然後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誒……」我欲留卻無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器宇軒昂的背影跨馬而上,黃昏透過樹影映在他的臉龐,讓我再也無法忘記我曾遇到過這樣一位有個性的少年。
「姑娘,姑娘?」
恍惚中聽到有人叫我,我回過神來,方才那位男子遞給我一袋銀子,有些神色怪異的瞧著我,道:「這是我們將軍賠給你的。」
「啊?什麼?」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於是他的眼神更加怪異,解釋道:「方才要是有什麼地方傷到,拿著這些銀子去看大夫吧。」
我正想說不用,夏連又突然冒出來,一把將那銀子接過,殷勤道:「給我吧給我吧,我是她阿弟,正好我也受了點傷,反正也是他的過錯,就不多謝你們將軍了哈。」
這臭小子,真想現在就抽他一巴掌。
那人見我並未多說,便也依了夏連,然後嘆了口氣轉身離去,暗自低聲嘀咕道:「多水靈的姑娘,就是腦子不好使,可惜了。」
我:「……」
夏連已捂住肚子笑得滿地打滾。
馬蹄聲漸遠,來人已經絕塵而去,等等,是說誰腦子不好使啊喂!
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我默默嘆息,這是一場多麼短暫而蒼白的邂逅啊……
經歷了一場意外后,我和夏連總算是平安回到收容處,看他甚為自覺地將方才的那袋銀子交給劉媽,我便沒有再找他算賬,而且覺得十分欣慰,看來我這個阿弟總算是懂事了。
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后,我們三人同坐一桌解決晚飯,劉媽的廚藝很是不錯,簡單飯菜也能做出特色來,小東西們一個個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瞧得師父一張老臉樂開了花。
吃飯時,師父道:「去年冬天北方雪災泛濫,今年開春后大多百姓幾乎沒有收成,大荒時期,北方又起戰亂,邊疆一帶如今已是水深火熱。」
突然就進入到這麼沉重的話題,我急忙斂了臉色,停下筷子鄭重聽著。
「許多平民逃難到南方來,雖然官府已實施了相關的對策,還是有許多孩子流離失所。」
我皺了皺眉,道:「當今的皇帝是白當的么?難民都已經逃到皇城腳下,怎還能眼睜睜放著這樣的境況不管?」
師父嘆一口氣道:「當今皇帝其實是個明君,他已經下旨廣開銀庫四處分發糧食接濟難民,但他畢竟凡事不能親力親為,許多官員尸位素餐,銀子層層撥下來,誰又知道還剩多少,且北方藩王與外族聯合謀亂,估計宮中已是焦頭爛額,如今之重自然是要平息戰火不讓其殃及更廣,分心之下,又怎能事事俱到?」
我搖搖頭道:「如今也不是個太平盛世。」
夏連道:「其實也還算好了,我聽說二十多年前皇宮爆發內亂時,邊界幾個敵國趁著衛國內訌發動戰爭,那時大多兵力都被調配到皇城中,衛國就像一個薄殼子,被敵國攻下許多城池,戰火橫行,內憂外患,民怨滿天,那光景真是想都不敢想。」夾了一筷子豆芽菜放到嘴裡,邊吃邊道:「當年女帝亡后,新皇登基,整頓內外,短短十年內便逐一將失守城池奪回,到現在能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難得了。」
我亦是唏噓得很,突然覺得夏連這話有些不對,奇怪道:「皇宮那場大內亂不是十多年前么?怎變成二十多年前了?」
夏連神色變了變,摸一摸腦袋道:「怕是我記錯了。」
我白他一眼,嘖嘖兩聲道:「說起那場內亂,我倒是有些好奇,聽說當時滿國盛傳眀貞女帝是妖女降世,還有妖狐吃人的事件,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夏連摸著下巴搖搖頭:「誰曉得,這事已是衛國禁忌,現在敢談論此事的人已經不多了。」又一臉興緻勃勃的問道:「對了師父,你年紀長,應該是經歷過那件事,可否同我們細說一說也叫我們長長見識?」
我聽見夏連這樣問,便也來了興趣,隨同他一起看向師父。
師父他老人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湯,道:「為師當時正巧在外雲遊,離衛國遠得很,等回來時,國中已是面目全非,至於你們所說的那件事,我也不甚了解。」然後板起臉道:「何況出家之人,不好好潛心修行,關心這種亂史野聞做什麼?」又威嚴道:「你們若是閑得慌,可要我找點事情給你們做做?」
我瞪夏連一眼,叫你多嘴。
夏連縮了縮脖子,自覺噤聲,規規矩矩的吃自己的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