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夢幻
身上的疼痛漸漸的減輕了，我的本來麵目也從腫脹的臉中回複。
隻是，我的小腹有時候還會一抽一抽的，好像那個中途夭折的孩子的心髒還在我的肚子裏一下一下的跳動。醫生說過，那麽大的胎兒，正是在長心髒的時候，它被拿出來的時候還不到一粒豆子大，可是從外形看，它已經是一個人了。
我開始想，既然那麽大了，肯定不是進來以後懷上的，不過孩子的父親是誰，我這輩子都沒辦法知道了，至於那個突然到來的大姨媽，醫生解釋說，有的人懷孕後也會有流血症狀，不過跟平時不大一樣。
我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那麽回事兒。
看著慘白的天花板，想著那個孩子，忽然很難過，想著想著，我的眼角竟然有淚水滾了下來。
我的人生慘不忍睹，幾乎可以用全程黑暗來形容，我遇到的人，也沒有幾個值得我留戀的。在這個世界上，我更相信，那個強行在我的體內植入生命的男人，一定也沒有對生命的敬畏，否則，他也不會如此隨意。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這些天來非人間的日子已經讓我的大腦運行近乎停頓。但是我知道那個小生命是無辜的，它隻是在一個不恰當的時候，來到了一個不恰當的地方，然後，因為一場意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之旅。
進了醫院後，我感覺輕鬆了很多。
說實話，在監舍的時候，我的思維時時刻刻緊繃著，像上緊的發條一樣，一鬆手，就會不停的朝著一個方向迅速的旋轉。那個時候，我沒有功夫停下來，也沒有能力停下來。我知道我一旦停下，等待我的就是陳紅的瘋狂反擊。
她無論在外麵，還是在這監牢裏，都養尊處優慣了，她何曾被一個新入獄的人這麽瘋狂的打擊報複過？
我躺在病床上，默默的回想著這一段時間發生過的事情。
我相信，那一天，我揪著她的頭發是真的往死裏打的，不管我承不承認，我的拳頭和巴掌都已經把她想象成了一塊肥肉，我想柔領她，想踐踏她，就像她曾經對我做過的一樣。
我沒有想到從小到大軟弱善良的我，骨子裏竟然會有如此強烈的報複心！
後來想想，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不可能順利的活下去，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一直沿著這條不歸路走下去，最終無法自拔。
打敗陳紅的那段時間裏，我不相信任何的人，不相信任何的事，甚至到了醫院裏，我還是一樣。
醫生護士過來給我檢查的時候，我有時候雖然明明閉著眼，但是我的每一根毛孔都是保持著高度緊張高度警惕的狀態，我會用每一個神經末梢去感受他們的動作。
我也常常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睜開眼睛，看一下他們是否真的在為我處理傷口，還是在往我的傷口上撒鹽，或者，我會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偷偷的從垃圾桶裏翻出藥品的包裝，仔細的閱讀上麵的文字。
我想讓我的生活活得透徹，我不想無緣無故死在一群人的手裏。
如此大約過了一周後，那個醫生開始對著我笑了，我能明顯的感覺到他並沒有以前的敵意了。
那是一個稍微有點兒胖的中年男人，也許是因為常年緊繃著臉，他眉頭和嘴角處有明顯的皺紋。他帶了一副黑邊眼鏡，眼鏡片經常擦得一塵不染，他的眼睛就躲藏在那副眼鏡的後麵，很黑，也很深，看不見底的樣子。
他笑得時候，那種笑容明顯未達眼底，嘴角的肌肉也是勉強的牽車開。
對此，我絲毫不以為意。在我的人生中，除了我刻骨銘心的那幾個人，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對我笑的，或者說，即使他們笑了，他們的笑容裏也摻雜了太多的雜質。
無所謂，我反正已經這樣了，我還能要求別人怎麽對我呢？
等他給我檢查完身體，我看著他還在對我笑，就把身子側了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有些擔心的問道：“醫生，我的傷是不是好了？”
我其實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好，好了的話，我又要回到那個牢籠裏，又要麵對全天下最肮髒最齷齪的一群人，成為她們踩在腳底下的石頭，或者把她們踩在腳底下。
監獄像叢林一樣，弱肉強食。
葉子凝告訴我的這句話，無數次在那個地方被證實。
我問完那句話，就有些累，我不知道為什麽，想想也許是因為剛剛服了藥，藥物裏有鎮靜助眠的成分。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眼皮還是沉重的拉不起來。
那個醫生沒有理我，轉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
也許他沒聽見！
我不甘心，又追了一句：”醫生，我還是覺得不舒服，我還不能出院。“
他忽然停住了，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淡淡道：”你確實還不能出院，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放你出院，是對我醫生責任的最大侮辱。“
他哼了一聲，好像在笑，又像是沒有憋住，一口氣泄了出來，”我怎麽能放你出去呢，你離康複還遠著呢。“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恐懼瞬間戰勝了困倦，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直覺告訴我，那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我的頭很痛，越想越痛，我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了，再去想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那個醫生走了，我忽然再次想起了他的眼神。
天呢，我怎麽可以如此愚蠢？他那種笑容，和高中生物老師看著自己實驗的小白鼠的那種滿意眼神有什麽區別？在他的眼裏，我自始至終隻不過是個試驗品而已，試驗他的醫術，或者其他……
我閉上眼睛，本以為黑暗會襲來，可是現在是白天，即使閉上眼睛，白日的光還是會有一部分透過眼皮。我忽然很煩躁，騰的一聲坐起來。
隔壁有個女人在唱歌，她唱歌的聲音很難聽，完全不在調上。我聽到她唱歌，頭更加疼痛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怎麽了，隻覺得有一股火熱的東西突然間從心底湧了出來，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接著。我就一下子跳到病房的牆邊，揮起拳頭來使勁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