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陰謀
強忍著不打人的日子其實很難熬,但是我盡量試圖控製自己。
隔壁的那個女人還是很輕易的就能撩撥起我的怒火,這麽多天了,她唱歌的水平非但沒有成功,反而越來越退步了,不僅一個字不在調上,連嗓子也跟著沙啞沉悶起來,聽起來,就像生鏽了的金屬摩擦聲。
不過,我已經習以為常。
那個女人再唱歌的時候,我會用消毒用的棉球把耳朵塞住,雖然不怎麽管用,但是那種清涼的感覺從耳朵裏蔓延開來,還是挺舒服的。
我再也沒有打過醫生,也沒有跟那個醫生說過話,那個醫生在病曆上寫:病人進入抑鬱階段。
我從他和其他護士的談話中能夠猜出,像我這樣間歇性精神病患者,或者說抑鬱狂躁症患者,當然我不是精神病,但是他們認為我是,我也沒有辦法。他們說像我這樣的患者,會有一段時間表現的相當狂躁,另外一段時間表現的相當抑鬱,我現在正式進入抑鬱階段。
其實抑鬱他媽個頭啊,這個鬼地方,就算是一個好好的人進來,被他們整幾天,也肯定會抑鬱的。
對此,我相當不滿,但是我並沒有說出來,我隻是很配合的跟著他的口令抬起手,分開腿,讓他每天進行例行檢查。後來他們確定我沒有攻擊性,便也不怎麽綁我了,隻是還會把我拷在床上,防止我逃跑。
我才不想逃跑呢,說不定還沒跑到門口就被斃了。
我的一隻手拷在床上,隻能在床的邊上小範圍的走動。
幸運的是,我爬到床上跪著的時候,還能看到窗外的一角。
這個活動很快成了我最鍾愛的娛樂方式。
有一天,我往外看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陳紅。
我從那個婀娜的步態中一眼就能看出,絕對不會錯。
她和那個醫生走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麽。他們的距離不是很近,始終保持著一個很禮貌的距離,但是他們兩個的眼神,讓我敏感的覺察到:這兩個人眉來眼去,肯定有奸情。
後來,隔壁那個女人不唱歌了,我以為她走了,緊繃著的心終於放下來。沒想到有一天晚上她竟然開始敲我的牆,有一下沒一下,聲音從小到大。
剛開始我以為是老鼠,沒有搭理她,蒙上被子繼續睡覺。畢竟這是醫院,有個別喜歡死屍的老鼠爬來爬去也不奇怪,我犯不著為了它們毀掉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心睡眠。
可是,後來,那個敲打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我開始受不了了,我下了床,讓自己的身體盡量的離那堵牆近一些,湊上耳朵。
我沒有發火,我知道我如果大聲咒罵肯定會引來獄警和醫生,那樣我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我可不想再一整天被綁在床上。
我小聲的問了一句:“你想跟我說話嗎?”
那邊敲擊的聲音停了一會兒。
我知道她聽到了我的聲音。
這扇牆的隔音性能本來不好,甚至還不如那扇破門。
“你想說什麽?我聽著呢?”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也非常渴望有個人能和我聊聊天。在監獄的時候還有葉子凝,那個女人真的是個高材生,動不動就莎翁和國外文學史,跟那些土包子不在一個檔次。
可是在這裏,我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我覺得我都快被隔離到瘋了。
寂寞,有時候甚至比痛苦更讓人害怕,因為它就是一隻看不見的魔鬼,會不停的用各種手段侵蝕你的心靈,讓你措不及防。當你能察覺的時候,你的心靈早已經千瘡百孔,無法彌補了。
相信我,我這都是經驗之談。
“老大!”
牆那邊忽然冒出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忽然一愣。
我聽出了那個人不是唱歌的那個女人,而是我們同監舍的胖女人。那個胖女人的聲音本來就很有特色,甜美,尖利,每個人字從舌尖上滾出來的時候,都好像一把沾了蜜糖的刀子。
她怎麽在這裏?
不過我知道,在這裏問她怎麽在這裏,純屬廢話,她要想到這裏來,憑她們舍友這麽多年混監獄充當老油條的經驗,肯定會有辦法把她送到這裏來。
我知道,她到這裏來,而且還住到了我的隔壁,肯定有她的目的。
“有話快說!”我簡潔明了,我知道,我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在這裏,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決定著我是從這裏平安回到監舍還是繼續踏入一個更加水深火熱的魔窟——精神病院。
胖女人頓時領會了我的意思,立即道:“老大,那天是陳紅出賣的你,是她找人來教訓你的。“
我一驚,不再說話。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哪件事情。那天,我在放風的時候莫名其秒的惹怒了隔壁監舍的人,換來一頓暴打不說,還連累了監舍的其他人,這件事情本來就很詭異,更何況,那個時候陳紅竟然很巧的肚子疼,這兩件事情聯係在一起,怎麽能不讓人懷疑呢?
隻是我清醒的貌似晚了些。
“還有,那個醫生給你的藥你最好不要吃,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我還想問,卻聽到外麵一陣腳步聲,那個打瞌睡的獄警好像醒了。我不再說話,趕緊爬回床上。
我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那個獄警拉開一道門縫,見我沒有什麽異常,也就又退了回去。
我的人在黑暗裏,我的心已經燃起了無邊的怒火,那些噴湧而出的火苗瞬間照亮了我的前途,我沒有害怕,沒有怨恨,反而高興了起來。
我清楚的知道,那個醫生一定是和陳紅串通好了,既然他們串通好了,那麽我也便有了不進入精神病院的可能。
如果一個人的心腐蝕了,那麽他無疑是最容易被攻破的。
我忽然想起了許翊,那個身上有著淡淡肥皂味的警察,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一個沒有被腐蝕過的好人,所以,那次我被他抓住的時候,我明明可以用我的經曆向他乞憐,可是我沒有。
除了我沒有臉麵見他,我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究竟要怎麽對付這個醫生呢?毫無疑問,我能否平安回到監舍的關鍵點就在這個醫生的身上。
那一天,我輾轉反側,直到天亮也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