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1.第1841章 處置措施
第1841章 處置措施
1681年8月20日,清空烈日,台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剛剛乘船從福建返回,而南方開拓隊隊長馬文強正好在定海縣辦公,因此立刻召見了他。
「鄭經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我看他心思很重,不太可靠了。」剛拿毛巾擦了把汗,邵曙光便嚷嚷著說道:「我在福州見了他,也和交談了幾次。從他的言語中得知,此人——或者說整個鄭氏集團上下——對隔壁廣東的局勢還是相當關注的。閩、粵兩省,海陸貿易頻繁,民間多有交流,他們在其中安察間諜、收買細作,自然非常簡單,就像我們如此那般。與廣東分相比,他們在順國江西建立情報網就困難太多了,蓋因兩地間關係不是很和睦,民間商業交流較少是也。」
「也就是說,鄭經沒有聽從我們的勸告,把主意打到了廣東那邊?」馬文強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有些無奈加不滿地問道。
「是的。」邵曙光喝了一杯涼茶,這才嘆著氣說道:「鄭經說台灣瘴癘之地,他設立的台北府(下轄台北、竹塹二縣)至今只有兩三萬民人,且得熱病死去的不知凡幾,實在是怕了,覺得這是個無底洞,不敢再往裡填人。相信若不是捨不得台北府已開發出來的那些基業的話,鄭經保不齊就放棄這個地方了,專心於福建和廣東。」
其實,從鄭經的角度來考慮,放棄台北府——或者說不往這裡投入大量資源——本來就是很正常的戰略。在台灣墾荒經營了這麼些年,鄭氏對這個島嶼也算是有些了解的,對其嚴重的瘧疾威脅深有感觸,知道想要開發出來,勢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和犧牲。而且,即便他們願意付出這大量人命的犧牲,卻也只能得到半個島子,南半部分可還控制在荷蘭人手裡呢。
荷蘭東印度公司可不是善茬!
這家巨大的殖民企業,在印度次大陸、東印度群島等地擁有龐大的殖民地,在印度洋、西太平洋建立起了巨大的商業網路,財力雄厚、船隻眾多、軍隊遍布各地,鄭家割據的福建軍政集團,說實話也只能在這近海一帶逞逞威風罷了,若是去到較遠的深水區域,荷蘭人還是不怕的,當然他們也沒必要招惹鄭家,因為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才是王道。
面對這樣一種局面,即便馬文強換到鄭經的位置上,他做出的決定可能也相差無幾,廣東和台灣比起來孰輕孰重,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難做出選擇。鄭經派兵南下到廣東邊境,也是本著萬一出現好機會,就立刻兵進潮州撿便宜的心思。福建山多地少人更少,焉能和素來富庶的廣東比?哪怕只拿下一個潮州府,都夠他們消化很久了,台灣島拿什麼來和潮州府比?鄭氏還沒那麼腦殘!
所以,東岸人要求鄭氏加大對台北府墾荒大軍的投入,補貼那些官私墾號的要求,也就很自然而然地被他們拒絕了。廣東這塊肥肉在前,誰還會去在意那點蠅頭小利呢,即便是東岸人要求也不行,因為這觸犯到了鄭氏集團的核心利益,必然會爆發激烈的衝突。
「這次你辛苦了。」馬文強點了點頭,說道:「在這個時候出使福建,本就得不到什麼好結果啊。不過,鄭經這麼堅決,是做好與我們撕破臉的準備了嗎?」
「怕是這樣沒錯了。」邵曙光沉吟了下,隨後抬起頭,果斷地說道:「既然如此,馬隊長,我們可也就不能再婆婆媽媽了,趕快行文黑水的陳隊長,讓黑水造船廠和釧路造船廠將剛剛下水的鄭家船隻停了吧?或者即便造好了,也先給我們自己用或者乾脆賣給朝鮮人,堅決不能再讓鄭家的海軍力量增長了,這可能會對我們的戰略造成影響。」
「這件事我會關照的。」馬文強讓秘書記下這事,然後站起身,在屋內焦躁地踱著步子,良久后才有些沒頭沒腦地問道:「邵總經理,依你看廣東局勢是否真的已到了危急時刻?是不是真的要增兵那裡?」
「我看確實要增兵,因為情況真的有些危急。但增兵何處呢?海珠島商站地方甚小,施展不開,即便目前在擴建,但未來也不是個能屯駐大軍的地方。況且此處地近省城,一旦上萬人馬進駐,怕不是謠言四起,局勢動蕩了!」邵曙光皺眉說道。
「這個無妨,我屬意於將第一混成營(來遠東接替已歸國的第七混成營)派到海珠島去,作為快速機動力量。一旦未來廣東局勢大變,該部就是我們干涉廣州周邊局勢的利器。」馬文強頗有信心地說道:「另外,我打算將浙江新軍第二師博格丹部南調,屯駐到澳門城內,等待時機。」
「澳門?」邵曙光有些驚訝,又有些明悟。是了,現在澳門的葡萄牙人真的是苦逼,很多人都跑去了帝汶島或印度,留下來的那部分人也全是靠東岸人賞口飯吃,即用船幫遠東三藩運人、運物資。而看在他們工作還算勤勉的份上,海珠島商站方面有時候也會出售一些大陸商品給他們,讓他們能夠運到印度甚至里斯本售賣掙錢。因此,澳門的葡萄牙人現在在東岸面前可謂是相當溫順,說是僕從可能有點誇張了,但也差不了太遠了。
基於這種認識,邵曙光認為馬文強若是想駐兵澳門,索然可能會遇到葡萄牙人的抵觸和反彈,但程度應該不會太嚴重。那些個商人,其實是很好打發的,從手指縫裡漏點好處給澳門城的頭面人物,再將食水供應及部分物資供應的生意交給城內那些中小商人,反對聲音估計就消失大半了。
而且在澳門駐兵還有個額外的好處,那就是隔壁香山縣的縣令是被東岸暗中控制和影響的,一直以來都在幫東岸明裡暗裡地做事,且縣中也頗有不少豪商與東岸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新軍第二師一旦去了這一片,並不能算做勞師遠征的客兵,等於是有了一個供給物資的後勤基地,對於日後的行動有著相當的好處。
因此,在想到這節后,邵曙光就沒表示什麼疑義,不過他卻對只調派一個浙江新軍第二師過去有些疑問,只聽他說道:「馬隊長,只派新軍第二師博師長的人馬過去,是不是有些過於單薄了?這才七千五百人啊,真能濟得了大事么?而且,第一混成營勇則勇矣,可人數也才不到一千五百,這點人直趨廣州,真的足夠嗎?我總覺得,這廣東一旦亂局展開,李元皓、李元胤兩相大戰,以核心兵馬裹挾起大量的地方民壯團丁什麼的,打起來很可能都是數萬甚至十萬人規模的會戰,我們這小胳膊小腿的,干涉起來有點吃力啊。」
「咱們的兵力也不是很富餘啊。這不還有海珠島商站的人馬以及貴公司組建的那個步兵營么,加起來也有兩千餘人了。另外,澳門的葡萄牙人那邊也可以想想辦法嘛,城裡那麼多失業的前雇傭兵,武裝個一兩千人,我看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就是一萬兩三千人了,我多給他們撥一些彈藥和火炮,讓他們可勁兒打,不要考慮消耗,應該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一錘定音的作用了吧。」馬文強坐到了一張茶几後面,端起瓷杯愜意地喝了口,然後才繼續說道:「另外,邵老總,你要搞清楚,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它既不是李元皓,也不是李元胤,更不是鄭氏!我們需要和他們開戰嗎?需要和他們打生打死搶什麼地盤或財寶么,不需要吧?我們的目標是廣東不陷入混亂的局勢之中,最起碼廣州、惠州這種精華地帶不能遭受太過嚴重的荼毒,且省府廣州城必須處於和平狀態!基於這種考慮,你再想想,我們需要將他們所有人都打做敵人嗎?即便我們想這麼做,也沒那個本事啊!」
聽馬文強這麼一說,邵曙光頓時有些明白了。他終究是沒在政府高層任過職,一直經營著相對簡單的台灣銀行,因此對於這種涉及到複雜政治、軍事局勢的東西,反應起來就有些慢。因此,這會在聽馬文強這麼一分析之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馬文強考慮的是靠這一萬多相對精銳的兵馬,控制珠江口一帶富庶精華地區的局勢罷了,即不讓其遭到如狼似虎的亂兵荼毒。甚至於,如果這也做不到的話,那麼就直接龜縮到廣州周邊區域,讓這塊萃集了全粵精華的土地免遭兵災。至於此舉會不會遭到李元皓的抗議,那就不是邵曙光所能知道的了,在他看來,以博格丹那酷烈、暴躁的脾性,李元皓若是敢齜牙咧嘴,沒準還真敢和他開戰,那樣倒是便宜了潮州的李元胤了。
而東岸人在廣州一帶坐山觀虎鬥,很明顯是希望看看廣東二李「惠國公繼承戰爭」的局勢如何,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決定。與此同時,他們也同樣會密切關注著粵西那些被明廷慢慢分化、拉攏過去的軍頭,看看他們是不是有進軍粵東的苗頭,如果有的話,他們不妨出動一下,將這些兵力比較薄弱的地方軍閥給打回去,讓他們不要來添亂,禍害地方。
不過對於福建鄭氏,就沒什麼太多的辦法了。與魯王政權不同,福建鄭氏對東岸的依賴較弱,雖然常年進口東岸武器、軍資和船隻,但這並不是必需的。實在不行的情況下,他們也能部分自產,同時他們也同英國人、荷蘭人、葡萄牙人之間保持著密切的商貿聯繫,甚至其控制下的商人還有遠到呂宋的西班牙人地盤上貿易的,他們大可以進口這些外洋商品來擺脫對東岸人的依賴,所以說他們獨立性強,就是這個原因。
鄭經這廝,是此次廣東亂局中最大的變數,東岸人必須分出相當精力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雖然他們多半也是要看清楚局勢走向之後才會動手,但對東岸人來說也是件很大的麻煩事,必須要處理一下,但邵曙光這次福州之行很顯然沒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鄭經一味打哈哈,意圖絲毫不加以掩飾,這次可算做是失敗了。
「不過對我們來說,廣東最好還是不要爆發所謂的繼承戰爭。所以,邵總經理,我看你還是要再跑一趟,不過不是福州,不是廣州,也不是台灣,而是潮州。對,沒錯,就是去見一見李元胤本人。說起來,他也算是咱們的老相識了,這事別人去我不放心,還是你能者多勞,再多跑一趟吧。過兩天我會讓人把我的親筆信給你,你帶去潮州交給李元胤,給他講講如今的形勢,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潮州府好歹也有十縣之地,人口亦是不少,割據起來稱王稱霸不也挺爽快么?若是率軍傾巢南下,怕是前腳剛走,後腳漳州、汀州的福建人就殺過來了,後路被斷的情況下兵無戰心,豈不坐臘?」馬文強揮舞著自己的右臂,提高聲音說道:「你就告訴他,鄭經那廝沒安好心,怕是明著跟他說共討李元皓,助他入主廣州城,暗地裡卻盯著潮州府流口水,讓他別上當了。另外,去完李元胤那裡,如果可能的話,是不是可以再去一次廣州,見見李元皓?我怕鄭氏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邀他夾擊潮州李元胤,最終導致引狼入室,那可就太不智了。嗯,邵總經理,你也先別忙,過幾天再去也完全來得及,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這邊還得準備一下,屆時可能也會派些人跟你同去。」
「若不是紹興府初定,與清軍還在斷斷續續和談,形勢不是十分穩定的話,我們本是可以派遣更多的人馬南下的,那樣想必也會更容易一些。可惜了,時間不湊巧啊,現在紹興府新得之地還必須有大軍鎮著,不然我怕出事啊。」馬文強最後遺憾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