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鐵窗淚
郭敬晨從火車上下來,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午後的豔陽,身邊的幾個刑警沒有催促他,站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等待著他。郭敬晨笑了笑搖了搖頭,低下腦袋看著腕上的手銬想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拖著沉重的步伐在刑警的陪同下向出站口走去。他自己很清楚等待自己會有怎樣的結局。他忽然有種很痛恨景華的感覺,如果不是對方拿給自己看那張光碟也許什麽事情也沒有,自己那天本來打算是要和她分手的;又忽然又有種很痛恨康勝傑的感覺,如果不是自己輕易能從康勝傑得到七十萬,自己也許不會對景華痛下殺手;再忽然有種很痛恨自己的感覺,如果不是心中的貪欲占據上風,自己也許還會很快樂的在著慵懶午後陽光的照射下,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美美的午睡;最後忽然有種很痛恨身邊刑警的感覺,如果不是你們押我回來,自己也會在另外一個城市,開始新的快樂生活。命這就是命,他的心裏哀歎著。午後的陽光跟隨著他踽踽前行的背影,忠實的在他身後留下一抹濃濃的陰影。
程泳得到了郭敬晨回來的消息,心髒在猛烈地跳動,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在房間裏走了幾步終於下定決心,拿出自己前兩天剛買的手機撥動著電話號碼,對方接通了。
“貨已到站注意查收。”
對方沒有說話直接將電話掛了。這是他放在桌頭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按動接聽鍵。
“傑哥。唔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吧!”說完他將電話掛斷放到了桌子上,靜默房間裏一片靜默,這時一陣狂風毫無征兆的襲來,將開著的窗戶,猛的狠狠的一把甩了回來,發出“砰”地一聲巨響,接著窗戶的玻璃掉在地上,隨著“嘩啦”的聲音碎成片片小塊,程泳的身體一顫心房在劇烈的跳動著,這難道是什麽暗示嗎?他愣在地上,眼睛凝視著一地碎片,他忽然有種衝動想給對方打電話,取消一切的安排,手裏拿出電話將拇指摁在通話鍵上,但是過了好一會兒,自嘲的笑了一下,那拇指又慢慢地縮了回去。現在想要退出真的遲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更何況那一百萬正在向他招手。(另外五十萬,已經給了具體的操作人。)
關長青聽到郭敬晨回來的消息,心中大為高興,連忙要安排人進行突審,可這個時候接到縣政府通知,要求所有在單位的行局頭頭到縣政府會議室開會,安排布置盤山那風景區破土奠基儀式工作協調會。他媽的,這年頭是開不完的會,屁大點事情就要把人召集在一起傳達會議精神,算了先將郭敬晨送到看守所呆一夜,明天再說吧!關長青不論出於公私都不願意旁人接手這件事情,於公來講他的多年辦案直覺告訴他這件案子不會那麽簡單,說不定會牽扯出什麽東西,提前走漏了風聲會對案情順利偵破產生影響;於私他想自己第一手掌握這個案前的詳細資料,好當麵向董柏言表功,讓對方更加信任自己,畢竟自己有過不是那麽太光彩的經曆。所以他做出了令他追悔莫及的決定。
他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警服,戴好帽子又正了正,從鏡子裏看見自己沒有什麽不妥,這才神采熠熠的拿上手包夾在胳膊底下,昂首挺胸的走出門去。
“金貴你什麽意思啊?在常委會上那麽不給老康的麵子。我看見老康的樣子活像就要把你不蘸醬生吞了。”賈權重不解地問道。
劉金貴淡淡一笑,依舊在侍弄他那幾盆花,“權重你心中肯定奇怪我為什麽那麽做是吧!”
賈權重點了點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劉金貴,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那麽做。
“老康時日不多了。”劉金貴輕輕地說了一句話,手依舊在用那個小花鋤鬆著土。
“什麽,老劉你說什麽?”賈權重眼睛睜得大大的,這個消息實在太突兀了,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嗬嗬,你不相信的話咱們可以走著瞧啊!”劉金貴轉過頭,氣定神閑的看著狀若木雞的賈權重。
“老賈你是不是得了什麽信,快說說,快說說。”賈權重著急的催促著。
“嗬嗬,這件事情本來和你說一說也沒關係,但是”劉金貴沉吟了一下,“算了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他笑著擺了擺手。
“老劉你他娘的是不是信不過我,咱們可是三十幾年的老交情了,要不是我在上學的時候,每天把我的午餐分你一半,你他娘的能發育的這麽好,我長成這樣就是拜你所賜。”賈權重著急了。兩個人站在一起確實懸殊比較大,劉金貴體格魁梧一副上好的身板,而賈權重身材消瘦個頭矮小,怎麽看就像落秧的茄子沒張開。
“嗬嗬,你這家夥急什麽,不過說實在的一想起你的午餐那時候感覺還真他媽的香。”說完劉金貴故意咂吧兩下嘴,兩個人哈哈的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賈權重繼續問道,“老劉你他娘的說不說,你要不說,我告訴你,你得賠我肉體傷害費和精神損失費,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番話說得很有具有普遍性,尤其是這話“小三”可是常掛在嘴邊。幸虧沒人聽見,如果有人聽見兩個大老爺們這麽說,肯定會有“斷背”的聯想。
“你急什麽,這話我可是頭一次對你說。據可靠消息上麵的人對康勝傑很不滿意,認為他不太適合再幹縣長,而且老康自己也打算離開滄源。”
“啊!真的,我可是聽說老康他們家可跟馬市長關係不錯啊!應該不會吧!”賈權重遲疑了一下說道。
“嗬嗬,權重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官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今天好得像蜜裏調油,明天也許背後掏刀子,今天還意氣風發高高在上,明天灰頭土臉臭在街上也沒人理。你的政治思想可是太單純了。我這個時候不向董公子示好,難道還要跟著康勝傑一條道跑到黑。到時候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咱們哥倆個坐冷板凳,實在劃不來。你看看老張,人家就比咱們高明,這老小子我還真是小看他了。”
“金貴沒這麽嚴重吧!”
“什麽沒這麽嚴重,董柏言現在上升的勢頭你又不是沒看見,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康勝傑費勁巴拉的整出盤山風景區群體事件,結果呢。董公子生生硬是將局麵扭轉過來,而且因禍得福。孫書記對他的欣賞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央大佬對昌盛銅礦救援報道的批示,你又不是看不見。省報利用大篇幅為他正名,將他譽為新時代的楷模,你又不是沒有讀。這證明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就叫做運勢,一旦這個人有了運勢誰都擋不住。趁現在人家還沒有發跡,咱們還不得趕緊示好,難道非得人家高高在上,你才追悔莫及。權重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抓緊別放過。日後咱們求到人家一天的時候,也好張口啊!”劉金貴苦口婆心的教導著賈權重。
“聽你這麽一分析還真有幾分道理。”賈權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劉金貴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個賠償還要嗎?”劉金貴笑著說道。
“要為什麽不要,今天晚上你得請客,我告訴你必須得全套。”賈權重理直氣壯地說道。
“就你這小雞子模樣還想全套,當心榨幹了你老婆和你鬧離婚。”
“去你的,別看我長得瘦骨頭裏都是肉,哪像你外表光鮮裏麵早就虧得不成樣子了。”賈權重不甘示弱的反擊道。
“好好,你厲害行了吧!晚上老地方下班就走,記住請好假,當心讓你老婆找後賬。”
“拉倒吧!你先搞好自己的後勤工作吧!”兩個人互相捶了對方一拳笑了起來。
郭敬晨一個人獨自呆在小號裏,看著外麵的天發呆。以前自己聽過遲誌強的《鐵窗淚》覺得挺好聽,自己也會哼兩句,沒想到自己也有和他一樣的遭遇。不對應該是部分相同的遭遇。人家在裏麵呆了幾年後出去,還灌了唱片錄了磁帶風光的很。而自己想要出去恐怕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天。一想到這裏他喃喃的在嘴裏唱起了那首此刻在他心中縈繞的歌,“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我望外邊,外邊地生活是多麽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圓,條條鎖鏈鎖住了我,朋友啊聽我唱支歌,歌聲有悔也有恨啊,伴隨著歌聲一起飛,月兒啊彎彎照我心,兒在牢中想母親,悔恨未聽娘的話,呀而今我成了獄中人…。”他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嘴唇發幹嗓子發啞。
“行了別抒情了,吃飯吧!”隨著聲音底下的鐵門的暗格被拉開,從外麵遞進來兩個饅頭和一盆菜湯,然後那個暗格又被重新嚴絲合縫的關上。
郭敬晨看了看地上的食物,但是一點食欲也沒有,他慢慢地走過去,伸手拿起了地上的菜湯,看了看上麵漂浮了幾片菜葉,湯的顏色灰兮兮的,實在難以勾起自己的口腹之欲。嗓子有些發幹,舉起這盆菜湯放到了自己的唇邊…。